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堯山,云匿之巔。
浩瀚的星??棾梢粡埫芫W(wǎng),泛著光點,鋪在如墨的夜空。它們的光芒連成細線,形成詭譎而神秘的符號。在眨眼間,圖案不停的變動著。
云霧在半山腰處厚厚的堆疊著,白茫茫的一片,飛鳥尋覓也不見蹤影。
男人緩慢從容向山上走,踩在陡峭且松動的巖石上,腳步穩(wěn)健。穿行過云層,絲縷白霧在他身旁繚繞。
從遠處看,他的手指輕微動了動,一團青綠火焰在掌心燃燒。風劇烈呼嘯,卷起云海,將他籠罩。只瞬息間,云海退去,原地空無一人。
穆觀拍了拍手里的傳送符符灰,背過手,站在山巔之上,望著混亂復雜的星象,下意識盤著從袖口里滑落在掌心的珠串。
在他面前,是一個女子的負手而立的背影,她素白長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手中握著一柄銀白長劍。好似那遠古書籍繪的仙人,氣質(zhì)出塵,皎皎似明月,沒有絲毫的人間煙火氣。
她身旁有一個符灰混合筑成的石臺,天機盤浮在之上,輪轉變換。
“師姐?!蹦掠^彎腰行禮。
季無念轉身,撇了他一眼,聲音微冷:“摘了。”
穆觀挑挑眉,吊兒郎當?shù)男α艘幌拢琅f聽話的把掛在鼻梁上的墨鏡摘下,用食指挑著轉了幾圈:“真古板,沒品味。”
男人身披紋古樣紫袍,里面卻穿著現(xiàn)代寬松白襯衫、西裝褲。
季無念像是沒注意到穆觀渾身不倫不類的打扮。但她身側落下的柳葉飄飄悠悠,在即將觸地的一剎那,宛如利刃向穆觀方向極速飛過去。
隨之而來的勁風刮起了穆觀披散的長發(fā),他不緊不慢地伸出雙指夾住似利刃附身的柳葉,柳葉像被抽走了全部氣力,軟綿綿耷拉下來。
穆觀笑了笑,松開手,葉片化成細灰隨風而去。
他向前走兩步,忽得抬頭仰望浩瀚的星河,它如同是在一片墨布上撒上細碎的光點。自亙古一來,他們一脈相承相接,這片天空見證了這他們的更替,和億萬魂靈的消逝。
可沒有一次,穆觀覺得自己和它的距離熟悉接近,永遠的陌生和威壓從頭頂而降,使心臟緊縮。
穆觀輕聲詢問:“真的要這么做嗎?”
季無念聞言閉眼,默聲點頭,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天機盤。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雙眸,如硯池濃墨般的瞳孔倒映星辰萬象:“人我已經(jīng)找到了,過些時日,你親自去接。”
一張生辰八字的名譜單飄到了穆觀的手中,他大致掃了一眼,不置可否。
穆觀道:“此事若為,那這個人的命數(shù)就會被徹底逆轉。”
季無念道:“他生來便會入局,注定無法做個太平人。牽扯其中,不過早晚問題?!?p> 穆觀:“……”
季無念:“我們的時間不長了,需要找到一個可以替代當年那個人的人。”
穆觀:“……”
季無念:“這人在二十二歲之前有生死劫,你必須在他二十二周歲之前將他帶回山。并要阻止那群人將他帶走?!?p> 穆觀:“……”
季無念問道:“是有何不妥?”
穆觀像被觸了說話的開關一樣,長長的“呃”了一聲,興奮的說:“我剛才在想用什么招式把那個人拐到這里,多謝方才師姐提醒,現(xiàn)在我弄明白了,過程肯定特精彩,您在山上瞧好戲吧~”
季無念:“……”
這小崽子好煩人。
她剛壓住了拔劍的念頭,就看見穆觀賤嗖嗖地向她眨了眨眼。
季無念直覺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立刻要阻止,那句“你敢胡作非為!”還沒說出口,就見得穆觀重新把墨鏡掛在臉上,抖了抖名譜單,青綠火焰從紙張末端燃起,黑色灰燼隨風撒去,透過不近人情的云霧,飄向熱鬧凡世間……
穆觀前腳剛使了傳送符離開,一位身著短裙的少女立刻出現(xiàn)在季無念的身后。她就像專門等著穆觀走,趁火打劫似的。
少女與周圍古韻縹緲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就像是忽然闖進來的一位四處拍照留念的游客。
季無念看著這人五顏六色的打扮,默默的閉上了眼。
少女靠著身后巨石,轉著手里的相機,她的話說進了季無念的心坎里:“掌印師叔,我覺得小師叔他又要搞事?!?p> 季無念:“嗯?!?p> 少女說:“但是他的實力在這里擺著,肯定會把任務完成好的。”
季無念:“嗯。”
少女貌若有意無意道:“可就是怕小師叔玩過火了,把這事搞砸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畢竟這種命格的人千年才出一次。稍有不慎,只怕大家前功盡棄,萬劫不復。”
季無念:……
季無念嗯不下去了。
聯(lián)想到自家?guī)煹芷饺盏乃鏊鶠椋趺聪攵加X得如鯁在喉。
少女繼續(xù)往她心口插刀子:“但是我覺得小師叔雖然平日荒唐了些,但是正經(jīng)時候一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季無念心里腹誹道:不一定。
但表面上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清冷宛如幽谷間雪,眉間黛宛如月落涼霜?;5蒙倥掷锬罅艘话押梗€是大嘴一張給穆觀渾身穿滿了小鞋:“小師叔……”
季無念打斷了她的話,給了定論:“渡生,你出山協(xié)助穆觀行事。”
李渡生嘴角都快咧到天邊去了,但低下頭怕季無念看到自己表情,她試探道:“那掌印師叔,我關禁閉這事……”
季無念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也是個不安分的,語氣平淡但威脅撲面而來道:“事成,免了。事敗,你和穆觀下半輩子都給我守暮凌河去!非傳訊不得出。”
暮凌河是昔堯山的死地禁區(qū),冤魂堆積,鬼影憧憧。
暮凌河的守河人可以堪比各個國家的鎮(zhèn)運者,一輩子都被束縛在方寸之地。
李渡生冷汗都順著額角下來了,雙手交叉,大拇指相印行禮:“是!”
少女抖了抖手里的傳送符,立刻騰起火焰將傳送符吞噬,人也隨著傳送符灰燃盡后,消失不見。
云霧重新籠罩住半山腰,天機盤旁只剩下季無念一人,孤寂得恒古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