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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月明

第七章 種師極

北宋月明 江謹(jǐn)言 2152 2022-08-25 20:29:53

  種溪頭傷才愈,精神有些恍惚也是有的,種溪當(dāng)時想不明白緣由,于是也沒有再多想,畢竟現(xiàn)在對于種溪而言,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應(yīng)付即將回京的種師極。

  種師極回京的腳程不慢,種師極是二月初命人送到的書信,到了二月中,種師極便就到了開封。

  拋開印象中的模樣不談,見到種師極的第一眼,便給了種溪一種情理當(dāng)中,卻又意料之外的感覺。

  種師極官拜朝議大夫、提舉秦鳳常平,是執(zhí)掌秦鳳倉司、巡狩地方的監(jiān)司大臣。

  再加上種家累世仕宦,家底豐厚,依理而言,種師極遠(yuǎn)行還京,就算不是前呼后擁,隨扈如云,也該有家丁護(hù)衛(wèi)相隨,丫鬟伺候左右才是。

  但實際上,種師極一行卻簡單地很,一路上跟隨種師極千里還京的竟然只有一個老仆。

  要知道,原州相距開封千里,這一路上并不太平,種師極只帶了一個老仆就敢上路,確實有些托大,但由此也可見種師極的膽識,注定與一般的文臣不同。

  “兒拜見爹爹,爹爹連日趕路,想必是辛苦了?!狈N溪站在種師極的跟前,不敢先提自己之前做的業(yè),只是作了個長揖。

  種師極輕哼了一聲,道:“你在家里做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哪還慢的了,能不早些回來嗎?”

  種師極的反應(yīng)是在種溪意料之中的,種溪看著種師極,拘身拜道:“那日之事雖非兒本意,兒亦知其過之謬,但錯了便是錯了,兒愿領(lǐng)罰?!?p>  種溪向種師極請罪,這也才近距離地打量了種師極幾眼。

  種師極年近五旬,說起來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但種師極的模樣卻不見半分的龍鐘老態(tài),看上去也不過四旬上下的模樣。

  種師極身形頎長,姿態(tài)挺拔宛若松竹,頜下只蓄短須,鬢發(fā)微白,面容清瘦,如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一雙眼睛如寒夜里的明星般閃爍著清光,不茍言笑的種師極既有七分的威嚴(yán),但也帶著三分的書卷氣,確實不同于尋常的文臣武將。

  種溪雖然腦海里對種師極的模樣已經(jīng)有了概念,但那畢竟只是個印象,第一次當(dāng)面見種師極,的確覺著與眾不同,著實有些儒將的味道。

  種師極的模樣和做派叫種溪贊嘆,同樣的,種溪的表現(xiàn)也遠(yuǎn)遠(yuǎn)出乎了種師極的意料。

  種溪出身將門,但以往卻是個十足的紈绔,提都提不上手的潑才,雖然年少,但平日里最是荒唐,一向叫種師極深為心憂。

  種溪紈绔,但卻最也怕嚴(yán)厲的種師極,以往的種溪在種師極面前從來都是畏畏縮縮的。

  原本以種師極想來,今日種溪在自己的跟前,要么是躲藏在溺愛他的尹氏身后,不敢近前,要么就是屁滾尿流地跪在他的跟前,振振有詞但卻毫不走心地保證絕不再犯,絕無第三種情況。

  可偏偏今日種溪的表現(xiàn)大大地出乎了種師極的意料,種溪舉止從容,大方得體,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而且種溪看向種師極的眼神清澈如水,竟連往日的躲閃也不見了。

  今日的種溪與往日是云泥之別,一時間種師極竟忘了責(zé)備他了,而是看著種溪,驚訝道:“你娘說你傷了腦袋后便轉(zhuǎn)了性子,比之前好了許多,我原是不信的,但今日一看,倒也有些依據(jù)。

  種師極話音才落,一旁跟隨種師極一同回京的老仆眉目和藹,臉上堆著笑,也算是幫著種溪打了圓場:“阿郎說的是,我是看著小郎君長大的,小郎君如今曉事了,阿郎日后便可少操許多心思?!?p>  說話的這人是種府的老仆,自打種溪記事起,他就跟隨種師極身邊了,至少也有十年奔上的光景,種溪不知也沒有問過這老仆的性命,只是從種師極的意思,喚他一聲祖叔,想來也是種師極身邊得用的老人,否則種師極還京也不會只帶他一人。

  聽著兩人的話,種溪也不禁在心里長嘆了一聲,種溪前面的那個主確實不是個好貨,不止是爹娘,竟連自家老仆都這么說。

  一旁的尹氏見狀,看著種師極并沒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也順著老仆的話,道;“這話說的正是,以往哥兒確實頑劣,確實也該責(zé)罰。但依我看,這一次哥兒已經(jīng)改了,官人不如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說著,尹氏走上前,一只手拉過了種溪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當(dāng)中,另外一只手把種溪從種師極跟前往自己身邊攬,要護(hù)在懷里。

  爹娘從來最疼愛幺兒,尹氏短短幾句話,幾個動作,一個慈母對于幼子的溺愛已經(jīng)寫在臉上了。

  不過尹氏雖是好意,但她這般偏護(hù)種溪,有母如此,再加上種師極常年在外為官,也難怪種溪會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

  如果是以往,種溪必定是就此順著尹氏的意思,就躲在了尹氏的懷里。種師極常年在外,難得回家一趟,總也不好和一家人翻臉,種溪多半就能借此躲過種師極的責(zé)罰。

  但現(xiàn)在的種溪不同了,他不是那個在慈母溺愛中長成的紈绔,他知道什么事該躲,什么事該扛,哪怕其實犯錯的是之前的那個“種溪”。

  種溪拍了拍尹氏的手,從尹氏的懷里掙脫了出來,然后又重新走到了種師極的跟前,看著種師極,聲音有些稚嫩卻堅定。

  種溪道:“爹爹,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日后自當(dāng)不再犯,但這過錯既然已經(jīng)鑄成,我便當(dāng)一力承擔(dān),還請爹爹責(zé)罰。”

  種溪的表現(xiàn)和他過去的模樣大相徑庭,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的眼中都寫滿的驚訝,尤其是尹氏。

  尹氏雖然溺愛幼子,但她也是書香人家的大家閨秀,是知書達(dá)理的,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那樣做其實不妥,她又何嘗不想愛子能夠改好,能夠堂堂正正地像個男兒般承擔(dān)責(zé)任,只不過以往都是覺得種溪年幼,舍不得罷了。

  父母同心,尹氏如此,種師極又何嘗不是,種師極看著眼前的種溪,雖然模樣看著還小,但已經(jīng)有了些男兒的樣子,這是以往責(zé)罰他百遍都得不到的成效。

  一時間,種師極的心里非但沒有了怒意,反倒多了些欣慰。

  種師極長出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忽然對種溪道:“今日的事情且先記著,改日再與你計較。今日我回京,你娘特地悶了糟魚,擱久了,魚該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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