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禾溫聲笑著縮了縮肩膀又道：“其實我瞧著縱一縱姑娘也是好的，總歸近日里不用去蘅蕪苑和老太太處定醒請安！”
見絳禾的目光也落在那堆紅綢上，蕓娘便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眼下這般嬌縱稚氣模樣還能有幾天？到時候嫁去汝陽王府，再比不上閨中嬌憨肆意了。
“昨兒我同姑娘回鎮(zhèn)國公府，聽亦大夫人同國公夫人哭訴，說是大姑娘落了胎，險些失了性命，人憔悴的很。”絳禾把從小廚房端來的兩盤精致點心歸在籠屜里，又端上爐子煨了煨，
再過半個時辰，她家姑娘也該醒了，吃些熱食溫粥胃腸總也舒服些。
蕓娘聞言不由心下凄凄，亦大將軍早年沙場捐軀，獨留亦大夫人與孤女看顧大房一脈，寡身二十余年，眼見唯一的女兒有了歸宿，豈不料所托非良人，成婚數(shù)年，極盡煎熬。
“若只是落胎，倒也不至于牽連性命，大姑娘生二閨女的時候虧空了身子，陳家又因大姑娘未能養(yǎng)育嫡子多有苛待，大姑娘本就是個倔性子，吊著一口氣顧著體面吞著委屈，只怕是苦的厲害。”
“難道連鎮(zhèn)國公老夫人也無法嗎？”絳禾聞言心下也生了幾分惱怒。
“大姑娘省親從不講苦楚，亦大夫人就算去陳家理論也因多年未出嫡子而理虧，每每鬧得不歡而散亦大姑娘日子便更加艱難。”蕓娘掩下苦澀嘆息道。
當年在鎮(zhèn)國公府，亦大姑娘是多好的一個妙人，端莊體面、才氣斐然，多年磋磨現(xiàn)如今形容枯槁，眉目哀絕，再不復(fù)當年意氣。
絳禾心中暗自腹誹，都說女子生產(chǎn)是過鬼門關(guān)，誰說不是從踏入夫家那刻算起呢？
汴京禁城宣德殿
宣德殿西暖閣里熏爐吐霧，瑞香環(huán)繞，春暖怡人，乾昭帝一手執(zhí)著奏章，一手輕叩案幾，正襟側(cè)首覽著幾上鋪陳著的幾份素紙書卷。內(nèi)監(jiān)大總管并幾個御前當值的帶班首領(lǐng)立侍左右，各自垂目弓腰。
清風(fēng)送暖，撩起一陣煦意，卷檐下的角鈴輕觸，發(fā)出悅耳輕鳴。
張祿被這輕鳴驚醒，縮了縮頸子，只覺春寒陣陣，冷汗涔涔。
殿前除翰林學(xué)士張祿外，還侍立三位此次春闈考官與主審并禮部吏部尚書郎中三人。
良久，乾昭帝將奏疏放下開口道：“尹家二郎之策論倒是別出心裁一騎絕塵，是為英才?！?p> “恭喜官家又得人才?！币恢骺脊俑胶偷?。
“依眾卿看，該如何安置？”乾昭帝思量片刻問道。
“臣等不敢自專?！睅兹嗣婷嫦嘤U垂首又道。
“但說無妨。”乾昭帝擺了擺手。
“依微臣看，尹家二郎雖有干才，比較少練，不若安置九寺之中，任鴻臚寺寺丞，主典禮朝會，后入禮部?！倍Y部侍郎思量一番開口道。
聞言，張祿心下一驚，這如何使得？若入鴻臚寺便同公儀硒做了同僚，周懷通又是公儀硒門下學(xué)子，文章如何一目了然，尹家二郎那般庸直，怕用不了幾日便東窗事發(fā)了。
“官家，依微臣看，不若使尹家二郎主翰林修撰，掌修實錄，草擬典禮紀實以求歷練?！睆埖撔乃嫁D(zhuǎn)了兩轉(zhuǎn)忙開口道。
“尹家二朗確是良才，禮部有公儀家父子倒也不缺主簿，司儀，司賓署事務(wù)，翰林修撰確也人少事忙，到是個合適的去處?！鼻训勐砸凰妓?，御筆一勾，在已擬好的奏疏上圈出尹瑋的名字，朱批翰林修撰四字。
乾昭帝比對了其他舉子的任職，見無有不妥，將奏疏合上放置一旁又道：“余下的吏部自行決議即可?！?p> “臣等遵旨?！崩舨可袝舨坷芍泄笆肿鞔稹?p> “好了，爾等且退下吧，張祿留下。”乾昭帝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去，又側(cè)目對內(nèi)監(jiān)道：“喚祁仕明，黃鈞入內(nèi)?！?p> 小內(nèi)監(jiān)忙快步走出殿門，見二人立侍門前，小內(nèi)監(jiān)立定躬身道：“二位大人久等了，官家宣您二位入殿?！?p> 聞言，黃鈞略做停頓，面向祁仕明抬臂禮讓道：“祁相，請?！?p> 祁仕明同禮相敬言道：“請?！?p> 二人一前一后入殿，同張祿并立案前。
“臣等參見官家?！逼钍嗣?，黃鈞齊聲行禮道。
“平身?！?p> 乾昭帝又從疊放的奏疏中抽出一個紅紋檀木折匣來，將折匣啟封后，取出一本折子交于祁仕明又道：“你看看?！?p> 祁仕明接過奏疏細細地閱看起來。
“臨川暴亂？”祁仕明不可置信得皺了皺眉。
黃鈞雖未看奏章，但暗瞟了眼祁仕明，見祁相一臉凝重便知頗為棘手，心下連忙思量著自身所轄之地與章法對策。
“昨日夜里送來的奏章，孫輝請旨鎮(zhèn)壓?！鼻训劬従忛_口，抬手示意祁仕明將奏疏遞給黃鈞。
黃鈞心思急轉(zhuǎn)，孫輝提督臨川，督府守兵都無奈？的意思，可見這次暴亂規(guī)模龐大，臨川位于堰江下游西南平川，雖非政統(tǒng)要緊都城，卻是魚米富饒之地，乃是大圊稅收五城之根基。可見生事之人的心計深沉狡詐。
黃鈞按下心中想法接過奏疏看了起來，果然同他所想相差無幾。
乾昭帝眼眸瞇得狹長看向祁仕明問道：“祁相，你認為此次遣何人前往臨川最是妥當？”
祁仕明稍作思量開口應(yīng)道：“微臣以為自州郡調(diào)撥軍兵，知州輔以孫輝，委任桓王巡撫最為妥當?！?p> 乾昭帝看向黃鈞，黃鈞忙弓腰拱手而言：“臣附議，桓王才高智絕，定以雷霆手段處之，無不勝任?！?p> 張祿對黃鈞恭維之語暗自嗤鼻，但于他所言確是不謀而合，心下也襯度著兩全之策。
乾昭帝點了點頭又道：“張祿?！?p> 張祿向前一步拱手行禮道：“微臣以為，可譴中郎將協(xié)同?！?p> 祁仕明心下贊同，亦維司曾調(diào)任臨川，相比之下確是他更熟悉州務(wù)。
“那朕便以亦維司作先鋒官，撥五千精兵輔以桓王前往臨川，暫任桓王總督之職，可調(diào)州郡軍政兵權(quán)?！?p> “圣山英明。”祁仕明恭謹?shù)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