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口

　　何夢從浙江回來以后對她變得小心翼翼，其實她也猜到大概是因為秦明月跟她說了什么，的確是出于好意。但或許因為當事人還不知道，她感覺這樣的事情總是不宜公開，還好她沒有問。

　　二十九號的時候何夢過生日，但偏巧是周一，從早到晚滿課，她剛一下課就接到秦明月的電話，讓她幫忙去拿蛋糕。也許是他們又吵架了吧，她想。

　　照舊是吹蠟燭、吃蛋糕、玩游戲，四個人玩得很開心，她也覺得也許這樣的熱鬧才能把自己融進去，不知怎地又想起下月六號自己的生日。

　　不遠了，不如就讓事情在下一歲開始之前結束吧，她想了好久，覺得不管他們在一起沒有，自己還是應該正式地告訴他，既然跟別人都能說，那為什么不能告訴他呢？也許說開了，也就放下了。

　　那幾天她想了好多，把從小到大關于她和陸栩的事情，一件件梳理下來，卻又不知道這樣的喜歡緣自某年某月，回憶不過是無數(shù)細節(jié)和片段拼湊起來的，她看不分明，也有些泄氣了。

　　本來以為有好多話想說，但想到對面是他，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渾渾噩噩了幾天，就到了周二，她第一次曠課，并且是從早到晚，也沒有什么事情，上午在宿舍窩著，待到飯點就趕在她們回來之前出去，一個人在大街上游蕩了很久。

　　夏天的氣溫很高，對她來說不算友好，終于感覺到累的時候，她找了個奶茶店坐下，也許因為不是周末，店里人很少，適合放空。

　　她鼓起勇氣撥通他的號碼，卻顯示忙音，三次過后她放棄了。本來也是，以前，他也幾乎不會回她消息的，現(xiàn)在，肯定在忙吧。

　　又等待了許久，他還是沒有應答，她也不想再等著了，就打算先回去，畢竟時間也不早了。

　　她打了個車到校門口，司機沒花多長時間就送到了，她不由得想起這么些年和陸栩的感情，就好像艱難地走了很多年，但是一下子就可以有個結果。如果今天真的撥通電話說了，是不是也就結束了。但又轉念一想，也許她認為重要的事，在陸栩那里根本不算什么。

　　遇到君熠的時候她有一種逃課被抓包的感覺，畢竟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他要是知道自己翹課，估計會有一頓說教。不過他抱著花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傻。

　　“誒，等誰約會呢？”她從后面偷襲。

　　他轉頭看見是她，嚇了一跳，只能胡亂解釋說：“我……我?guī)颓孛髟滤秃螇舻睦?！?p>　　她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好吧，暫且信你一回，那你慢慢等吧，我回去了?！?p>　　“別呀，這么早回去干嘛，待會一起吃飯？”

　　“你這是打算介紹你的小女朋友給我們認識？”

　　“哪有……”他有一瞬間有被傷到，“今天不是你生日嘛?！?p>　　“喲，記性不錯嘛，值得表揚，但是我今天還有事，就不跟你們去了。”

　　“什么事？你不是都逃了一天的課了，你覺得你這會回去真的會去上晚上的課？”

　　她真想把何夢大卸八塊，肯定是她跟君熠說的，“那除了上課，我就不能有別的事嗎？”

　　“那你說出來，說不出來就吃了飯再走。”

　　她真心覺得自己拗不過，又想著確實是很久沒見了，也就沒再推脫，反正陸栩還沒回。

　　他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嘴上說著因為是她的生日。

　　她勉強陪笑著吃了一些，中途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

　　好巧不巧那時候陸栩的電話進來，何夢舉著凌萱的手機問他要不要接，他還沒糾結好，對方就掛斷了。

　　她回來以后何夢給君熠使眼色，要他告訴她，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反正只要她打開手機，就會看到的吧。自己去說，好像是有那么一點奇怪。

　　“我得先撤了，部門有事，得去盯著點。”何夢離開之前特意瞅了他一眼。

　　“我們還吃嗎？”凌萱問。

　　其實他們已經停了好久了，從凌萱離開坐席算起，期間何夢一直在攛掇表白的事，但他不敢，之前凌萱問他知不知道陸栩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回答說不知道。更多的是害怕，他怕他們真的就會在一起了，但是看現(xiàn)在的情形似乎又沒有。

　　“不吃了吧，也差不多了”，他起身準備去付錢。

　　“誒，不用了”，她拽住即將擦肩而過的他，“我已經付過了?！?p>　　“怎么能讓壽星花錢??？”他有點哭笑不得，“況且今天還是我拉你來的?！?p>　　“沒事，之前都是你花的錢，該慚愧的是我”，她笑笑，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話說君熠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每次都陪我過生日，我還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呢？”

　　“不用啦，我生日在寒假，也沒辦法跟大家在一起過?！彼麄冋f著就一起走出了門。

　　她的手機走的時候順勢放在了包里，沒有拿出來看，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陸栩打過電話的事。也許陸栩只是不小心點錯了，并沒有什么事吧，畢竟那么快就掛斷了……他找了很多的理由，如果陸栩是要表白，他真的很想搶在他的前頭，可是他不知道凌萱的心意，或者說，也許，凌萱會更喜歡陸栩一些。他在害怕，怕不說以后都沒有機會，也怕說了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

　　耳畔響起秦明月的話：“不坦誠的友情也是不舒服的，干脆說開了，把選擇的機會留給凌萱。”

　　他心理建設了很久，也沒想好怎么開口。

　　剛好路過一家甜品店，他問她要不要補生日蛋糕，她搖搖頭說不用了，現(xiàn)在已經吃不下了。

　　但他固執(zhí)地要給她找一個生日蛋糕，就去了附近的一個精品店。

　　也算是網(wǎng)紅店鋪，商品琳瑯滿目，來逛的多半是二十幾歲的學生，女生居多，男生多半是為了陪女朋友。

　　她跟著他，漫無目的。直到他在擺水晶球的架子那里停下來。

　　“這個怎么樣？”他指著一個紫色的水晶球問她，她看著看著卻突然想起那個被母親摔碎的水晶球，現(xiàn)在輾轉多地，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是在初中附近的房子里，或是寄存在陸栩家？應該沒有丟掉吧。

　　“很好”，很夢幻，就像她所希望的生活，晶瑩美麗，被保護得很好，但是誰又知道會不會很輕易地就碎掉呢？

　　水晶球里，紫色的蛋糕一層一層，最頂上坐著的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他再次將水晶球送給了她，沉甸甸的，就像他們此時的心情。

　　他思索再三還是沒有表白，把她送到校門口就轉身離開，如果說緣分這東西真的是命中注定，如果她和陸栩真的走在一起，那么他就心甘情愿退居朋友的位置。

　　再打開手機的時候她已經回了宿舍，八點多了，何夢在開會，她們估計都上課去了，只有她一個人。

　　最先就看到了那個未接來電，就跟看到葉依依那條驗證消息一樣，起初她并不以為意，甚至覺得可能是推銷電話，點進去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嚇了一跳，再看QQ和微信，卻沒有來自他的一條信息。

　　看時間應該就是她去洗手間的時候，手機放在桌上，何夢和君熠可能也沒看到吧。

　　她只是發(fā)消息解釋了一下：那個時候在外面，沒看手機。

　　卻不敢問他到底有什么事。想起了十幾天前葉依依走后，她給他打的電話，他也沒接，她又覺得自己這么急匆匆的解釋顯得很掉價。只是這些年感覺都是自己在服軟，也習慣了。

　　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她等了好久，手機也重啟了好幾次，心里又把之前的話演練了好幾遍，他還是沒有出現(xiàn)。

　　然而她下定決心不能將這件事留到新的一年了，一直懦弱的她今天就非要有個結果，至少把這件事在自己這里結束。

　　于是她在那天的最后一分鐘發(fā)消息告訴他：陸栩，我喜歡你。

　　大概過了幾分鐘吧，手機振動了一下，她看到他回了四個字：我知道了。只有這時候她才意識到，或許他沒有那么忙，只是不想理她罷了。

　　盡管從時間上來看還是拖到了第二天，但這件事總算是告一個段落，她也不想再糾結了。

　　后來她真的就沒怎么見過陸栩，關于他的消息還是會有，但不過隨風而散。他總是在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活成別人眼中光鮮亮麗的樣子，還是那個備受夸獎的好學生……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她心里還是有點別扭，但一想到他完全不在意她說過的話吧，也就不去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