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姻緣廟回來以后茉傾就一直閉門不出,直到太陽落山柳奕外出與好友小聚回來,見房間一片漆黑,問了侍女才知她待了一下午沒出來連晚飯都沒吃,他吩咐侍女去廚房端些清淡的吃食來。
侍女來到廚房,還好廚房還未熄火,留了個爐子燒水,正好熱熱酒釀圓子,旁邊還坐了個年長的廚娘,兩人順勢而談,侍女說道:“公子對夫人是真好,真是讓人羨慕??!”
“那可不”那廚娘說道:“二房的公子從小就是被寄予厚望的,也是讀書的料,你看看還中了進(jìn)士,比其他房的不知道好多少倍呢?!?p> 說著連扇爐子的扇子都用力了幾分,那可是頗為自豪自己跟了個好主家。
侍女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說大房死了兒子,怎么不見難過呢,跟個沒事人一樣呢?”
“嗐,人家傷心難過還能讓你看出來?再說了不是還有兒子嗎,大老爺向來就不看重那個,好了好了,不說了趕緊拿過去吧,免得公子夫人久等了?!?p> 柳奕進(jìn)到漆黑的屋內(nèi)借著微弱的月光想要點(diǎn)燈:“這是怎么了,出去了一趟發(fā)生了什么事?”
“別點(diǎn)燈,你若是嫌黑便去書房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避詢A出聲阻止道。
柳奕放下了火折子憑著記憶朝羅漢床走去然后躺下了,屋子里整天都燒著爐火,柳奕喝了酒就感覺身上燥熱,躺著也就沒蓋毯子了,他也不說話,兩人就在黑夜里靜靜地陪著對方。
過了一會兒侍女端來酒釀圓子,見屋里黑著但還是敲了敲門詢問道:“公子,圓子湯可要端進(jìn)來?”
茉傾應(yīng)答道:“不用了,你吃了吧,今夜也不用守著了。”
侍女應(yīng)聲退下。
茉傾又問道:“你睡了嗎?”
“沒有,熱的睡不著?!?p> 茉傾突然起身套了件外套,摸著黑來到陪嫁的箱子旁,摸索半天才摸到一幅畫。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禁讓柳奕問道:“你在做什么?”
沒人回答他,只是感覺有人在靠近他,接著扔了什么東西給他,柳奕摸了摸胸口的物件好像是一幅畫“大晚上的賞畫?”
茉傾回答道:“畫中之人你應(yīng)該認(rèn)識,送你了?!?p> 柳奕雖不解其中之意,但也懶得起來,脫了外衣,蓋上被子說:“明日再說吧,有些困倦了,你也早些睡吧,還明日要出發(fā)遼州,路途遙遠(yuǎn)睡不好的話路上不舒坦?!?p> 茉傾再未多言,又躺在了床上,以前這個時候母親都會送她一件新衣而且是親手做的,母親的女紅十里八鄉(xiāng)都比不上,可惜她沒有這個天賦怎么教都繡不好。
她閉著眼睛想象著自己還在寧遠(yuǎn)縣,父親母親在隔壁屋子里,明天早上母親會喊她起床,會準(zhǔn)備黃米粥和炒三絲,懷揣著這樣的美好她睡著了。
次日一早,敲門聲吵醒了她,她喊了一句:“娘,我再睡會兒?!币庾R到不對她突然睜眼,她哪兒來的娘啊。
昨晚江舟要帶回去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忙了半夜才睡下,心里想著家天剛亮就醒了,親自盯著他們把所有的東西抬上了車,辰時初徐若琮來了,看著四五輛車的箱子,有些驚訝:“你這是搬家?”
江舟不理會他,又檢查了一遍才說道:“你懂什么?我們家人多不得每人一份為了表示我對未來嫂嫂的喜愛那禮不得厚些?”
“嘖嘖嘖”徐若琮調(diào)侃道:“那怎么不見你對未來姐夫這么奉承,厚此薄彼啊?”
“哪能啊,這次回去我就在姐姐面前多說說你的好話,說你在長安是怎么照顧我的,到時候這人情啊就讓她來還吧,怎么樣?姐夫您看這可行?”
大庭廣眾之下,趙絮實在看不下去她這阿諛奉承的死樣了,趕緊走過去:“阿舟啊趕路要緊趕緊去吃早飯吧,徐將軍不如一起用一些。”
徐若琮拒絕了:“多謝,不過不必了,東西多我就先行了,你們準(zhǔn)備好了趕上我們即可?!?p> 所有人整裝待發(fā)把東西有序的拉出院子,江舟叫住徐若琮說道:“你們出了城門遇到的第一個驛站就停下來等我們吧。”
“為何?我記得驛站離城門不遠(yuǎn)???”
江舟笑著說道:“聽我一言吧,若是錯過了那個驛站,就沒有這么大的地方供這么多人避雨了?!?p> 雖然這人其他事情不靠譜,但觀天測雨這事倒是從來不出錯,徐若琮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又要出遠(yuǎn)門了,趙絮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秋環(huán)好好照看她,江舟再三保證才讓她放心了些。
小半個時辰后果真下了大雨,幸好眾人躲避及時才幸免于難,江舟她們沒趕上驛站只能在路邊的亭子里避雨了,馬車躲在亭下她和秋環(huán)就再車?yán)锉苡?,春寒料峭江舟凍得直發(fā)抖,幸好臨行前拿了湯婆子,要不江舟真怕人凍傻了。
秋環(huán)把蓋在她身上的毯子捂嚴(yán)實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下雨了,都大半個月沒下雨了出門就下,真是不湊巧?!?p> 江舟把湯婆子放到秋環(huán)手里,自己搓著手掌說:“今天立春,當(dāng)然得下場雨,你好好捧著,我有毯子呢?!卑亚锃h(huán)欲還回來的湯婆子重新推了過去。
一刻后雨小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不耽誤行進(jìn),只是下雨后路面不平,晃的江舟直想吐,好不容易是趕上了他們。
接下來五天的路程倒還算順利,到了云州地界江家人就來接她了,她的姐姐江沅也來了。
江舟跳下馬車朝她招手:“姐姐!”
江沅上前牽住她的手,噓寒問暖的:“一路上冷不冷,看你穿的那么少,要母親看見了又要挨罵了?!?p> “姐姐,這一路來我餓了?!苯廴鰦伤频恼f道。
“那走吧,母親他們在別院等著你們呢。”
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江家別院,就在江家祖宅的對門,只要江舟回來就住在別院里,一家人都會過來陪著她,定親儀式在祖宅舉行,再邀些至親好友過來吃飯,酒宴就在別院辦。
江舟跟著姐姐從大門進(jìn)去,所有人都在正廳等著了,父親母親坐在上位,江舟進(jìn)去后跪下磕了頭:“女兒拜見父親拜見母親,愿福壽安康,福祿永年。”
二老對這個不常在家的小女兒都是一樣的思念,只不過父親有公務(wù)在身,平日里也擔(dān)著云州安危之責(zé),思念與他而言可以壓制,但母親不同,十月懷胎之苦豈是可以忘卻的,天熱了怕她在外受熱,天冷了怕她受冷,不能時時照顧在身旁就有操不完的心。
江父從懷中拿出壓歲錢,說道:“舟兒快拿去,雖是遲了些但不能沒有?!?p> 江舟接過壓歲錢道:“多謝父親。”
江母用帕子輕擦了眼角的淚水,江沅出聲安慰:“母親,小妹回來是高興的事,您怎么還流淚了呢?!?p> “高興高興,我呀就太高興了,舟兒過來讓母親仔細(xì)瞧瞧?!?p> 江舟蹲在她的膝下仰頭看著她,江母用手理了理她的發(fā)絲:“比去年見你黑了不少,可是受苦了?!?p> 一家人寒暄完終是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徐若琮并未隨她們一起來,而是先回去了,所以別院里沒有外人。
飯桌上江母夾了幾樣她愛吃的菜,還勸道:“多吃些,多吃些,都瘦了?!?p> 看著碗里滿滿的菜,江舟真是感受到母愛了:“母親,再夾就吃不完了,對了哥哥,你的未婚妻是哪家大家閨秀???”
“說來你與她還認(rèn)識呢”江懷舲說道:“就是宋皬的表妹,林玉宣。”
江舟一臉震驚,不可思議的問道:“林玉宣?”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那也就是說去年來云州找藥材時他們就已經(jīng)相熟了,她還瞞著自己不肯說,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沒想到她和林玉宣還能成為一家人。
接著她們又聊了其他,一家人其樂融融而遠(yuǎn)在長安皇宮里的姬芮兒就沒有那么幸福了。
自從那次幫了淮王姬辰后,容妃就對她多有防范了,和身邊人商議事情的時候總是避開她或見她來了就閉口不談,姬芮兒隱隱感覺母妃恐怕在密謀什么。
太陽落下,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里,而她正坐在榻上看著不遠(yuǎn)處的燭火發(fā)呆呢,她的貼身侍女流云站在一旁伺候她,姬芮兒說:“一到冬季這宮里真安靜啊,靜的讓我以為天地間只剩我和你了,”
“公主是無聊了?那奴婢去找些樂子來給公主解解悶?”流云說道。
“不用,明日去打聽一下江舟在不在國師府,要說找樂子,我倒覺得她更有趣些?!奔к莾合肫鸷退雒骐m然會斗嘴也好過日日困在宮里,還沒人和她說話的好。
流云應(yīng)聲說是。
今日又下了大雪,她路過慕貴妃的西垂宮時看見姬錦兒在和身邊人堆雪人她真的好羨慕,若是當(dāng)初她和姬錦兒沒有鬧掰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會見面就冷嘲熱諷的吧。
她都想不起是為了何事了,好像是小時候捕蝴蝶時兩人相撞了,姬錦兒已給她道歉,但母妃不依不饒非說她是故意的,父皇就罰了她禁足五日,那時兩人的關(guān)系就不比從前了,她摸了摸手臂,那時摔倒烏青的地方已經(jīng)看不出痕跡了,可姐妹情誼卻再也回不來了。
第二日天剛亮,江府就忙的不可開交,最清閑的就屬江舟了,等她起來定親儀式都結(jié)束了,江沅過來給她梳發(fā),“這支海棠流蘇簪子可是新品,配你這件珊瑚色的襖子最合適了。”
等穿戴好了,江舟在她面前轉(zhuǎn)了一圈笑著問道:“好看嗎?”
“好看。”這聲不是江沅說的,而是林玉宣來了。
大家應(yīng)聲看去,只見她款款走來,手里還提著什么東西,“這是我特意給你挑選的新年禮物,兩個妹妹人手一份,這份是你的?!?p> 江舟玩笑道:“你看看,這還沒進(jìn)門呢,嫂嫂的禮都收上了,當(dāng)真是會收買人心了?!?p> “可不嗎?”江沅附和道:“你可是不知,哥哥看著她那是連眼睛都挪不開的,以后啊哥哥心里那里還有我們妹妹的位置啊!”
這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林玉宣的臉都泛紅了,害羞的說道“那里有,你們慣會笑話我,不理你們了,我先走了?!眲傄_又想到了什么:“阿舟,我表哥也來了?!闭f完小跑出去了。
江舟假裝沒聽到,江沅卻不打算放過她:“她表哥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沒關(guān)系啊”江舟避開她的眼神,“只不過一起共過事而已,不太熟的。”
江沅明顯不信探究的問道:“是嗎?若是泛泛之交她會特地和你說明?阿舟你不會瞞著什么吧?”
“沒有,我一心撲在卜算里,哪有心思想其他的,沒事的時候我就研究星象,姐姐要不我和你講講星星吧,最近可是有新發(fā)現(xiàn)啊?!苯壑浪蚕矚g聽新奇的事,這樣她的心思就會被轉(zhuǎn)移,不會一直追問了,也算是逃過一劫吧,這林玉宣肯定是故意的,要不莫名提起他做什么,現(xiàn)在她只希望,等會兒見面宋皬也能裝不認(rèn)識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