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隊儀式很快開始，越青和云瑯桓尷尬地發(fā)現(xiàn)，偌大的青城山竟只有他們二人組成一隊。越青本想提議加入其他隊伍，但想起臨行前師父的叮囑——青城山弟子必須獨立成隊，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顏面。
兩人默默退到自己的廂房門前，倚著門框望向其他門派熱鬧非凡的集結(jié)場景。各派弟子往來穿梭，歡聲笑語不絕于耳，更顯得他們這邊門可羅雀，冷清異常。
“看不下去了，回屋歇著吧?！霸片樆嘎氏却蚱瞥聊?。
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只有兩張并排的床榻。兩人和衣躺下，越青望著房梁上斑駁的陰影，突然輕聲問道：“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里面？畢竟我們只是凡人?！?p> 云瑯桓側(cè)過身，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若真難逃一死，我尚有一樁憾事未了?！?p> “什么憾事？“越青下意識轉(zhuǎn)頭，卻見對方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云瑯桓雙手捧著她的臉，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將我心愛的姑娘娶回家?！?p> “起來！“越青猛地推開他，坐直身子整理凌亂的衣襟，“生死關(guān)頭，誰有心思說這些？“
云瑯桓卻不依不饒地湊近：“橫豎我們困在此處也無計可施，何不成全我的心愿？不如今夜就先...“
“休想！“越青一把將他推開，跳下床榻，“進了陣法我自有辦法保你性命?，F(xiàn)在，回你的床上去！“
云瑯桓只得悻悻躺回原處：“也罷，睡吧?！?p> 此后數(shù)日，這對青城山弟子竟過得異常悠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膳時還要挑剔菜色，惹得玄門宗上下都在議論這對懶散得出奇的參賽者。長老們雖有不悅，但想到他們終究難逃一敗，也就由他們?nèi)チ恕?p> 終于到了試煉之日。
四位長老立于陣眼，手中法訣變幻，剎那間天地風(fēng)云涌動，陣法啟動。柳盛逸果然說到做到，一把拽住越青和云瑯桓，朗聲道：“走！“
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眾人已置身于一片幽深古林之中。參天巨木遮天蔽日，四周霧氣繚繞，隱約可聞遠處妖獸低吼。各派弟子迅速集結(jié)，準(zhǔn)備分頭行動。
柳盛逸卻一把扣住越青的手腕，沉聲道：“你不要與我們分開?！?p> 越青一怔，還未答話，云瑯桓已懶洋洋地插話：“怎么，柳師兄是怕我們拖后腿，還是……怕我們搶了風(fēng)頭？“
柳盛逸冷冷掃他一眼，卻沒松手：“這陣法兇險，你們?nèi)魜y跑，必死無疑?！?p> 越青掙了掙手腕，沒掙開，只得無奈道：“那好，我們跟著你。“
云瑯桓抱臂站在一旁，似笑非笑：“行啊，反正我們倆也沒什么計劃，就蹭柳師兄的光了?！?p> 柳盛逸沒再理會他，只是攥緊越青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柳盛逸話音未落，忽聞一聲尖嘯劃破長空。眾人尚未回神，一道巨大的黑影已俯沖而下，鋒利的爪子如鐵鉤般鉗住越青和云瑯桓，振翅高飛！
“放開！”云瑯桓怒喝，拼命掙扎，可那巨鳥的利爪如鋼箍般紋絲不動?？耧L(fēng)呼嘯，地面迅速遠去，柳盛逸的身影早已化作黑點，消失不見。
“砰——！”
兩人被狠狠甩進一處巨大的鳥巢，枯枝碎骨鋪就的巢底硌得越青渾身生疼。她頭暈?zāi)垦５負(fù)纹鹕碜?，咬牙道：“云瑯桓，今日怕是要做這大鳥的點心了……你后不后悔？”
云瑯桓悶哼一聲，強撐著坐起，嘴角卻揚起一抹笑：“跟你一起，怕什么？”
話音未落，陰影籠罩——那巨鳥已落于巢邊，赤紅的眼珠死死盯著他們，尖銳的喙泛著寒光。
云瑯桓猛地攥緊越青的手腕，低聲道：“待會兒我引它吃我，你趁機跳下去逃！”
“廢話！”越青甩開他的手，反手抽出桃木劍，“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巨鳥似被激怒，雙翼猛然一振，狂風(fēng)驟起！兩人尚未站穩(wěn)，便被掀飛數(shù)丈，重重撞在巢壁。越青喉間腥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正濺在桃木劍上。
劍身陡然泛起微光。
巨鳥再次撲來，利爪直取天靈！越青咬牙翻滾避開，劍鋒順勢上挑，在鳥腹劃開一道血痕。巨鳥吃痛厲嘯，鐵翼橫掃，云瑯桓閃身擋在越青面前，硬生生挨了這一擊，后背頓時皮開肉綻。
“畜生！”越青目眥欲裂，趁巨鳥收翅的剎那，縱身躍上其背，桃木劍狠狠刺入羽根。巨鳥瘋狂扭動，她死死攥住劍柄不松手。云瑯桓見狀解下腰帶，一個滑鏟貼近鳥頸，腰帶如靈蛇般纏上咽喉！
“拉！”
兩人拼死發(fā)力，腰帶深深勒入皮肉。巨鳥窒息掙扎，鐵翼拍得巢穴木屑橫飛。不知僵持多久，那龐大的身軀終于轟然倒地，抽搐兩下，化作一顆渾圓內(nèi)丹。
云瑯桓踉蹌跪地，抓起內(nèi)丹塞進越青手里：“快……吃了……”
越青吞下內(nèi)丹，暖流瞬間涌向四肢百骸。她喘息著扶起云瑯桓，觸手盡是黏膩鮮血，聲音都發(fā)了顫：“你撐住……我們找條河，生火，治傷……”
云瑯桓慘白的臉上擠出笑：“好……順便抓條魚，餓死我了……”
這一幕，分毫不差地映入了陣外四位宗主的眼中。
玄光鏡中，越青與云瑯桓渾身浴血，卻硬是憑著凡人之軀，生生絞殺了那只百年修為的赤瞳鐵翼雕。
“這......“玄天宗主手中的茶盞“咔“地裂開一道細紋。
“青城山這兩個弟子，不是半點仙力都沒有嗎？“玄人宗主不自覺地前傾身子，寬大的袖袍帶翻了案上香爐。
陣中煙塵未散，越青正顫抖著為云瑯桓包扎傷口。明明狼狽不堪，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以凡人之軀逆斬靈獸......“玄神宗主長須微顫，“三百年來，這是頭一遭。“
最年輕的玄地宗主突然輕笑出聲：“有意思?？磥磉@次試煉，我們怕是都看走眼了?！?p> 四位宗主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鏡中，那對年輕人互相攙扶著走向溪邊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暮色漸沉，溪水泛著粼粼波光。越青蹲在河邊，掬起一捧清水潑在臉上，冰涼的水珠順著她沾血的發(fā)絲滾落。她仔細擦拭著桃木劍上的血漬，劍身上的符文在火光映照下若隱若現(xiàn)。
云瑯桓在不遠處生起了篝火，火星噼啪作響。他卷起褲腿正要下水抓魚，卻被越青一把拽住。
“看我的。“她折下一根細長樹枝，接過云瑯桓遞來的匕首，三兩下削尖。站在溪邊凝神片刻，突然出手如電——“唰！“樹枝破水而入，精準(zhǔn)刺中一尾肥魚。
“漂亮！“云瑯桓笑著接過，利落地刮鱗去臟，架在火上烤了起來。油脂滴落火中，發(fā)出誘人的“滋滋“聲。越青實在撐不住了，歪頭靠在云瑯桓肩上沉沉睡去。
魚香將她喚醒時，眼前赫然多了十幾道人影。柳盛逸站在最前，玄色衣袍纖塵不染。
“柳師兄？“越青揉了揉眼睛。
“循著血跡找來的?！傲⒁菽抗鈷哌^她染血的衣襟，“傷勢如何？“
“無礙，就是餓得慌?！?p> 人群中傳來嗤笑：“修仙之人還需進食？這才第一日就如此狼狽?！?p> 云瑯桓翻動著烤魚，頭也不抬：“第一日怎么了？我們愛吃什么吃什么，礙著誰了？“
柳盛逸微微蹙眉：“那只鐵翼雕......“
“殺了?！霸片樆父纱嗟馈?p> “內(nèi)丹呢？“柳盛逸追問。
越青咽下口中魚肉：“吃了?！?p> 四周驟然一靜。有人急聲問：“什么顏色的內(nèi)丹？“
“金光閃閃的。“越青回憶道。
柳盛逸面色微變：“那是上品金丹，那畜生怕是已修煉五百年，即將化形。“
越青手一抖，魚肉掉在火堆里：“那我們豈不是......“
“暴殄天物！“一個紫衣弟子突然沖出，“我們每隔五年入陣，就為尋一顆金丹！你們這兩個廢物——“
云瑯桓“噌“地站起，烤魚桿橫在胸前：“怎么？想搶？“
柳盛逸抬手制止，笑意不達眼底：“同門之間，何必傷了和氣？試煉才剛開始?！?p> 火光映照下，越青看見云瑯桓繃緊的下頜線。他不動聲色地挪了半步，將她護在身后。
夜色如墨，營地篝火在河岸邊搖曳。眾人剛卸下行裝，水面突然炸開一道沖天水柱。
“小心！“柳盛逸的喊聲劃破夜空。
越青只覺腳下一震，冰涼的水花濺在臉上。她抬頭望去，一條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巨蟒破水而出，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寒光。那猩紅的蛇信吞吐間，腥風(fēng)撲面而來。
“云瑯桓！“她本能地抓住身旁人的衣袖，卻見巨蟒已將他們與其他同伴隔開。柳盛逸帶著其他人退到十丈開外，竟無人上前相助。
“這次又是個什么東西？“越青聲音發(fā)緊，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佩劍。她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掌心滲出冷汗。
云瑯桓側(cè)身擋在她前面，目光緊鎖巨蟒：“看樣子是條水蟒，但尋常水蟒不該這么大...“他聲音低沉，喉結(jié)上下滾動。這怪物比他們在山林中見過的任何野獸都要可怖。
“青青，你先跑，我來對付它。“云瑯桓緩緩抽出長劍，劍刃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越青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我剛吃了金丹，你先跑?！彼膊恢雷约哼@凡人之軀，吃了那百年金丹會怎樣，此刻只能賭一把。
云瑯桓轉(zhuǎn)頭看她，少女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他忽然笑了：“那就不跑了，一起吧。“
兩人同時拔劍，劍鋒相擊發(fā)出清脆鳴響。巨蟒似乎被激怒，張開血盆大口俯沖而下。
遠處，新入門的小師弟焦急地扯住柳盛逸的衣袖：“師兄，我們要不要幫忙？“
柳盛逸瞇起眼睛，目光在越青身上流連：“先等等看?！八底员P算，若是這丫頭命喪蟒口，金丹自然就...
就在巨蟒即將吞噬二人的剎那，異變陡生。
越青感到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竄至四肢百骸。她驚愕地看見自己持劍的手竟泛出淡淡金光。身旁的云瑯桓亦是如此，金光如流水般纏繞劍身。
“這是...“云瑯桓話音未落，兩道金光已交匯成束，如利刃般劈開夜幕。巨蟒發(fā)出凄厲嘶鳴，被金光擊中處鱗片炸裂，鮮血噴涌而出。
那龐然大物竟畏懼地后退，最終沉入水中，只余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營地鴉雀無聲。越青呆立原地，看著漸漸消散的金光，心臟仍在狂跳。她轉(zhuǎn)向云瑯桓，發(fā)現(xiàn)對方同樣一臉茫然。
“我們...這是怎么了？“她小聲問道，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遠處樹梢上，四大宗主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玄天宗主手中拂塵落地，失聲道：“神裔？他們竟是神裔！“
十里外的山路上，柳盛逸捏碎傳訊玉符：“師父，青城山這兩個弟子不是說不會修仙嗎？他們怎么...“
玉符中傳來蒼老的聲音：“一直以來，青城山的修仙者都是神的后裔。他們極有可能是還未覺醒的神裔?！?p> 柳盛逸臉色陰晴不定，回頭望向來路。只見遠處山道上，兩個茫然的身影正互相攙扶著追趕隊伍。
“你們不要管他們，“師父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做好你們自己就行。“
柳盛逸收起玉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師父都這么說...他轉(zhuǎn)身加快腳步，很快將那兩個“幸運兒“徹底甩在身后。
林間霧氣漸起。越青回頭望了一眼來路，早已不見同門蹤影，只剩下幽深曲折的山徑隱沒在樹影之中。
“看來就剩我們兩個了。“她輕聲道，不自覺地往云瑯桓身邊靠了靠。林間不知名的鳥獸發(fā)出古怪的啼叫，每一聲都讓她肩頭一顫。
云瑯桓感覺到她冰涼的手指正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借著最后一絲天光，他能看清她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fā)抖的唇瓣。
“怕了？“他故意逗她，聲音卻比平時柔和許多。
越青瞪了他一眼，卻掩飾不住聲音里的顫抖：“這里這么多怪物...我們會不會真的...“話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怕說出口就會成真。
云瑯桓正要安慰，卻聽她話鋒一轉(zhuǎn)：“我可以死，你可不能死?！八銎鹉槪壑杏持詈笠荒ㄍ硐?，“姐姐怎么辦？“
他怔住了，隨即失笑：“你還擔(dān)心你姐姐守寡啊？“
“對啊，“越青認(rèn)真點頭，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我不想她守寡?！?p> 云瑯桓胸口突然一陣刺痛。他想說，從一開始，自己看上的就是她，只不過門當(dāng)戶對四個字，讓他不敢靠近，也許他的門第對越青這個庶女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威脅，他當(dāng)初沒有那個勇氣為了愛情去對抗全世界，現(xiàn)在也沒有資格跟越青說他第一眼就看上的人是她。
最終，他只是沉默地別開臉，怕眼中的情意會出賣自己。為了能把她留在身邊，他也許傷了太多人，包括那個無辜的姐姐。
“喂，別發(fā)愣啊?！霸角嗤蝗煌屏怂幌?，力道不重卻讓他回過神來。她搓著手臂跺了跺腳，“快生火，夜里好冷?！?p> 云瑯桓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嘴唇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他連忙蹲下身，從懷中取出火石，動作卻比平時慢了幾分——借著火光，他偷偷描摹著她被火光照亮的側(cè)臉。
火苗躥起的瞬間，越青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湊近火堆伸出雙手。云瑯桓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在她反應(yīng)過來前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拾更多的柴火。
“你去哪？“她急急喚道。
“就在附近，“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里帶著笑意，“不會讓你姐姐守寡的?！?p> 夜風(fēng)拂過樹梢，將她的嗔怪聲和柴火噼啪聲一起，送進了無邊的夜色里。
晨光熹微，林間薄霧未散。越青被一陣窸窣聲驚醒，睜眼便見兩只灰兔正在不遠處覓食。她手腕一翻，石子破空而出，精準(zhǔn)擊中其中一只。
“今日有口福了?！八嗥鹜米樱瘎傂训脑片樆富瘟嘶?。
云瑯桓正要應(yīng)聲，地面突然劇烈震動。昨晚那條巨蟒竟從潭中竄出，鱗片沾著晨露，在陽光下泛著森冷寒光。
“這玩意兒竟是兩棲！“云瑯桓一把拽起越青就跑。兔子脫手落地，轉(zhuǎn)眼被巨蟒吞入腹中。
奔逃間，前方忽現(xiàn)人影?！笆橇謳熜?！“越青喘息急促，“你去求救，我來斷后！“
“你——“
“快去！“她猛地推開云瑯桓，反手抽出桃木劍站定，劍尖直指巨蟒，“畜生，來啊！“
巨蟒突然口吐人言：“未覺醒的神族？“
“胡言亂語！“越青厲喝，“我乃青城山弟子！“
巨蟒發(fā)出刺耳笑聲：“吞了你，本座就能沖破九曜結(jié)界，重返魔界！“
交鋒瞬息爆發(fā)。越青劍招凌厲，卻難破鱗甲。巨蟒一記甩尾，將她連人帶劍掃出三丈遠。她咳著血爬起，巨口已至眼前。
千鈞一發(fā)之際，越青咬破舌尖，精血噴在劍身。桃木劍驟然綻放金光，她身形如燕，貼著蟒身滑過，劍鋒精準(zhǔn)刺入咽喉！
“玄地宗在此！“林師兄率眾趕到，法器齊出。越青趁機躍上蟒背，雙手握劍狠刺天靈蓋。巨蟒瘋狂扭動，玄地宗弟子紛紛被掃飛。
云瑯桓胸口染血，見越青仍在蟒背上搖搖欲墜，怒吼一聲提劍沖來。二人一上一下，劍光交織如網(wǎng)。越青專攻七寸，云瑯桓則專斬蟒目，配合天衣無縫。
最終，巨蟒轟然倒地，化作一顆金芒流轉(zhuǎn)的丹丸。越青眼疾手快，一把將金丹拍入云瑯桓口中：“咽下去！“
林師兄目光灼灼地看著這一幕，強笑道：“既然二位無恙，我們便分頭行動吧。秘境只剩八日了?！八D(zhuǎn)身時，袖中傳訊符已悄然燃起。
云瑯桓抹去臉上血污，低聲道：“這金丹...“
“保命的東西?！霸角喟醋∷滞?，眼中金芒一閃而逝，“現(xiàn)在，該輪到我們狩獵了?！?p> 二人抱拳告辭后，徑直來到河邊。越青二話不說就跳進水里，濺起的水花淋了云瑯桓一身。
“痛快！“她甩開濕漉漉的長發(fā)，染血的衣衫貼在身上也毫不在意。云瑯桓卻站在岸邊躊躇，耳尖泛紅。
“杵著做什么？“越青掬水潑他，“一身血污不嫌難受？“
云瑯桓側(cè)身避開飛濺的水珠，眼睛卻不知該往哪看：“你...注意些，叫人看去像什么話?！?p> 越青游到他跟前，突然抬手拍在他肩頭傷口處：“疼不？“
“嘶——“云瑯桓倒抽冷氣，“疼！“
“疼還管我穿多穿少？“她挑眉笑著，水珠順著睫毛滾落，“這會兒倒講究起來了？”
“這里荒山野嶺??！“云瑯桓急聲辯解，撲通跳進水里，濺起的水花直接淹沒了她的反駁。
半刻鐘后，越青甩著濕發(fā)上岸：“我洗好了?！八龜Q著衣角的水，忽然回頭：“喂，你剛剛時是不是偷看我了...“
“沒有！“云瑯桓在水里急急打斷，“我什么都沒看見！“
越青噗嗤笑出聲，火光映著她狡黠的眉眼。云瑯桓這才發(fā)現(xiàn)岸邊篝火已經(jīng)燃起，架子上甚至烤著兩條不知何時抓的魚。
———
陣外水鏡前，玄天宗主氣得胡子直翹：“這倆小崽子是來游山玩水的？不是沐浴更衣就是生火做飯！“
玄人宗主冷笑：“倒像對野鴛鴦。“
“夠了?！靶褡谝簿褪切T掌門輕叩玉如意，水鏡泛起漣漪，“別忘了，他們已取得兩枚金丹。“
眾人頓時噤聲。玄地宗主不甘心地嘀咕：“不過是仗著神裔血脈...“
“公正地說，“掌門目光掃過眾人，“他們斬殺金丹獸時，用的可都是凡俗武藝?！?p> 水鏡中，越青正把烤魚掰成兩半，油漬沾在嘴角也不在意。云瑯桓默默遞過帕子，被她順手用來擦劍。
“門下弟子確實...“玄天宗主看著那些被巨蟒掃飛的弟子影像，老臉一紅，“疏于修煉了?！?p> 玄人宗主冷哼：“知道我們在陣外護持，一個個惜命得很?！?p>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何用？“掌門拂袖轉(zhuǎn)身，“等試煉結(jié)束，全部扔進淬骨淵重修！“
最后一瞥水鏡，那對年輕人已經(jīng)頭靠著頭睡著了。篝火映著兩張年輕的臉，云瑯桓的手還虛虛護在越青腰側(cè)，像是怕她滾進火堆。
……
第三日，日上三竿，林間的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在二人身上。越青蜷縮在云瑯桓的外袍里，睡得正香。
“青青，“云瑯桓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今日我們?nèi)タ达L(fēng)景可好？不打那些勞什子怪獸了?！?p> 越青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往衣袍里又縮了縮：“我只想睡覺......“聲音軟糯得像是浸了蜜。
云瑯桓輕笑著挪到她身邊，替她攏了攏散落的發(fā)絲：“那你接著睡，我守著你。“
他凝視著越青熟睡的面容，忽然發(fā)現(xiàn)她雙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指尖剛觸到她的臉頰，就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青青！“他急忙將她搖醒，“你哪里不舒服？“
越青費力地睜開眼，只覺得全身像是被碾過一般疼痛：“你一碰我......就好疼......頭也暈......“
云瑯桓心頭一緊，連忙將她打橫抱起，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手掌撫上她的額頭，那灼熱的溫度讓他聲音都顫抖起來：“你燒得厲害，快告訴我該怎么辦？“
“水......“越青氣若游絲，“找棵大樹......涼快些......還有涼草......“
“涼草長什么樣？“云瑯桓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青青你別睡，我不認(rèn)得??！“
可懷中的少女已經(jīng)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云瑯桓只得先捧來清水喂她喝下，又抱著她尋到一處陰涼的樹蔭。越青時醒時睡，恍惚間仿佛看見天地倒轉(zhuǎn)，有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銜著幾片翠綠的葉子蹦跳而來。
“云瑯桓......“她分不清是夢是真，“把草藥......熬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她終于清醒時，映入眼簾的是云瑯桓血跡斑斑的衣衫。越青驚得立即坐起身：“發(fā)生什么了？“
云瑯桓紅著眼眶，像是尋回了失而復(fù)得的珍寶：“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見他這副模樣，越青鼻尖一酸，伸手將他緊緊抱?。骸澳銥槭裁匆襾硎苓@些苦......我真是對不住你......“
“別說傻話，“云瑯桓搖頭，聲音沙啞，“你活著就好......“
越青抬手拭去他臉上的血痕：“是不是有人襲擊我們了？“
“襲擊我不怕，“云瑯桓握住她的手，“我怕我若死了，就沒人護著你了。所以我一定要活著。“
這時，越青注意到身旁蜷縮著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后腿還帶著傷：“這是......“
“多虧了它，“云瑯桓輕聲道，“是它給你送來了藥草。那些怪物來襲時，它一直守著藥罐......“
越青小心翼翼地?fù)崦米拥慕q毛，發(fā)現(xiàn)它竟口吐人言：“仙子，你好了嗎？“
“嗯，我好了?！霸角嗳崧晳?yīng)道。
“那仙子不要忘記我，“小兔子眨著紅寶石般的眼睛，“我叫跳跳。“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越青取出布條為它包扎傷口。不經(jīng)意間，一滴血珠從她指尖滑落，正好滴在跳跳的傷口上。
奇跡發(fā)生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跳跳周身泛起淡淡金光。它歡快地蹦跳幾下，突然直立而起，竟能口吐人言：“多謝仙子恩賜！“
原來善心終有善報，越青這一滴血，竟助跳跳獲得了百年修為。小兔子最后朝二人拜了拜，便蹦跳著消失在林間，只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暮色四合，林間最后一絲天光也被黑暗吞噬。云瑯桓活動了下筋骨，驚訝地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口竟已愈合了大半。然而這份慶幸還未持續(xù)多久，遠處便傳來此起彼伏的獸吼聲。
“又來了?！霸角辔站o手中的劍，指節(jié)發(fā)白，“瑯桓，這些妖物定是沖著我們體內(nèi)的金丹來的?！?p> 云瑯桓擦去劍刃上的血跡，目光如炬：“上次沒能得手，這次也一樣。“
兩人背靠背站定，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肌肉。夜風(fēng)送來遠處四大宗弟子的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相助。
“看來他們都等著看我們死呢。“越青冷笑一聲，劍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云瑯桓側(cè)耳傾聽四周的動靜，眉頭越皺越緊：“青青，我們該不會把整個秘境的妖物都引來了吧？“
越青急促地喘息著，汗水順著下巴滴落：“怕是八九不離十了。你看那些所謂的同門，一個個袖手旁觀的樣子，怕是巴不得我們死了好取金丹?！?p> “那傳送符......“
“別想了，“越青一劍劈開撲來的狼妖，“這秘境有禁制，不到山腳下根本用不了?！?p> 云瑯桓揮劍擋開一只飛撲的蝙蝠精，苦笑道：“要是這陣法有后門就好了?！?p> “有后門也輪不到我們走?！霸角嘁粋€旋身，劍鋒劃過三只小妖的咽喉，“這些妖物被困了這么多年，要能逃早逃了?！?p> 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時辰，妖物卻仿佛無窮無盡。云瑯桓的呼吸越來越重，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激戰(zhàn)中，越青突然靈光一閃，貼近云瑯桓耳邊急道：“瑯桓！那晚我聽玄神宗師兄說你是神裔，你可有什么特別的能力？“
云瑯桓一劍劈開撲來的狼妖，苦笑道：“我要是有神通，還會在這跟它們拼命？“
越青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這樣耗下去我們必死無疑。不如...我把金丹渡給你，你殺出去找?guī)煾竵砭任?。?p> “你瘋了嗎？“云瑯桓瞪大眼睛，“且不說我能不能找到師父，這金丹要怎么——“
話音未落，越青突然撲進他懷里，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云瑯桓頓時僵在原地，只聽見她含糊的聲音：“集中精神...想象金丹轉(zhuǎn)移...“
云瑯桓大腦一片空白，但生死關(guān)頭還是強迫自己閉眼凝神。奇妙的是，他竟真的感受到一股暖流從越青體內(nèi)流向自己。越青則清晰地感覺到腹中金丹正在緩緩移動，就像冰雪消融般流向?qū)Ψ健?p> “成功了...“越青虛弱地后退半步，臉色蒼白如紙。而云瑯桓周身突然爆發(fā)出耀目金光，體內(nèi)靈力如潮水般奔涌。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每一寸肌膚都流淌著磅礴力量。
“就是現(xiàn)在！“越青扶著樹干喘息，“吸取它們的精元...你會變得更強...“
然而那些精怪何其敏銳，見勢不妙立即四散逃竄。更諷刺的是，原本作壁上觀的四宗弟子此刻紛紛現(xiàn)身，爭先恐后地追殺起那些弱小精怪——誰都明白，若再不出手，這趟秘境之行就要空手而歸了。
云瑯桓冷眼看著這群趁火打劫的同門，將虛弱的越青緊緊護在懷中。他掌心凝聚的金光漸漸隱去，心中卻燃起更熾烈的怒火。這些人不配分享他們的戰(zhàn)果，更不配...染指他的越青。
云瑯桓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踉蹌著跪倒在地。越青慌忙扶住他，發(fā)現(xiàn)他渾身滾燙得像塊烙鐵。
“你怎么了？“她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手指觸到他額頭又被燙得縮回。
云瑯桓痛苦地蜷縮著身子：“五臟六腑...像被烈火灼燒...“
越青咬了咬唇，突然湊近他：“我們再試一次，把金丹還給我?！?p> 她閉眼凝神，可這次無論如何冥想，金丹都紋絲不動。半晌她才察覺異樣——云瑯桓的呼吸越來越重，雙臂不知何時已環(huán)住她的腰肢，滾燙的掌心緊貼在她后背。
“云瑯桓！“越青猛地推開他，臉頰緋紅，“你...你分明是在...“
“不是的，“云瑯桓聲音沙啞，額角沁出汗珠，“這樣抱著你...灼燒感會減輕些...“他伸手想拉她，卻被越青靈活地躲開。
“少騙人！“越青整理著凌亂的衣襟，耳尖紅得滴血，“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p> 云瑯桓苦笑著撐起身子：“怎么走？那些師兄巴不得我們死在里面。“
越青眼睛突然一亮：“我有辦法讓他們主動帶我們出去?！八器锏卣ＵＱ?，“你說...要是我們把秘境里的天材地寶都挖走...“
“你呀...“云瑯桓忍俊不禁，方才的痛苦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就在這時，那只雪白的兔子突然從草叢中蹦出，親昵地蹭了蹭越青的腳踝。越青驚喜地抱起它：“跳跳！你能帶我們?nèi)フ异`寶嗎？“
小兔子紅寶石般的眼睛眨了眨，竟真的點了點頭。兩人跟著它在林間穿梭，最終在一處幽澗邊發(fā)現(xiàn)了株千年靈芝，傘蓋上還凝結(jié)著晶瑩的靈露。
正當(dāng)云瑯桓小心翼翼地挖取時，四道金光突然從天而降。下一秒，兩人已被拎出秘境，重重摔在四大宗主面前。
玄天宗主氣得胡子直翹：“孽障！誰準(zhǔn)你們動秘境靈物的？“
越青拍拍衣裙站起身，理直氣壯道：“規(guī)矩只說獵取金丹獸，又沒說不讓采靈藥?！八瘟嘶问种械撵`芝，“況且是我們憑本事找到的?！?p> 玄人宗主正要發(fā)作，卻被掌門抬手制止。老者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二人：“看來這次試煉，倒是讓兩個小娃娃教了我們一課?！?p> 云瑯桓下意識將越青護在身后，卻見她偷偷沖小兔子眨了眨眼。那株千年靈芝的根須上，還沾著幾根雪白的兔毛...
天宗主一揮袍袖，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既然提前出陣，便回清雅園等候吧。試煉只剩最后一日了。“
二人恭敬行禮，轉(zhuǎn)身時卻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氐角逖艌@，越青浸在溫?zé)岬乃?，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些猙獰的傷口已愈合如初。她隔著屏風(fēng)問道：“云瑯桓，你的傷...“
“全好了?！捌溜L(fēng)外傳來衣料摩挲聲，“這金丹果真神奇?！?p> 越青絞著濕發(fā)轉(zhuǎn)出屏風(fēng)，燭光下眼眸晶亮：“不如我們趁夜下山？等明日他們歸來，少不得又要生事端。“
云瑯桓系腰帶的動作一頓，唇角微揚：“正合我意?！?p> 子夜時分，兩道黑影悄然掠過回廊。懷中的傳送符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呼應(yīng)他們急促的心跳。山路崎嶇，可兩人體內(nèi)金丹流轉(zhuǎn)，竟是一路疾馳如風(fēng)。待到東方既白，山門牌坊已在身后。
“就用前面那片竹林...“越青話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數(shù)十道符箓金光。四大宗弟子從樹后、巖側(cè)紛紛現(xiàn)身，為首的正是玄天宗大弟子。
玄天宗大弟子劍鋒直指二人，厲聲喝道：“大膽青城山妖孽！竟敢盜取我玄門至寶金丹，還不速速交出來！“
云瑯桓將越青護在身后，低聲道：“他們這是要明搶了。青青，待會我擋住他們，你立刻啟動傳送陣。“
越青指尖已掐起法訣，輕輕點頭：“陣法馬上就好，你千萬小心?！?p> “好一個名門正派！“云瑯桓怒極反笑，聲震山谷，“這金丹是我們斬殺金丹獸所得，何時成了你們的東西？“
玄人宗一名長老冷笑上前：“既非偷盜，為何連夜?jié)撎?？還打傷我四大宗門七名首席弟子！“
“血口噴人！“云瑯桓氣得渾身發(fā)抖，“我們一路下山，連只兔子都沒傷過！“
玄天宗主突然拂袖上前，威壓如山：“交出金丹，饒你們不死?！?p> 就在這時，越青手中法印已成，一道湛藍的傳送門在二人身后緩緩展開：“瑯桓，快！“
云瑯桓正要后退，卻見玄天宗主袖中飛出一道金光，竟將傳送門生生擊碎。靈力反噬之下，越青“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你們——“越青擦去嘴角血跡，眼中燃起滔天怒火，“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
玄門宗眾人虎視眈眈，眼中盡是貪婪。他們盤算得清楚——眼前二人雖是神裔，但尚未覺醒，即便吞了兩顆金丹，也不過是比尋常修士強些。以他們?nèi)硕鄤荼?，合力誅殺，再奪金丹、吸食精元，綽綽有余！
越青眸光一冷，竟似看透那掌門心思，厲聲喝道：“就憑你們，也配殺我？傳送符已回青城山，你們以為，自己勝算幾何？“
掌門陰笑：“傳送門趕來，至少半個時辰?！八忠粨]，厲聲喝道：“玄門弟子聽令！列陣——伏魔！天、地、人、神，誅盡妖邪！“
越青嗤笑：“妖邪？“
可那伏魔陣的確厲害，陣中雷光如怒龍狂舞，劈落之處，血肉焦灼。云瑯桓緊緊抱住越青，將她護在身下，聲音顫抖：“青青，別怕……我在?！?p> 越青咬牙點頭，可終究難抵天雷之威，很快便支撐不住，渾身浴血，倒在地上。云瑯桓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怒火滔天，仰天一聲長嘯——剎那間，金光暴漲，他的身形驟然化作一條金色巨龍，盤旋于陣中，龍吟震天！
越青艱難睜開眼，望著他的真身，淚水滾落：“對不起……是我自私，困住了你……“
下一瞬，她周身亦綻放出刺目血光，身形漸漸化作一株巨大的彼岸花，花瓣如血，花蕊如焰，妖冶而威嚴(yán)。她冷冷俯視眾生，聲音如九幽寒冰：“三界之中，竟有你們這等是非不分的修仙者，可悲。“
話音落下，彼岸花輕輕搖曳，玄門宗眾弟子如遭雷擊，神魂俱震，紛紛倒地，再無意識。
待越青與云瑯桓再醒來時，已身在青城山，恍如大夢一場，記憶盡失。
而九州大陸，卻因此掀起滔天波瀾——彼岸花現(xiàn)世，玄門宗遭天譴，伏魔大陣崩毀，需二十年方能重建。秘境中兩只大妖被鎮(zhèn)壓，倒也安分了許久。
青城山上，晨霧未散。
越青睜開眼時，渾身疼痛如被碾碎。她茫然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間里，可記憶卻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塊，只剩模糊的殘影。
“師父……“她聲音嘶啞，看向坐在床邊的老者，“我怎么了？渾身是傷……“
師父只是輕撫她的額頭，笑而不語。
另一邊，云瑯桓同樣痛得連起身都艱難。云濤扶著他，卻也只能搖頭：“你們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這樣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誰也不記得?！?p> 云瑯桓心頭一緊：“越青呢？她怎么樣？“
“和你差不多?！?p> 他咬牙撐起身子，踉蹌著走到越青的房間。師父已經(jīng)離開，只剩她一人半靠在床頭，神色懨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青青?！八p聲喚她。
越青抬眸，眼中無波無瀾：“你傷得也不輕……可還記得什么？“
云瑯桓搖頭，沉默片刻，忽然道：“等你傷好了，我們回王府吧?！?p> 越青一怔，隨即苦笑：“你真是……從沒放棄過這個念頭?！?p> “是啊。“他望著她，目光灼灼，“我總覺得這里危機四伏，不如回王府，安穩(wěn)度日?！?p> 越青仰頭看向屋頂，半晌，才輕聲道：“好，回王府。“她扯了扯嘴角，“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王側(cè)妃，倒也不錯。“
養(yǎng)傷的日子漫長而寂靜。
云瑯桓體內(nèi)有金丹護體，恢復(fù)得極快，沒過多久便已行動如常。可越青卻像是被抽干了精氣神，始終病懨懨的，連下床都費力。
云瑯桓心中不安，終于忍不住去尋九峰主：“越青到底怎么了？“
九峰主沉默片刻，緩緩道：“她的命格……到了盡頭?！?p> 云瑯桓如遭雷擊：“你是說……她會死？“
“生死不過輪回，不必太過執(zhí)著。“
“可她若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云瑯桓聲音發(fā)顫，“我這一生，不過是為了遇見她而已！“
九峰主嘆息：“世間還有蒼生，還有神州大地……“
“蒼生與我何干？“他冷笑，“生死由天，有沒有我，他們都逃不過?？稍角嗳羲懒?，我便連活著的理由都沒了?！?p> 一個月過去，越青仍舊毫無起色。
云瑯桓終于等不下去了。他辭別青城山，帶著她回了京城。
六年了。
當(dāng)初離開時，她十六歲，明艷如朝霞；如今二十二歲，卻已如暮色沉沉。而他，也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成了年近而立的男人。
在那個時代，他們的人生，已走過半程。
云瑯桓等了五年，等她看清自己的心意，等她明白這世上還有人深愛著她。
可他沒想到——她終于明白了，卻不愿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