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再醒過來時入眼的是陌生的地方,她坐起身來,就聽見有人問她:“醒了?喝水嗎?”
她問道:“這是哪兒?”
丹萸回道:“福山客棧,這是離長安最近的小鎮(zhèn)叫安遠(yuǎn)鎮(zhèn)。”
睡了三四個時辰的江舟說道:“其實你不用下藥我也會跟你走,你看睡了那么久我都餓了,有吃的沒?”
“有啊,我叫店家給你留著呢,我讓遠(yuǎn)黛給你端上來?!?p> 過了一會兒那個叫遠(yuǎn)黛的侍女端了一碗湯面上來放在桌子上后就退了出去。
丹萸扶著江舟坐在桌邊,又殷勤的給她倒了一杯水,江舟看著她莫名的好笑,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我還在想我們就這么跑出來,他們會追來嗎?”
江舟說道:“沒事的,我給宋皬留信了,他會從中周旋放你離開?”
“是嗎?他放我離開,也舍得你離開?”
還真是一語中的,宋皬舍不得她離開卻也不會阻攔她的決定,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再見,再遇時他若是身旁有佳人,應(yīng)該就不會怪她不告而別了吧。
多想無意,江舟說道:“我們朝北走吧,聽說北方的冬天大雪紛飛,連河面都是結(jié)冰的,我們一路游玩過去,到哪兒正好是冬天,如何?”
丹萸兩眼放光,有些向往說道:“好啊,聽說那邊有冰戲,就是在冰上表演,我還從沒見過呢,那我們何時出發(fā)?”
看她激動的樣子,江舟忍不住笑出了聲,說道:“明日午后吧,你急匆匆將我?guī)С鰜?,東西都沒準(zhǔn)備呢?!?p> “你要準(zhǔn)備什么?”丹萸指了指床上的包裹說:“衣服我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按你的尺寸買的,還需要什么嗎?”
江舟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又立馬將床上的包裹解開來看,外套里衣一應(yīng)俱全,連顏色都和她日常穿得相似,她觀察人的本事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啊。
江舟又問道:“此去路途遙遠(yuǎn),途中恐有危險,我們?nèi)齻€弱女子要不要得喬裝打扮一番,免得身上財務(wù)遭人惦記?!?p> “不止我們?nèi)齻€,還有兩個馬夫是我的護(hù)衛(wèi)他們武藝很高強(qiáng),而且遠(yuǎn)黛也會些功夫保護(hù)我們倆綽綽有余,而且”她欲言又止,江舟催問她還有什么,她才說道:“你們那個晉王臨行前來找過我,給了我一塊牌,他說若遇危險亮此牌說不定可以化險為夷?!?p> 江舟正疑惑是什么牌子,丹萸就扔她懷里了,是一塊的青銅圓形牌,上面刻著一對錦鯉,中間刻著姬字,這是皇家證明身份的物件,晉王居然把這個給她了,應(yīng)該是猜到她會離開,就把這個贈送給她了,他倒是想的周全。
“他說的沒錯,這個在大豫境內(nèi)確實很有用,你放好吧,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苯郯亚嚆~符還給了她,又收拾好包袱,接著說道:“既然都備好了,明日一早出發(fā)吧,我怕遲則生變?!?p> 自從江舟離開了長安,茉傾時常坐在園子里看著花草樹木發(fā)呆,柳奕下衙回來就見她靜靜地坐著,侍女說她經(jīng)常如此,有時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黑才會回房休息。
現(xiàn)在他們是分房而眠的,因為大房的人都因參與叛變而下獄了,二房因柳奕在洹城力?;噬系木壒什皇軤窟B,如今家里清凈了不少,故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行事了。
茉傾自己一個院子住著,有時宣稱病了便不與他們同桌而食,柳奕忙于公務(wù)也不會時常來看她,今日也是下衙早才過來。
直到柳奕坐在她身旁,她才發(fā)覺有人來了,她問道:“回來了?”
“嗯,多日不見,有心事?”柳奕問道。
茉傾問道:“你夢見過堂姐嗎?”
柳奕一愣,如實說道:“我們剛成親時夢見過一次,以后就在未入夢過。”
“是嗎?最近我經(jīng)常夢見她,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么真實,就好像回到了從前,柳奕,我想做回我自己了,我想回家了?!避詢A將手的綠葉子在指尖反復(fù)捻搓。
“想好了嗎,其實不走也可以,以我的能力應(yīng)該不會餓著你,冷著你?!?p> “可我是張傾,我現(xiàn)在所擁有的應(yīng)該是張茉的,繼續(xù)以這個身份生活在這里會讓我覺的自己鳩占鵲巢?!?p> 他知道她已經(jīng)想好了,再勸也無意義,便說道:“好吧,那你準(zhǔn)備何時離開?”
茉傾說道:“三日后吧,離開前我想去天牢見一見柳竟的父母,行嗎?”
“好,我來安排?!?p> 一日后,茉傾只身一人前往天牢見他們而柳奕則在天牢外等她。
這里男女分開關(guān)著,柳父與柳母面對面關(guān)著,茉傾見到他們穿著犯人的衣服,披頭散發(fā),很狼狽,柳父見到她很激動還以為是柳奕從中斡旋要救他們出去呢,茉傾看著他一聲冷笑:“呵,怎么你還想瞞天過海?”
柳父看著她說:“你在說什么?”
“柳大人,你不會真以為你做的事情沒人知道吧,你不會真以為你兒子逃出生天了吧,不過不用擔(dān)心,你們馬上就會團(tuán)聚?!?p> 柳母趴在牢門上問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把竟兒怎么?”
茉傾慢慢走到她面前,笑著說道:“除夕夜那日,他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企圖畏罪潛逃,我用弓弩將他射殺了?!彼f得很平靜,不知道的以為她在和他們聊家常呢。
柳母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賤人我要?dú)⒘四?,殺了你,你為什么要?dú)⑽覂?,為什么??p> 幸好獄卒趕到趕緊拉開了她的手,獄卒心里一陣后怕,這柳夫人要是出點(diǎn)什么情況,他小命不保,如此想著對柳母一頓痛罵,柳母指著茉傾大喊說:“她是殺人兇手,她殺了我兒子,快抓了她,給我兒償命?!?p> 獄卒嚴(yán)厲的說道:“你給我閉嘴,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就敢亂給朝廷命官的夫人潑臟水,再說了你兒子是被官家砍了頭,全城百姓都知,你失心瘋了,亂喊什么?再喊小心大刑伺候?!?p> 茉傾看了柳父一眼又看了柳母一眼,直接殺了他們太便宜他們了,子不教父之過,如此絕望的死去豈不是更好。
走出天牢后,她抬頭看了看太陽,陽光照射的她眼睛疼,疼的想哭,柳奕走過來替她擋住了陽光,說:“一切都結(jié)束了,回去吧?!?p> 二人并肩而行的離開了這里,這一刻起終于塵埃落定了。
第二日,茉傾跟隨哥哥坐著馬車離開了柳府,到城門口的時候見到了趙絮,她下馬車與她說話:“我應(yīng)該稱你為趙女醫(yī)呢還是淮王妃呢?”
趙絮笑著說:“就叫我趙絮吧,我與他還成婚,王妃這個稱呼還太早,我們下個月成婚,你不參加婚禮再離開嗎,阿舟走了,你也走了,我倒是冷清了?!?p> 街上人來人往,茉傾一側(cè)頭還是一眼看到了身后一直跟著他們的人,雖然相隔了一段距離,但她知道他一直在身后。
茉傾說道:“該走了,拖的越久越無法抽身,至于江舟她失信于我,她答應(yīng)說離開時會好好和我道別,卻一聲不吭的走了,若是她回來,麻煩告訴她我在遼州等她?!?p> “好,我一定轉(zhuǎn)告,若我見到她的話,好了,再說下去耽誤你們的趕路,走吧,一路平安,到了來信。”
這次茉傾再未轉(zhuǎn)頭而是直接離開了。
不遠(yuǎn)處的柳奕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離開,直到出了城門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宋皬過來拍了他的肩膀說道:“既然舍不得為何不追呢?”
“她不是張茉?!绷扔忠淮翁嵝蚜俗约?,轉(zhuǎn)頭對他說道:“別說我了,江舟都走了你不還在這兒,不找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皬沒好氣的說道:“你怎么和皇上一樣見面就說此事,她會回來的,我在這兒等她便是,你的人是肯定不會回來了,以后你就是孤家寡人?!?p> 柳奕毫不在意:“彼此彼此,至少我還成過親,你呢連合巹酒都未喝過吧,宋大人。”語氣頗為得意。
“切,那又如何,我的江舟遲早會回來了的。”他也不甘示弱。
“嗯,以江舟和丹萸公主那貪玩的性子,三五年都不一定記得回來,宋大人若是憋不住可以納幾房小妾,度過這漫長的等待?!闭f完他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宋皬在他身后小聲說道:“你才納妾,茉傾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看你納不納妾?!闭f完朝另一個方向回家去了,真是越想越氣,這柳奕何時變得如此健談,竟是說不過他了,莫不是茉傾給他的打擊太大了,那以后要遠(yuǎn)著他免得誤傷了自己。
國師府的牌匾改為姬府,一眾奴仆也并未遣散因為平言公主姬錦兒住了進(jìn)來,今日還舉辦了開府宴,熱鬧的很啊。
宋皬應(yīng)邀而來,幾杯酒下去,頭有些暈了,便借機(jī)離席了。
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書庫所在,坐在院子里,不由想起了江舟,這里的一切都沒變,可惜人變了,他被困在洹城的山林的石洞中時,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長眠在那里,想著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那時他有些害怕了,幸好子汸帶人來救他們了,殺敵時他在想他一定要活著回去,要不然這輩子豈不是又娶不上江舟了。
現(xiàn)在他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她卻離開了,早知如此進(jìn)城時就該先找到她,訴說衷腸,她一感動就不會離開了,一步慢步步慢啊。
他正自我傷懷呢,小菊提著燈來找他了,她問道:“宋大人,秋環(huán)她不回來了嗎?”
宋皬收了情緒,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嗯,她知道江舟離開了長安,便說要在云州等她回去?!?p> “多謝宋大人告知,奴婢先行告退?!闭D(zhuǎn)身時,她想起一件事,說道:“奴婢在收拾姑娘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串銀鈴鐺,姑娘離開時什么都沒帶,怎么獨(dú)獨(dú)帶了那銀鈴鐺呢,宋大人可知其中緣由?”
“可能是對她重要吧?!敝贿@一句話便不再說了,小菊也有眼力的離開了這里不擾他清靜。
宋皬心里百感交集,原本快死了的心突然活過來了,她什么都沒帶,唯獨(dú)帶了他送的鈴鐺,說明什么,說明她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