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太平間，其實在江心遲看來，眼前的建筑更像是一間旅館。
拉開最初的大門之后，里頭并不是一具一具尸體直接陳列在眼前，而是冒出來一個玄關(guān)，在玄關(guān)脫鞋，換上備好的拖鞋以后，不遠處還有一個類似接待臺一樣的地方。
一如對策局的風格，此處的照明僅有墻上的一盞白熾燈而已，質(zhì)量還不好，偶爾一閃一閃的。
“這地方……真的是太平間么？”江心遲問。
“本來不是，是用作臨時‘客房’的，當然，和真正的客房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過自從有了那件可以隨便擴展空間的遺物之后，這里就派不上用場了?，F(xiàn)在其實相當于雜物間，什么東西都會在這里臨時放一下?！逼杖R斯輕車熟路地回答。
他率先走到接待臺前面，輕輕敲了敲漆黑如墨的玻璃。
在有光源的情況下，那個地方不可能出現(xiàn)如此濃重的黑暗。
所以，要么是玻璃的內(nèi)部被拉上了純黑色的窗簾，要么有什么別的東西……
江心遲好奇地盯著接待臺。
似乎只要是和黑暗有關(guān)的東西，在對策局里頭就有變成“怪物”的可能。
只不過，讓他有些失望的是，接待臺的黑暗一下子切割開，露出內(nèi)里的布置。
一間仿佛接待室一樣的小房間，狹窄，只有床和一張木桌子，讓江心遲想起了高中宿舍的宿管。
一個精瘦的小老頭打著哈欠繼續(xù)往外拉開玻璃上的窗簾，不待江心遲細致打量，他有些嘶啞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了出來。
“又是你，普萊斯！上次也是這么晚了還來這里打擾我的清夢！你不知道我剛剛夢到了一位少女么？正在關(guān)鍵時刻，你他媽就進來了！我跟你說了一萬遍要在雜物間保持安靜，你就是不信！”老頭子說起話來沒有什么起伏，明明像是在發(fā)怒，但聽起來卻和念稿子差不多。
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奇怪？
或許這就是對策局“人手不足”的原因吧。
正常人……應該是不會來這種地方工作的。
“別急，別急，希斯，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駱駝牌香煙，要抽么？”普萊斯一臉胸有成竹，他從口袋里掏出兩根香煙，從接待臺的窗口下面遞了過去。
江心遲只看到他側(cè)臉在昏暗無比的燈光之下扭曲了兩下。
“哼！”名為希斯的老頭接過香煙，然后拉開里頭的抽屜，翻找了好一會才找出一個看上去老舊得發(fā)黃的打火機。
咔嚓，咔嚓，咔嚓……
“他媽的！”希斯甩了甩打火機，罵了一句臟話。
“需要我?guī)兔γ矗俊崩蛏忨{駛著輪椅，來到了接待臺前。
“你……你怎么出來了？”希斯好像認得莉蓮，看到她的一瞬間，打火機瞬間從手里飛了出去。
“我就不能出來？”莉蓮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該死，你要是都能出來了，那豈不是說明對策局都快完蛋了？至少這個分部是要完蛋了……不對，普萊斯還在。也不對，普萊斯在的話為什么這個煞星在？”希斯站在原地不停地踱步，臉色像是涂了一層白蠟。
“別逗他了行嗎？莉蓮?！逼杖R斯無奈地上前拿出自己的打火機，然后敲了敲玻璃。
希斯轉(zhuǎn)過頭來，嘴角耷拉了下去。
他咬住一根煙，像是一根細長的面條那樣從桌面九十度彎曲，湊到了玻璃窗下面的小口那里。
啪！
打火機點燃，熱騰騰的火焰在黑暗中照出四個長短不一的影子。
煙頭亮起，火星四濺。
“你們……要找什么？”希斯嘶啞的聲音更加低沉了。
“那四具尸體，編號是S-11到S-14。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打我那四具尸體的主意吧？”普萊斯難得開了個玩笑。
“絕對不會，這里可是深淵，深淵不會出現(xiàn)意外。”希斯重新把腰板挺直。
江心遲臉上毫無波瀾，實際上已經(jīng)把眼前這個能夠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自己身體的老頭子吐槽了個遍。
到底是什么樣子的身體構(gòu)造能夠做出這樣子的動作？柔韌性也太好了吧！最頂尖的芭蕾舞演員恐怕都做不到吧！
自己到底玩的是個什么游戲啊……
沒救了。
希斯一邊抽著煙，一邊駝著背到后面的一排像是中藥店鋪里的那種柜子上面翻找，很快，他就帶著一串鑰匙回來了。
“拿去，這就是你要的東西?！?p> 普萊斯接過鑰匙，示意身后的兩人跟在自己后面。
轉(zhuǎn)身就是一道和進入“深淵”時一模一樣的旋轉(zhuǎn)樓梯，簡直就像是復制粘貼過來的，連材質(zhì)都沒有變。
這里鋪的可是木地板，和鐵做的樓梯能搭配嗎？
江心遲十分懷疑設計師的品味。
不過，普萊斯對此當然沒有任何疑問，只是快速擺動膝蓋，樓梯頓時發(fā)出一陣響動。
而且，這里還有個坐輪椅的病號，她怎么辦？
江心遲開始頭疼起來。
莉蓮碰了下江心遲，說：“跟我來?！?p> 她好像知道怎么走？
江心遲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在莉蓮的后邊，往旁邊的走廊深處走去。
整條走廊依舊沒有光，伸手不見五指。
即使他現(xiàn)在適應了黑暗，也只能看清楚面前幾米的距離。
“這里通往什么地方？”江心遲有些發(fā)怵。
“電梯。”莉蓮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見狀，江心遲也只好跟了上去。
一道又一道一模一樣的鐵門不斷地在左右兩邊閃過，它們之間的間隔、材質(zhì)乃至銹蝕的程度都分辨不出任何差別。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的編號。
說實話，江心遲覺得這地方真的很瘆人。
要不是莉蓮的輪椅一直就在不遠處發(fā)出響動，他可能真會以為自己又陷入了和入口處的“考驗”一樣的境地。
“到了。”莉蓮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江心遲一路走過來，不免有些疲憊。
他看向前方，走廊到莉蓮的位置，居然真的算是到了盡頭。
這一路上到底有多長？江心遲竟然回憶不起來。
他往后看去，黑暗再度吞噬了一切，和旅館的印象又完全不一致了。
怪。
這地方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充滿了怪異的氣息。
“叮咚?！?p> 電梯的鈴聲響起，嚇了江心遲一跳。
“趕緊的，這可是我的專用電梯，普萊斯可享受不到?！崩蛏弻λＡ苏Ｑ劬?。
“你還有專用電梯？”江心遲后腳就跟著莉蓮進了電梯。
電梯的裝潢像是19世紀的那種純鏤空風格，只不過沒那么掉價的地方是在樓層按鈕做成了圓邊，在黑暗之中還閃閃發(fā)著銀光。
莉蓮按下了負十三層的按鈕。
“這個鬼地方只有我需要坐輪椅，說是我的專用電梯也沒錯吧？”
“他們不喜歡坐電梯？”江心遲很疑惑。
“坐電梯很慢，對他們來說走路快多了。”莉蓮雙手撐著腦袋，出神地看著眼前不停掠過的一層一層的走廊。
的確，普萊斯的走路速度和一般人簡直不是一個等級。
江心遲連跟上都很吃力。
“到了，前面就是存放尸體的地方，不過……”莉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完，而是直接驅(qū)使輪椅朝著遠處走去。
普萊斯就站在一扇鐵門之前，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們兩個。
“做好準備吧，某人好像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尸體?！逼杖R斯也沒多廢話，打開了編號為“S-11”的大門。
江心遲和莉蓮同時向里面望過去。
“這人的名字叫……”
普萊斯話還沒有說完，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四具尸體全都不見了?！崩蛏彸练€(wěn)地陳述著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