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果然不是第一次參與這場游戲,江心遲聽到了她的話以后,心底自然冒出來這樣的想法。
在一片混亂之中找到勛伯格本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燈光熄滅的瞬間,臺上的子爵和他的管家化作一對舞伴,彼此牽著手,跳著社交舞步走入了臺階之下的舞池。
那里有著更多的“野獸”從地上的陰影之中爬出來,又互相啃食,場面猶如煉獄……
地板在搖晃的燈光之下平緩地移動,如果一直站在原地,感覺就像是在乘坐自動扶梯。江心遲只在玩游樂園海盜船的時候體驗到類似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空間不再是穩(wěn)定的,他像是一位在密林中失去了方向的旅人。
想必這就是任務(wù)的困難之處,在這種環(huán)境下面想要保持冷靜,或許最佳的辦法就是閉上眼睛,僅憑直覺行動。
那樣也太冒險了。
江心遲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靜觀其變,看看子爵接下來會如何出招。
很明顯,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正用他怪異的眼神看過來。
這種別人可以肆無忌憚打量他,而他卻看不見對方表情的感覺……不是很好。
“瞧瞧誰來了,你想要加入我的舞會么?可是你的舞伴去哪里了?”
子爵好像忘記了剛才自己說過怎樣一番駭人聽聞的話,很是熱情地和江心遲打招呼。
“你是玫瑰教團的教徒么?”
江心遲完全無視了子爵的邀請,只問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咳咳!看來我們的新客人對我還不夠了解。哦,我還沒有做自我介紹,失禮了。”勛伯格夸張地給他彎腰行了個禮,“鄙人阿諾德·勛伯格,被放逐的白鯨島領(lǐng)主,玫瑰教團的首席祭司,本次復(fù)活賽的發(fā)起者,不被打擾的長生者……”
頭銜真多。
不過,至少自己的確是找對了人。
事到如今,江心遲反而有些好奇,如果在進入這個場景之前他點了「否」,事情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就像是玩CRPG游戲的時候,他總是要把對話中的每個選項看完,如果選項是互斥的,那么哪怕是讀檔重來也要爭取把每行字都閱讀一遍,現(xiàn)在他這個只在特定地方發(fā)作的強迫癥……發(fā)作了。
可惜,這個游戲不允許自己存檔和讀檔。
江心遲心中有些煩悶,因此決定拿眼前的這對狗男女開刀。
他徑直走上前去,做好了子爵暴起傷人的準備。
然而,這個時候子爵卻招來一位瘋狂的侍者,端來了一杯紅酒。
“哦,慢一點,別急,我美味的賓客,這么想要成為我的晚餐嗎?從你醒過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和其他食物完全不一樣。別的食物只在意攫取今天的果實,而你要的卻是明日的真理?!弊泳艋瘟嘶渭t酒杯,舉手投足都透露出一股古老貴族的氣勢和韻味。
“真可憐,難道他不知道明日的真理已經(jīng)消失,所有的司辰都已死去,只有不停地攫取食物才能活下去嗎?”旁邊的管家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無比魅惑的嗓音,仿佛一位妖冶的貴婦。
這兩人在唱什么雙簧?
江心遲來到了他們面前,而子爵和管家就那么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他利落地割下兩人的頭顱,發(fā)現(xiàn)升級過后的武器就是不一樣,用起來不僅更加順手,而且威力驚人。
僅僅只是稍微使出一點點力氣而已,卻像是庖丁解牛一般,沒有遇到絲毫的阻力。
就這么輕易地把他們殺死了?
不,絕非如此。
江心遲從來沒有指望這一次攻擊就能夠輕松,在點擊「否」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與亞當(dāng)之間的鏈接丟失了。
就像是忽然連接不上網(wǎng)絡(luò)一樣。
這說明,餐廳是一處封閉的、獨立的空間。
以他對這款游戲的了解,能夠有這樣作用的名詞只有一個。
——領(lǐng)域。
這里看似是餐廳,其實是勛伯格子爵本身的領(lǐng)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他會鏈接不上亞當(dāng)。
“真不禮貌啊,年輕人,我聽說像你這樣來自東方的人都很謙和,但看樣子是我太過于天真了?!?p> 當(dāng)子爵的聲音重新出現(xiàn)的時候,江心遲并不感到驚訝。
他重新鎖定了子爵的位置,這一次,他出現(xiàn)在了臺上,就是他最初向下面演講時候所在的位置。
這個位置有什么玄機么?
“還有你身邊的那位小姑娘,把我的食材都給糟蹋了,也是個壞孩子?!?p> 他想對莉莉下手?
江心遲正要提醒她,卻見到莉莉一個劍花,就把試圖偷襲她的管家給腰斬了。
一記極為干凈利落的橫掃,簡直如同藝術(shù)。
仔細一看,她周圍倒下的怪物堆積如山,凝成一片血腥如沼的陰影。
“啊,真不美好,我的管家臉上又增添了一道新傷口。你知道她的化妝品多貴么?需要多少食材,才能從油膩的肥肉中提取出胭脂?真是太不節(jié)約了!”
子爵用灰白色的手杖敲了敲地面,剎那間,地板也變得饑餓起來。
許多張嘴頓時出現(xiàn)在地上,瘋狂地咀嚼著。
“你能把那家伙給釘死在地上么?用你的劍?!?p> 江心遲看了一眼四周,餐廳的面積比起最開始已經(jīng)縮小了一半以上,再這么悠哉悠哉地戰(zhàn)斗下去,一定會被子爵給拖死。
這是子爵的領(lǐng)域,而在領(lǐng)域內(nèi)如果不能找出殺死領(lǐng)域主人的辦法,那么最終失敗的一定會是自己。
“你想到辦法了?”莉莉看了他一眼,雖然是問句,但卻沒有期待回答,因為下一秒她就向著子爵所在的位置沖了過去。
一路上,在地上急不可耐的“嘴”從地上跳起,向莉莉發(fā)動攻擊,但都被她用劍輕易擋了回去。
仿佛她已演練過千百遍,熟練的樣子就像是在臺下苦練十萬個小時的鋼琴家。
恰到好處的節(jié)奏,絕不出錯的走位,將這段路程化作了她一個人的表演。
江心遲雖然也能依靠直覺避開“嘴”的攻擊,但是肯定沒有辦法像她這樣優(yōu)雅。
該說不愧是“老玩家”么……
莉莉來到了子爵的身前,只是那么樸實無華的一劍,卻快到根本無從招架。
子爵被釘在了墻上,大片的血液從墻上流下來。
地板上的“嘴”迅速縮水,直到消失不見。
看樣子,在這個地方,只要他想,無論怎樣違反常理的事情也能做到。
莉莉眼神中滿是肉眼可見的恨意,但是這對子爵來說,卻如同補藥。
”哈哈哈哈,對,對,對,就是這樣,再多恨我一點,情緒再激昂一點,不要像那位沒有情緒波動的木偶沒有波動,索然無味。”
“其實我很好奇,為什么這里所有人都戴著頭套?”
“這是規(guī)矩,玫瑰教團的規(guī)矩……想知道的話,要不要加入玫瑰教團?”子爵嘿嘿地笑了起來。
“不,我可沒有反芻的習(xí)慣?!?p> 子爵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什么?”
“難道不是么?這里應(yīng)該是你的‘領(lǐng)域’吧?在這里所有的東西、人物,都是由你的術(shù)式創(chuàng)造出來的假象……不,也許不是假象,而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不過這種東西和垃圾沒有任何區(qū)別。你之所以舉辦所謂的比賽,不過就是為了取樂。對于你來說,這項活動無非就是嚼了又嚼的口香糖,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味道,而你,即使把口香糖吃進了肚子,也要把那玩意從胃里送回到嘴里繼續(xù)咀嚼,并且樂此不疲?!?p> 江心遲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灑下一句:“除此以外,你居然還對著你的造物發(fā)情,實在是令人作嘔?!?p> 啪!啪!啪!
子爵扭動著身子,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無論是觀察能力還是邏輯思維,都不是這幫發(fā)霉了的爛貨可以比的,”勛伯格嘿嘿怪笑了好幾聲,這似乎早已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不過,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這里是我的餐廳,而你只是食物而已。食物是無法反抗廚師的。”
“對,食物無法反抗廚師。”
江心遲承認了子爵的話,在這個領(lǐng)域之內(nèi),子爵立于不敗之地。
他無法被殺死,就連“殺死”這個概念都不會在子爵身上生效。
可是,這不代表江心遲沒有對付子爵的手段。
他拿出了「玫瑰牌消食片」,從中抽出了一片山楂顏色的小三角藥片,攥在手里。
然后,江心遲劃開子爵的頭套,用匕首撬開他的嘴,把藥片直接塞進了子爵的食道里。
子爵的嘴里臭氣熏天,堪比沼氣池。
從來沒有刷過牙是吧?
他退后幾步。
“你……給我吃了什么?咳咳!”子爵想要捂住喉嚨,卻被莉莉狠狠地踩斷了手。
“食物不是無法反抗廚師么?所以我只好讓你噴射了?!?p> 江心遲聳聳肩。
子爵的肚子里響動頻頻,仿佛在醞釀一場風(fēng)暴。
“這樣就好了么?”莉莉不確定地問。
“應(yīng)該沒問題了,不過我建議咱倆站遠點,等下場面可能稍微有點……不太雅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