這就找到了？
江心遲瞇起了眼睛，事情順利得有點超乎他的想象，仿佛剛才感知到的注視并非一種窺探，而是一種指引……
這個想法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吸了一口氣，一道氣流從嘴唇的縫隙之間自然流出，仿佛一道信號傳入精密的時間裝置之中，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江心遲重新聽到周圍傳來的細(xì)微的響動，那個女孩正在小聲念誦著其中的一行句子，聽起來像是法語，但是他聽不懂什么意思；另一個中年人嘴里嘖個不停，仿佛對書中的某個觀點并不滿意……
看來自己并沒有出現(xiàn)幻覺。
江心遲將目光放到了筆記上面。
宣紙上面空無一字，卻仿佛漩渦一般將他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一時之間，他覺得自己的意志與思維仿佛陷入了一個泥沼，無論如何掙扎也難以逃脫沼澤的束縛。
光與影迅速變換，江心遲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不在濟(jì)世樓之中。
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看不見自己的軀殼，反而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之中。
雖然江心遲認(rèn)不得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他能夠判斷出這個房間一定相當(dāng)古老，因為所有的家具都是矮腳的，高度甚至很難超過三十厘米。
房間中有兩個人，一老一少，老者端坐在上位，而少年則是坐在下位。
“要想長生，就必須找到傳說中的歸墟，大王催得很緊，他的時間不多了……君房啊，你有線索了嗎？”老者問道。
他的聲音渾厚如鐘，說著古老的語言，自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造次。
神奇的是，江心遲能夠聽懂他在說什么。
他如同一個隱形的存在，靜靜地觀察著一切。
這是……來自過去的影像？
“先生，我正要向您稟報這件事?！北环Q作君房的少年雖然面色嚴(yán)肅，卻自信從容，即使面對老者也不曾露怯，“昨夜星象突變，我花了一夜的時間解讀，發(fā)現(xiàn)在東方的更遠(yuǎn)處，跨過海峽的地方在不久之后會發(fā)生一場巨大的災(zāi)禍。同時，遙遠(yuǎn)的西方也發(fā)生了一起同樣的災(zāi)禍。這兩起災(zāi)禍很可能都是同一種天災(zāi)，即地震?！?p> 君房？這是徐福的字，江心遲想著，他恰好了解過這個傳說中的人物。
“這和歸墟有關(guān)系？”老者問道，言語中有一絲興奮，“昨天的星象解讀出來了吧？”
“沒錯。”徐福遲疑了一下，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老者神色一凝，開口道：“說。”
“可是，您已經(jīng)……”徐?？粗险?，一臉擔(dān)憂。
“老夫身體好著呢，但說無妨！”老者說完，卻狠狠地咳嗽了好幾下，似乎要把肺都咳出來，臉色也變得慘白。
徐福急忙上前輕輕拍打老者的背部，又抓住老者的手，口中念誦著神秘的語言。
一道金光閃過，老者的臉色恢復(fù)了些許血色，他擺了擺手。
“師父……”徐福扶著老者在床上躺下。
“君房，孔子雖然與我們的理念不和，但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卻很喜歡?！崩险邎员话阌怖实拿婵总浕耍冻鲆唤z慈愛的神色，“朝聞道，夕死可矣?！?p> “師父！”徐福臉上有一絲掙扎，“你不會死的，只要我不去尋找歸墟，師父您就能活得好好的！星象是這么說的……”
“君房！”老者呵斥了他，“你忘掉了尋星學(xué)派的使命了嗎？與千萬人的生命相比，我一個人又算得了什么！”
徐福沉默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么，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
“君房，你是天才，比我要更加接近歸墟，所以啊……我為你感到驕傲?！崩险哒f道，“我們追尋歸墟的蹤跡追尋了將近三千年，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害怕死亡，因為我將與圣君同在，說不定你以后還能在歸墟見到我呢，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p> “我明白了?！毙旄Ｋ砷_了一直抿著的嘴唇，“歸墟的位置應(yīng)該就在……”
接下來，這個少年說出了一個江心遲無法理解的詞匯，不，甚至無法被稱作詞匯，而是好幾個他無法理解的音節(jié)——這幾個音節(jié)似乎包含了強大的力量，在徐福說出之后，江心遲感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撕裂自己的靈魂。
痛苦，一種失去了一切的痛苦襲來，他的眼前一片迷蒙，仿佛陷入無盡的霧氣之中，看不到任何出路。
——不，這并不是幻覺，這些霧氣呈現(xiàn)出詭異的綠色，宛如潮水一般翻涌。
他仿佛站在霧氣的海洋之中，周圍全是黑暗，連前后左右都失去了任何意義。
痛苦加深了，灰色的情緒捶打著他的面部，讓他的臉變成了一張僵硬的皮肉，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如同一具死尸。
很快，這種痛苦變成了一種饑渴，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口干涸的泉水，每時每刻都在期待雨水的滋潤。
——即使這雨水來自黑暗。
然而，迷霧之中并非全無光亮，重重黑暗包圍之下也有微光在閃爍。
黑暗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只要伸出手，就能緩解這種饑渴……
“船到江心補漏遲，你的名字解讀了黑暗的意義，你本來就生于黑暗，也最終會歸于黑暗……”
“陰生陽，陽化陰，生者不過是我們的柴薪，我們才是永恒的火焰……”
“毀滅、死亡、安寧，我們是最初，我們也是最終。”
“睡吧，睡吧……”
“擁抱黑暗吧，天命之人?！?p> 江心遲的腦子里不斷響起自己的聲音。
只要擁抱黑暗就好了，只要睡著了就好……
他的眼皮無比沉重，仿佛下一秒就會閉上眼睛，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不能這么草率……
他咬緊了自己的舌頭，劇烈的痛苦反而讓他恢復(fù)了一絲氣力，他抬起頭看向天空。
七顆星辰在深灰色的夜空中倔強地閃爍著，它們發(fā)出的微光實在太過弱小，不足以驅(qū)散所有的黑暗，但至少不會讓天地變成了一個黑暗統(tǒng)治的荒原。
江心遲認(rèn)出了這七顆星辰，它們組合起來有個很響亮的名字。
北斗七星。
比起蠢蠢欲動的黑暗來說，江心遲還是更喜歡星辰的微光。
他向著天空伸出了手。
江心遲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做，就好像溺水之人會本能地掙扎，然后抓住任何能夠抓住的東西一樣。
這只是無謂的掙扎罷了，他想著。
就在這個時候，星辰發(fā)出的光芒陡然凝聚，無數(shù)的光點從蒼穹降下，跳躍著沖進(jìn)了江心遲的雙眼。
一道光的漩渦在他的眼球之上形成，周遭的黑暗被光芒燃燒殆盡，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卻。
江心遲覺得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然而，他內(nèi)心中那股難以阻擋的饑渴卻被光芒填滿了，一股舒適的滿足感從先前的窟窿之中靜靜地流淌出來，宛如一口重新滲出水來的古井。
停止旋轉(zhuǎn)的光芒最終滴落在他的眼球上，他恢復(fù)了視力。
這里是……濟(jì)世樓。
江心遲手里仍然拿著書，旁邊的區(qū)域里的人動作都和之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之前的一切僅僅只是瞬間發(fā)生的事情。
但是，他很清楚，那道光芒一定對自己做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回答他的只有兩條提示。
「您已收集一頁徐福的筆記，請再接再厲?！?p> 「您激活了『靈視』加成！請注意，加成持續(xù)到您再次回到現(xiàn)實為止?！?p> 那一頁宣紙也不知所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