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龍猛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生怕自己看錯了。那抹火紅的身影分明是越青，可她從不穿紅衣。他快步上前，聲音里帶著幾分遲疑：“大哥？“
云瑯桓轉(zhuǎn)過身來，眉梢眼角都染著掩不住的笑意，那笑容像是從心底溢出來的：“三弟，你回來了?！?p> “大哥，這是......“小金龍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最終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云瑯桓溫柔地牽起越青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青青，來見過天君。“
越青微微欠身，紅衣如火，襯得她膚白勝雪：“天君?！?p> “何時......“小金龍喉頭發(fā)緊，竟一時語塞。
“就在昨日?！霸片樆傅哪抗馐冀K沒離開越青，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她醒了?！?p> 小金龍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我這就讓蕓晴安排住處......“
“不必?！霸片樆复驍嗨?，將越青往身邊帶了帶，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她住我這里?！?p> 小金龍眉頭微蹙，目光在越青身上停留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大哥，這樣不妥。你是大殿下，她剛醒來，又是未出閣的女子，若貿(mào)然同住，恐有違禮數(shù)，傳出去對你們都不好?！?p> 越青聞言，紅唇輕抿，眸中閃過一絲倔強。她上前一步，手指輕輕攥住云瑯桓的衣袖，語氣堅定：“天君，瑯桓讓我重生，我便已是他的妻子。世俗禮法如何，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不會離開他。”
小金龍見她態(tài)度堅決，沉吟片刻，終是退讓一步：“既然如此，大哥，不如這樣——我即刻命人籌備婚禮，讓越青名正言順地成為你的妻子，也算是對她、對天界的一個交代，如何？”
云瑯桓側(cè)眸望向越青，眼底柔情似水，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發(fā)絲，低聲道：“那……我們再成一次親，可好？”
越青唇角微揚，眸中映著他的倒影，輕輕點頭：“聽你的。”
小金龍見狀，略松了口氣，又道：“不過，成親之事需得籌備些時日，越青可否先搬去天后蕓晴的寢宮暫??？一來方便天后為她量身裁衣、置辦嫁妝，二來也能避人口舌?！?p> 越青眉頭微皺，顯然有些不情愿，但思索片刻后，還是勉強應(yīng)下：“……那好吧。但你要答應(yīng)我，七日之內(nèi)，必須準(zhǔn)備好婚禮?！彼D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夫君每日都要來看我，否則我不依?！?p> 小金龍無奈一笑，只得應(yīng)承：“好，都依你?！?p> 云瑯桓低笑一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放心，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p> 越青靠在他胸前，閉了閉眼，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
沒過多久，殿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珠簾微動，天后蕓晴款款而來。她身著一襲月白色云紋長裙，發(fā)間珠釵輕晃，目光柔和地落在越青身上。
“聽說越青妹妹醒了，我特意過來看看?！笆|晴溫婉一笑，向云瑯桓微微頷首，“大殿下。“
小金龍見狀，連忙上前解釋：“天后來得正好，越青剛蘇醒，我們正商議著讓她暫住你那兒，方便準(zhǔn)備大婚事宜?！?p> 蕓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了然，笑意更深：“這是喜事，自然要好好操辦。“她朝越青伸出手，語氣親切，“妹妹若是不嫌棄，這幾日便與我同住可好？我那兒新得了些上好的云錦，正好給你裁制嫁衣。“
越青遲疑地看向云瑯桓，見他點頭，這才松開攥著他衣袖的手，輕聲道：“那......有勞天后了?！?p>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蕓晴笑著挽過她的手臂，又轉(zhuǎn)頭對小金龍道，“天君放心，我會照顧好越青妹妹的?！?p> 小金龍頷首致意：“有勞天后了?！?p> 殿門剛剛合上，小金龍就一把拽住云瑯桓的衣袖：“大哥！你清醒一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其中的焦急，“那不是越青！至少不完全是！“
云瑯桓拂開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向窗邊。月光將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冷色：“彼岸花開時，我親眼看著她從花蕊中蘇醒?！?p> “可你看見她的眼睛了嗎？“小金龍追上前，聲音發(fā)顫，“越青的眼睛從來都是琥珀色的，現(xiàn)在卻紅得像血！還有那身紅衣...大哥，你比誰都清楚，她最討厭的就是紅色。“
云瑯桓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木紋在他指腹下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他想起方才越青依偎在他懷里時，發(fā)間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蕓晴的反應(yīng)你也看見了，“小金龍繼續(xù)道，“她們曾經(jīng)情同姐妹，可方才天后連碰都不敢碰她...“
“夠了！“云瑯桓突然轉(zhuǎn)身，衣袂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他眼底翻涌著某種近乎偏執(zhí)的情緒：“就算她是彼岸花化的妖，就算她飲過忘川水...只要她還記得叫我一聲'瑯桓'，她就是我的越青。“
小金龍被這目光震得后退半步。他從未見過兄長這般模樣——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去準(zhǔn)備婚禮?！霸片樆傅穆曇艉鋈蝗岷拖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七日后，我要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云瑯夫人?！?p> 夜風(fēng)穿堂而過，掀起案幾上的婚書一角。那鮮紅的指印在月光下，竟像極了未干的血跡。
小金龍心中天人交戰(zhàn)，最終還是來到了天后的寢宮。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越青一身紅衣愈發(fā)妖冶。她正低頭擺弄著蕓晴送來的錦緞，指尖撫過布料時，隱約有暗芒流轉(zhuǎn)。
小金龍站在殿門外，掌心已凝起一道凌厲的仙力。若她真是魔，若她存心要毀掉云瑯桓——不，甚至整個仙界……他必須在此了結(jié)她。
可就在他抬手的剎那，越青忽然抬頭，那雙赤紅的眼眸竟透出幾分熟悉的溫柔。
“小蛇，“她輕輕喚道，聲音里帶著久違的關(guān)切，“你近來有沒有努力練功？“
這一聲呼喚，宛如一盆冷水澆在小金龍頭上。他渾身一僵，仙力驟然潰散?！澳ё稹八曇舭l(fā)顫，“你到底是誰？“
越青歪了歪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恍惚間竟與當(dāng)年那個救他于危難的魔尊重疊：“我是越青啊，救你的那個魔尊。“
小金龍眼眶發(fā)熱，幾乎要跪下來求她：“我知道大哥對不起你，可是……能不能，不要傷害他？“
越青眨了眨眼，神情天真得近乎無辜：“我怎么會傷害他？“她低頭撫了撫衣袖，語氣甜蜜又理所當(dāng)然，“他是我夫君呀。“
小金龍望著她的笑顏，一時竟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當(dāng)年的魔尊，還是被什么侵蝕的魔物。他只能勉強點頭，可心底的不安卻愈發(fā)濃重——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副軀殼里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殿外夜風(fēng)驟起，吹得紗簾翻飛。越青的紅衣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又像一朵盛放到極致、即將凋零的彼岸花。
七日后，云瑯桓踏入天后寢宮時，殿內(nèi)靜得出奇。
越青倚在窗邊，紅衣如血，卻襯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她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攥著窗欞，指節(jié)發(fā)青，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青青？“云瑯桓心頭一緊，快步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你怎么了？“
越青抬起頭，那雙妖異的紅眸中竟泛著淚光。她顫抖著抓住他的衣襟，聲音破碎：“瑯桓...給我...給我...“
云瑯桓心疼地將她摟緊，“你想要什么？我都給...“
話音未落，越青突然踮起腳尖，狠狠堵住了他的唇。她的吻帶著近乎絕望的渴求，冰涼的手指急切地探入他的衣襟。云瑯桓被她推得踉蹌幾步，后背撞上了屏風(fēng)。
“青青...等等...“他喘息著想要詢問，卻被她更熱烈地吻住。越青將他推倒在錦榻上，長發(fā)如瀑般垂落，發(fā)間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給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求求你...“
云瑯桓終于會意，撫上她蒼白的臉頰：“你需要我的靈力？“
越青含淚點頭，紅瞳中閃過一絲愧疚。
云瑯桓輕笑一聲，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早說不就好了?！?p> 他扣住她的后腦，再次吻上那冰冷的唇。金色的靈力如涓涓細(xì)流，自他唇齒間渡入她體內(nèi)。越青的身體漸漸回暖，卻將他摟得更緊，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窗外，一株彼岸花悄然綻放，花瓣上凝結(jié)著露珠，像極了誰的眼淚。
殿門被猛地推開，天后蕓晴跟著小金龍匆匆趕來，卻見越青正俯身在云瑯桓身前，指尖纏繞著一縷縷淡金色的靈力，正源源不斷地從云瑯桓心口抽出。
蕓晴腳步一頓，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想要退開——她不敢看，也不敢信。可小金龍卻已暴怒沖上前，一把將云瑯桓拽離越青身邊，厲聲喝道：“越青！你不是答應(yīng)過不傷害他嗎？！“
云瑯桓面色慘白，整個人軟倒下去，被趕來的蕓晴慌忙扶住。她顫抖著探了探他的靈脈，聲音發(fā)顫：“靈力……這、這是怎么回事？“
越青這才緩緩直起身，紅衣如血，眼底的赤色比先前更濃。她漫不經(jīng)心地拂了拂衣袖，語氣冰冷：“不過拿了他一點靈力而已，他自己答應(yīng)的。“
小金龍怒極，劍鋒直指越青咽喉：“這叫‘一點’？！“
越青忽然笑了，那笑容艷麗卻毫無溫度：“怎么，心疼了？“她歪頭看向昏迷的云瑯桓，輕聲道，“可他心甘情愿啊……他說，只要我要，只要他有，什么都能給我。“
蕓晴緊緊抱著云瑯桓，指尖發(fā)顫。她望著越青陌生的眼神，終于顫聲問出一句：“你……真的是越青嗎？“
越青沒有回答。夜風(fēng)卷起她的衣袂，像一團燃燒的業(yè)火，而她站在火光中央，眼底再無半分往日的溫度。
夜色如墨，小金龍安頓好昏迷的云瑯桓后，獨自來到越青暫居的偏殿。推門而入時，越青正倚在窗邊，指尖把玩著一朵妖異的彼岸花。月光將她的紅衣染成暗血色，在地面投下細(xì)長的影子。
“魔尊，“小金龍聲音沙啞，“你到底想要什么？“
越青緩緩抬眸，赤瞳中映著冰冷的月光：“我說過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八讣廨p碾，花瓣化作紅霧消散，“只想嫁給你大哥?！?p> 小金龍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你明明知道，再這樣吸取他的靈力，他會......“
“會死？“越青輕笑一聲，轉(zhuǎn)身面對他，裙擺在地面拖出沙沙聲響，“可我已經(jīng)很溫柔了?！八嶂^，露出天真又殘忍的神情，“至少讓他在快樂中慢慢死去，不好嗎？“
這句話終于擊碎了小金龍的理智。他猛地抬頭，眼中金光暴漲：“若你執(zhí)意要害我大哥......“龍威在殿內(nèi)震蕩，梁柱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即便拼上這條命，我也要阻止你?！?p> 越青卻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她慵懶地?fù)芘箝g的紅玉鐲，那是云瑯桓昨日才送給她的：“這些狠話，留著以后再說吧?！巴蝗辉掍h一轉(zhuǎn)，“婚禮準(zhǔn)備得如何了？“
小金龍渾身顫抖，終究還是頹然松開拳頭：“......都已妥當(dāng)。“
“很好?！霸角酀M意地勾起唇角，鮮紅的指甲輕輕點著窗欞，“我要做最美麗的新娘。“她望向窗外的月色，輕聲呢喃，“畢竟......這是最后一場婚禮了?！?p> 夜風(fēng)驟起，吹散了她未盡的話語。小金龍站在原地，看著她的側(cè)臉在月光下明明滅滅，恍若一尊沒有溫度的玉雕。
婚禮并未刻意鋪張，卻也絕不簡陋。三清殿前，九重天的祥云自動聚成華蓋，七十二只青鸞銜著流光在云端起舞。到場的皆是四海八荒有頭有臉的神君仙尊，就連平日閉關(guān)的幾位古神都破例現(xiàn)身。
云瑯桓一襲玄色婚服，金線繡的龍紋在日光下若隱若現(xiàn)。雖面色較往日蒼白了些，但眉眼間的喜色掩都掩不住。他執(zhí)玉如意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顫，卻將脊背挺得筆直——仿佛要把這千萬年來的等待，都凝成此刻的堂堂儀態(tài)。
“一拜九天——“
隨著司禮星君悠長的唱和，越青的紅嫁衣忽然無風(fēng)自動。那嫁衣并非尋常綢緞，而是用業(yè)火紅蓮的絲線織就，每走一步都像踏在燃燒的晚霞上。當(dāng)她俯身行禮時，發(fā)間金步搖竟一聲未響。
“二敬合巹——“
云瑯桓接過纏枝白玉杯時，指尖不小心碰到越青的手背。眾神看見大殿下突然紅了眼眶，卻沒人發(fā)現(xiàn)新娘子的手冷得像昆侖寒玉。交杯酒入喉的瞬間，他的眼神顫抖了。
“禮——成——“
滿座神仙同時起身道賀，卻在看清越青面容的瞬間集體失語。她美得太鋒利，就像開刃的誅仙劍，多看一眼都會割傷神魂。幾位修為稍淺的仙君甚至下意識低頭避讓，仿佛那不是新娘，而是某個需要頂禮膜拜的禁忌。
喜樂聲中，沒人注意到越青藏在廣袖下的手，正輕輕摩挲著云瑯桓方才碰過的地方——那里殘留的溫度，讓她赤紅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
殿內(nèi)仙樂縹緲，眾神舉杯相賀。角落里，牡丹仙子手中的琉璃盞突然一顫，瓊漿灑落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暈開一片暗色。
她死死盯著禮臺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百年前獨角獸帶回去的竟是大殿下云瑯桓！那與自己三日纏綿的神尊竟是母神的嫡子！
牡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想起當(dāng)年那個不可說的秘密，想起自己做下的錯事。而如今站在大殿身側(cè)的那位——魔尊越青，她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主。
“怎么會...“她無意識地呢喃，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大殿下可知當(dāng)年之事？越青若知曉這段過往，又豈會放過她和整個花界？
牡丹倉皇起身，撞翻了案幾也渾然不覺。她提著裙擺跌跌撞撞地沖出喜殿，九重天的風(fēng)刮得她臉頰生疼?；氐交ń鐣r，她的羅襪已被荊棘劃破，露出斑斑血跡。
“芙蓉！水仙！“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兩位花仙聞聲趕來，卻被她慘白的臉色嚇住。
“三百年前...那個人...“牡丹顫抖著抓住姐妹的手，“是大殿下...是云瑯桓...“
三朵花仙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恐懼。殿內(nèi)殘留的百花香突然凝滯，滿園鮮花無風(fēng)自動，簌簌落下一地殘紅。
紅燭高燒，洞房內(nèi)喜帳低垂。云瑯桓難得醉眼朦朧，握著越青的手不肯松開。他指尖溫?zé)幔p輕摩挲著她冰涼的指節(jié)，像是要確認(rèn)她的存在。
“青青......“他嗓音微啞，帶著醉意，卻掩不住滿心歡喜，“你可知......這十萬年，我是怎么過來的？“
他仰頭又飲盡一杯合巹酒，喉結(jié)滾動間，眼角微微泛紅：“我與二弟......因你反目，被貶魔界，輪回歷劫......“他低笑一聲，指腹撫過她腕間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紅痕，“甚至......為了報復(fù)他，我傷了你，也傷了他?！?p> 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映得他眉目格外溫柔：“可如今......都過去了?！八麅A身靠近，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我發(fā)誓，此生絕不再犯糊涂......“
越青靜靜坐著，嫁衣上的金線在燭光下流淌如水。云瑯桓忽然將她雙手捧至心口，那里跳動的頻率又快又重：“青青，這一次......“他聲音哽咽，“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再放開你。青青，我愛你，我真的愛你?！?p> 云瑯桓傾身欲吻，越青卻偏頭避開，紅唇擦過他臉頰，只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彼岸花香。她指尖抵在他心口，赤瞳里浮動著捉摸不定的光：“那你......可曾對不起我？“
“沒有，我云瑯桓從始至終，都未曾真正負(fù)你?！八偷貙⑺нM懷中，玄色婚服與火紅嫁衣糾纏在錦被上，像一場未分勝負(fù)的博弈。
越青忽然輕笑著滾到床榻里側(cè)，發(fā)間金步搖叮咚作響。她支著下巴看他，眼中似有血色流轉(zhuǎn)：“那......你的小狐貍天后呢？“
云瑯桓身形一僵。燭火在他眸中跳動，映出驟然緊縮的瞳孔：“那一世......我們皆受了天罰。“
“可我把她鎖在八角魔鈴里了呢~“越青突然纏上來，冰涼的手臂環(huán)住他脖頸，紅唇貼著他耳垂輕語，“只有我能放她出來哦?！?p> “為何突然提她......“
“因為鈴鐺丟啦?！八蝗凰砷_手，指尖凝出一縷猩紅魔氣，在空中幻化成小狐貍的形態(tài)，“有人頂著她的模樣，偷走了我的東西呢?！澳庹ㄩ_時，她笑得更艷，“能在七十二重天來去自如的人......“
云瑯桓抓住她手腕：“她絕無這等能耐！“
“當(dāng)然不是她~“越青抽回手，慢條斯理地解開嫁衣第一顆盤扣，“能竊取我力量的......“她忽然湊近，在他唇上若即若離地蹭過，“不是窮奇那種廢物，就是......“指尖在他心口畫了個圈，“學(xué)過我的召喚術(shù)的云鳳盈?！?p> 紅燭突然爆響，她已翻身躺下，嫁衣如火鋪滿半張喜榻：“不過嘛......“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陪他們玩玩也無妨。今日良宵，夫君還是先歇息吧。“
最后一縷魔氣縈繞在她指尖，隱約凝成個鈴鐺形狀，又悄無聲息地消散在滿室燭光里。
云瑯桓望著她側(cè)臥的背影，喉結(jié)微微滾動。他強自按捺住心頭的躁動，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回枕上，剛合上眼，卻覺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搭在了他胸口。
“今日......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呢?！霸角嗟穆曇魩е鴰追帚紤?，指尖在他心口不輕不重地畫著圈。
云瑯桓呼吸一滯，猛地轉(zhuǎn)身將她摟入懷中。嫁衣的系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松開，露出里面繡著并蒂蓮的雪白里衣。他強忍著沖動，低聲問道：“你......愿意嗎？“
越青閉著眼，唇角卻勾起一抹淺笑，輕輕點了點頭。這個動作仿佛打開了某種封印，云瑯桓再也克制不住，俯身吻上她的唇。十萬年的等待讓他的動作有些急切，卻仍不忘溫柔地護住她的后頸，像是捧著易碎的珍寶。
越青沒有抗拒。她知道，這是她欠下的情債。云浚走了，她需要讓眼前這個人真正看破情愛，成為超脫七情六欲的永恒之神。而她自己......或許終將回到黃泉彼岸，或者重歸佛前。
云雨初歇，兩人相擁著說了些閑話。越青枕著他的手臂，很快便沉沉睡去——這是她在凡間養(yǎng)成的習(xí)慣，十萬年都未曾改變。云瑯桓凝視著她安靜的睡顏，指尖輕輕描摹她的眉眼，怎么也看不夠。
窗外，天界的星河緩緩流轉(zhuǎn)。紅燭早已燃盡，只剩一縷青煙裊裊升起，在寢殿內(nèi)氤氳出淡淡的檀香。
越青醒來時，枕畔早已涼透。她慢條斯理地用了早膳，在殿內(nèi)閑庭信步般轉(zhuǎn)了幾圈，始終不見云瑯桓蹤影。紅唇勾起一抹冷笑，她身形一晃便來到了七十二重天。
混沌之中傳來譏誚的聲音：“呵，越青，你終于舍得來了？“
“廢物?！八讣饽鄢鲆欢溲税痘ǎ唤?jīng)心地把玩著，“連我的神識都守不住，現(xiàn)在連法器都丟了。“
“你！“混沌中的聲音陡然尖銳，“你怎么不問問自己？到底是誰違背契約在先？“
彼岸花在她掌心碎成血霧：“我按約定歸還真身四百年，比原定還多了一百年?！八嗤蟹浩鹞ｋU的光芒，“神識存放在你這兒，如今丟失——這筆賬，該怎么算？“
混沌翻涌，傳來憤怒的波動：“越青！你好歹是上古守護神，能不能講點道理？是，你是多還了一百年，但契約明明規(guī)定你要在自然花期閉關(guān)三百年！可你呢？“聲音陡然拔高，“為了把千年花期壓縮成四百年，你蠱惑太子妃，引誘九尾狐！我現(xiàn)在嚴(yán)重懷疑，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
“魔頭？“越青突然輕笑出聲，眼中血光大盛。她朝著混沌深處走去，每一步都讓周圍的時空扭曲，“我本就是魔?！靶渲型蝗伙w出無數(shù)血色絲線，將混沌撕開一道裂縫，“九尾狐和太子妃需要我蠱惑？她們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p> 她突然湊近裂縫，紅唇幾乎貼在混沌表面：“我猜......太子妃早就想親手了結(jié)她那可憐的兒子了吧？“指尖輕輕劃過裂縫，“怎么，這也要怪在我頭上？“
“夠了！“混沌中的聲音驟然打斷，“你既已逃過三百年閉關(guān)，又騙得大殿下對你死心塌地，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越青指尖纏繞著一縷紅絲，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你既自詡通曉萬物，不如猜猜看？“
“休想再與我做任何交易?！?p> “交易？“她忽然收起笑意，赤瞳直視混沌深處，“我只是來確認(rèn)，云鳳靈的魂魄......是否還有修補的可能。“
混沌突然沉寂片刻，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云鳳靈......沒救了。但他的殘魂至今仍在混沌中徘徊，不肯散去?！?p> 越青眉梢微挑：“為何？“
“他在等一個人。“
紅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意思。那么，七十二天的尊神大人，為何不將我的事告訴大殿下呢？“
混沌劇烈翻涌：“越青！你莫要以為我不敢！“
“你敢？“她突然抬手撕裂一片混沌，露出其中流轉(zhuǎn)的星河，“可天地法則為何總是這般不公？鳳凰造下殺孽卻能逍遙數(shù)萬年，九尾狐犯下天條不過囚于鎖妖塔，而我——“血色嫁衣無風(fēng)自動，“一邊拯救蒼生，一邊承受萬劫不復(fù)！“
混沌中突然傳來低沉的笑聲：“越青，你可知我是誰？“
她瞇起眼睛：“你是......“
“我是母神捏造的第一個神明，卻被永遠禁錮在這七十二天，看守你們這些神明最后的欲望底線?！奥曇衾飵е鴣児诺募帕?，“我也曾問過，為何偏偏是我？或許答案就是你說的——天地有法則。越青，你與我本就是宿敵。你點燃欲望，我禁錮欲望。你......好自為之吧?！?p> 越青望著遠處流動的星云，忽然輕笑出聲：“好自為之？是啊，我是該好好享受幾天神仙日子了。“她轉(zhuǎn)身離去，衣袂翻飛間灑落點點紅芒，“其余的......就隨它去吧?！?p>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混沌深處傳來一聲只有七十二天才能聽見的嘆息。這茫茫三界，或許唯有這位被永恒禁錮的神明，才真正明白越青眼底那抹血色背后的孤獨。
越青踏入混沌深處。這里沒有日月輪轉(zhuǎn)，只有永恒的虛無。她尋了許久，終于在一片破碎的時空中，看到了那縷幾乎消散的魂靈——云鳳靈的魂魄已經(jīng)稀薄得如同晨霧，卻仍固執(zhí)地維持著人形。
“鳳靈?！八p聲喚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那團模糊的光影微微顫動，緩緩“抬起頭“。明明已經(jīng)沒有了五官，越青卻仿佛能看見他溫柔的目光：“青青?！?p> 她向前一步，混沌自動為她分開一條路：“你等的人......是我嗎？“
魂靈突然劇烈波動起來，像一場無聲的慟哭：“青青......在你殺我的那一刻，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肮恻c如淚滴般墜落，“我愛你，從來不是因為鳳靈皇帝，也不是因為太子血脈......早在母腹之中，我就見過你的真身了?！?p> 越青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十萬年來第一次，她感到眼眶發(fā)熱。
“所以......“魂靈輕輕環(huán)繞著她，“你殺我，我無怨無悔。只求你......放過我母親吧?！肮恻c化作溫柔的手勢，撫過她染血的紅衣，“她這一生......從未得到過父親的愛，孤獨了上萬年啊?！?p> 越青望著眼前即將消散的魂魄，沉默了許久?；煦缭谒_下翻涌，如同她此刻的心緒。
“鳳靈......“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那已經(jīng)不是你的母親了。綺林動了殺念那一刻，梧桐就吞噬了綺林，為了鎮(zhèn)壓她......“她抬手撫上心口，“我舍去了一半神識，卻救不回你母親，也......救不了你?！?p> 魂靈的光芒黯淡了一瞬：“原來如此......“隨即又溫柔地亮起，“那青青......為何不告訴鳳盈？讓他去求九重天......“
“因為——“她突然哽住，赤瞳中閃過一絲痛楚，“因為你說得對，她終究......該有此劫?！?p> 混沌中突然卷起一陣微風(fēng)，魂靈開始漸漸消散。越青下意識伸手，卻只抓住幾點細(xì)碎的光。
“青青......“最后的聲音飄散在虛無中，“給母親......留些驕傲吧......“
她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輕輕點頭：“好。“
當(dāng)最后一粒光點消失時，混沌恢復(fù)了永恒的寂靜。越青獨自站在虛無中央，嫁衣上的金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褪色。她對著空蕩蕩的混沌輕聲道：
“走吧......這世間，不會再有人受傷了?！?p> 一滴血淚劃過臉頰，還未墜落便化作了彼岸花瓣，飄向混沌深處。那里，或許有一個靈魂終于得到了解脫。
越青從混沌歸來時，遠遠便瞧見九重天的宮娥們神色匆匆，似有喜事要奔走相告。她緩步走回寢殿，剛踏入殿門，一道身影便猛然閃現(xiàn)，將她狠狠擁入懷中。
“你去哪了？“云瑯桓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雙臂箍得她生疼，“我......很害怕。“
越青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他這才松開手，捧起她的臉細(xì)細(xì)端詳。那雙總是沉穩(wěn)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像是許久未曾安眠。
“回來就好?！八吐暤?，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腕，仿佛在確認(rèn)她是真實的。
越青任由他握著，唇角微揚：“醒來不見你，便出去尋了尋?！八抗鈷哌^殿外那些探頭探腦的仙娥，“后來迷了路，耽擱了些時辰?！?p> 云瑯桓的掌心滲出薄汗。他凝視著她，那種患得患失的神情讓越青覺得有趣——卻又隱隱察覺到異樣。這十日里，必定發(fā)生了什么。
但她不問。
而他亦不說。
接下來的日子，云瑯桓待她愈發(fā)小心翼翼。晨起為她描眉，入夜替她暖榻，連她多看一眼的仙果都要親手剝好。這般殷勤，反倒讓越青心中的疑慮更深。
他們讀書、習(xí)字、打坐修煉，像一對最尋常的神仙眷侶。偶爾坐在瑤臺賞星，云瑯桓總會從身后擁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仿佛怕一松手她就會化作星光消散。
今夜星河璀璨，越青倚在玉欄邊獨飲。瓊漿入喉，本該甘甜，卻莫名泛苦。她仰面躺下，望著天幕中流轉(zhuǎn)的星軌——這樣逍遙的日子，不正是她所求嗎？
可為何......
一顆流星劃過，在她赤瞳中投下轉(zhuǎn)瞬即逝的光亮。指尖無意識地?fù)徇^心口，那里空蕩蕩的，像是被剜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遠處傳來云瑯桓的腳步聲，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又是一片平靜無波。
瑯桓踏著星光走來，衣袂拂過瑤臺玉階，帶起細(xì)微的涼意。他在越青身旁躺下，指尖輕輕梳理她被夜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在看星星？“
越青忽然翻身偎進他懷里，發(fā)間彼岸花的香氣幽幽浮動：“你......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說？“
她清晰感覺到云瑯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手臂僵了一瞬，隨即更緊地環(huán)住她：“怎么會......“聲音溫柔得近乎刻意，喉結(jié)卻在她視線盲區(qū)緊張地滾動。
越青不再追問。她合上眼，任由自己的呼吸漸漸綿長。恍惚間，似乎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睡吧......“云瑯桓打橫抱起她，像捧著一場易醒的夢。夜露沾濕他的袖口，懷中人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寢殿的鮫綃帳無風(fēng)自動，他剛將越青安置在云衾間，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殿下！“牡丹仙子竟不顧禮數(shù)闖到內(nèi)殿，額間花鈿被汗水浸得斑駁，“顏顏她——“
話音戛然而止。床榻上的越青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赤瞳在暗處泛著幽幽冷光。
云瑯桓眼底瞬間結(jié)起寒霜。他本就對牡丹心存芥蒂——當(dāng)年花界的欺瞞尚歷歷在目，如今又在新婚時貿(mào)然闖入。寬袖一拂，殿內(nèi)溫度驟降：“本尊說過，不得踏入此地半步?！?p> 牡丹“撲通“跪地，裙擺鋪開如凋零的花瓣：“是顏顏......她說要尋父親，妾身將她鎖在房中，誰知她竟然偷跑了出去.....“她偷眼瞥向床榻方向，聲音發(fā)顫，“怕沖撞了魔尊，特來求神尊相助。“
云瑯桓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十日前的惻隱之心竟釀成今日之禍——若非那日見顏顏癡傻可憐，怎會允她們暫居九重天？此刻越青的目光如芒在背，他額角滲出細(xì)汗。
天池畔，顏顏小小的身子正往深水處蹣跚。云瑯桓飛身將她撈起時，孩子已嗆了水，蒼白的小手死死攥住他衣襟。
“父君......“顏顏在他懷中蘇醒，琉璃般的眸子沒有焦距，“別丟下我......“滾燙的淚水浸透他前襟。云瑯桓喉頭發(fā)緊——這孩子自出生便因神識殘缺癡傻懵懂，如今連最基本的危險都辨不清。
“乖，跟母親回去?！八萌ヮ侇伳樕纤?，聲音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待父君尋到醫(yī)治之法......“
“顏顏三百年才見到父君......“顏顏突然抓住他拇指，力道大得驚人，“母親說，父君是天地間最好的父親，是不會丟下顏顏的，對不對？“
云瑯桓呼吸一滯，硬著頭皮點頭，顏顏卻破涕為笑：“那父君要記得來接我哦?！?p> 孩子被牡丹抱走時，云瑯桓仍僵立在原地。夜風(fēng)卷著殘荷的苦澀拂過天池，云瑯桓的指尖還殘留著顏顏的體溫。三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涌來——那日花界的牡丹那般像越青，而他剛從幽冥地獄回來，依賴水仙內(nèi)丹療傷。
究竟是誰的錯？
是牡丹動了妄念，還是他自己道心不穩(wěn)？可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在云瑯桓和越青的婚禮之前，小金龍獨自踏入了百花凋零的花界。
牡丹園中，三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正呆坐在石階上。最大的那個機械地重復(fù)著摘花的動作，卻將花瓣與荊棘一同攥在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也渾然不覺；中間的孩子對著虛空癡笑，口水浸透了前襟；最小的那個只是蜷縮著，琉璃般的眼珠里映不出任何倒影。
“神識被抽空了......“小金龍蹲下身，指尖金光探入孩子眉心，卻如泥牛入海。他猛地攥緊拳頭——這哪是天生癡傻？分明是被人硬生生抽走了魂魄！
回到九重天時，云瑯桓正在批閱婚宴的禮單。
“大哥，“小金龍將留影珠擲在案上，“你最好看看這個?！?p> 光影里，牡丹仙子正試圖給最小的孩子喂藥，那孩子卻突然咬住她的手指。鮮血淋漓間，牡丹竟露出解脫般的笑容：“顏顏乖，再忍忍......你父神就要來接我們了......“
云瑯桓手中的朱筆“咔嚓“折斷，墨汁濺在婚書上，像一團化不開的血污。
“不必再查了?！八址贇Я粲爸椋曇衾涞孟窭龊F，“本尊大婚在即，這些陳年舊事......“
窗外突然飄來一縷彼岸花香，云瑯桓瞳孔驟縮。小金龍看著他瞬間繃緊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原來這位殺伐決斷的大殿下，也會害怕被那人知道。
大婚翌日的晨露還未散去，越青便已起身去尋云瑯桓。
彼時云瑯桓正在凌霄殿偏閣與小金龍密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當(dāng)?shù)钔鈧鱽硎煜さ哪_步聲時，他手中茶盞猛地一晃——那步伐輕盈得像彼岸花瓣落在雪地上，除了越青還能是誰？
“大哥？“小金龍詫異地看著突然站起的云瑯桓。
“從后殿走?！霸片樆敢话炎ё∷滦鋷Х税干夏?。烏黑的墨汁漫過婚宴請柬，將“云瑯桓““越青“兩個并排的名字洇成模糊的污漬。
他們躲在蟠龍柱后，看著越青的紅衣掠過九曲回廊。云瑯桓正要松口氣，卻聽南天門方向傳來騷動——
牡丹仙子竟?fàn)恐侇侁J過天門守衛(wèi)！那孩子腕間銀鈴叮當(dāng)作響，在寂靜的晨光中格外刺耳。
“不好！“小金龍臉色驟變，“她這是要——“
“逼宮?！霸片樆疙薪鸸獗q，龍威震得梁上金鈴齊鳴。可當(dāng)他看清顏顏空洞的眼神時，滔天怒意突然凝固——那孩子正機械地啃咬著自己手指，鮮血染紅了半幅衣袖。
御書房內(nèi)，牡丹重重跪倒在地。她發(fā)間金步搖摔得粉碎，卻將顏顏的手按在心口龍紋胎記上：“天君明鑒！她如今連痛覺都沒有了......“
小金龍看著孩子身上熟悉的龍息，聲音發(fā)緊：“你可知她的父親是誰——“
“小仙知道！“牡丹突然扯開孩子衣領(lǐng)，露出心口猙獰的封印，“不要名分，只求......讓她走得安寧些。“她突然哽咽，“沒有神識的軀殼......連千年大劫都熬不過啊......“
殿外傳來仙侍的驚呼，云瑯桓終于現(xiàn)身。他伸手撫過顏顏眉間龍鱗印記時，孩子突然露出癡傻的笑容：“父......君......“
牡丹千恩萬謝地叩首，額間滲出血跡：“小仙發(fā)誓，絕不教魔尊知曉......“她將半塊破碎的同心玉放在地上，“也絕不......以此要挾......“
說來也奇，那癡傻了三百年的小花精，在見到云瑯桓的剎那，渾濁的眸子竟泛起一絲清明。
“顏顏，這是父君?！澳档ゎ澏吨跗鸷⒆拥男∈郑p輕按在云瑯桓的衣襟上，“快叫父君......“
小花精歪著頭，呆滯的目光緩緩聚焦。突然，她咧開嘴笑了，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父......君......“聲音雖含糊，卻如一道驚雷劈在云瑯桓心頭。
牡丹瞬間淚如雨下——三百年來，這孩子連“娘親“都未曾喚過一聲，此刻卻認(rèn)出了血脈相連的父親。
云瑯桓指尖微顫，終是俯身將掌心覆在孩子天靈。淡金色的靈力如涓涓細(xì)流注入，小花精眼中的混沌漸漸散去。她好奇地抓住父親垂落的一縷長發(fā)，咯咯笑起來：“父君香香......“
連度七日靈力后，顏顏已能蹣跚學(xué)步。雖仍不及正常孩童伶俐，卻會捧著蟠桃跌跌撞撞地來找云瑯桓：“父君......吃......“
“殿下，“牡丹跪在階下輕聲道，“等顏顏能自行運轉(zhuǎn)周天，我們立刻回花界?！?p> 云瑯桓望著廊下追蝴蝶的顏顏，喉頭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趕人的話。
直到某日黃昏，他正握著顏顏的小手教她調(diào)息，突然感到心口一悸——婚契在發(fā)燙，是越青回來了！
小花精似乎也感應(yīng)到什么，突然緊緊抱住他的腿：“父君不走......“
云瑯桓苦笑著撫過孩子的發(fā)頂。是啊，這秘密......又能瞞到幾時呢？
窗外，最后一縷夕陽將云海染成血色，像極了某人嫁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