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贈衣還情
傅讓碰了一鼻子灰,頓時鉗口不言。他哪有心思等著柳林捕快破案,趁著眾言洶洶,悄悄溜了出來。
問了問路,沿著大街,一路向榆林方向奔去。到了哥哥的轄地,總會有辦法想的。
走到渡口,就看到了滿眼的繁忙景象。這是一個人貨混運的碼頭,一船船的貨物運過來,但有不少是空船回去的。
他不懂山西話,走到渡人的船旁,盡量咬著舌頭,想說點當(dāng)?shù)卦挕?p> 撐船的都是懂官話的人,他用官話說道:“小哥還是說官話的好,該不會不懂官話就出來走南闖北吧?”
傅讓松了口氣,原來這些人與客棧的一樣,都是懂官話的。他用純正的應(yīng)天話說道:“船家,我昨晚遭賊了,現(xiàn)在身無分文,想搭搭你的順風(fēng)船,請行個方便?!?p> 撐船的是吳堡人,看著邋里邋遢的傅讓,心里鄙視不己?,F(xiàn)在榆林的風(fēng)氣,最恨游手好閑的人,這就是個溜子,說什么遭賊的鬼話。還不是看到榆林遍地是金,想碰碰運氣而已。
他不屑說道:“我們知府有令,每個人都要靠勞動吃飯,東游西蕩的肯定沒好下場。你這個樣子,又沒本錢,就是到了我們榆林,也混不活自己。你起開,不要耽誤了后面要乘船的人,他們都是忙著養(yǎng)家糊口的?!?p> 傅讓臉上一紅,澀澀說道:“我是投親的,有把子力氣,可以幫你撐船,抵消我的船費。”
撐船的就靠手藝養(yǎng)家,幾十年的營生,駕船技術(shù)已臻化境,能花多少力氣。好不容易盼來了渡口的興旺。他不耐煩說道:“你有力氣,何不就在柳林打工,我們榆林的救濟(jì)政策是好,可也不會救濟(jì)你這樣有手有腳的年輕人?!?p> 他把傅讓當(dāng)成了一個討救濟(jì)的人了。怪不得船老板這樣想,最近有不少這樣的人,打著探親訪友的招牌,賴在榆林不走,與后世的偷渡者有點類似。
話已說到這份上,傅讓不好再求,轉(zhuǎn)過身來,向貨船那邊走去,空船返回的,總好說話一點吧。
果然如此,空船老板不是那些小心眼擠公車的人,擠上去后就說車滿了,他同意載傅讓渡河?!?p> 傅讓上船后,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拿著船篙就開始撐船??蓱z力氣是大,就是不懂技巧,剛一離岸邊,船就在水中打轉(zhuǎn)轉(zhuǎn)。
船老大笑著說道:“算了,算了,你還是老實呆著吧,照這樣的撐法,明天也到不了對岸?!?p> 要伙計接過傅讓的船篙后,船老大與他攀談起來,“小哥,你去榆林是做生意,還是投人?!?p> 傅讓不知怎么回答他,說假話吧,這人心腸不錯,實在不好敷衍他。說實話吧,只怕他也不信,榆林知府的弟弟,就這德性。從渡人的船主哪里知道,大部分去榆林的人,做貿(mào)易的多,便含糊說道:“我就去看看,有機(jī)會的話,可以跟榆林人做點小生意。”
船老大:“你身無一文,到了榆林怎么生活呢?”
傅讓:“我有熟人在吳堡縣城,可以先到他哪里落腳?!?p> 船老大好心說道:“上岸去縣城且得走一天,你到鎮(zhèn)上去看看,有沒有順風(fēng)車?!闭f完,塞了幾個錢給傅讓,“錢不多,路上買點吃的吧?!?p> 從小到大,只有自己可憐別人,傅讓感動得差點流出了眼淚。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實在拿不出什么回饋,也就身上這件好料子的衣服了。
“謝謝您了,我這一身臟得要命,見了熟人,也不好意思??茨搩?nèi)有換洗的衣服,我們個子差不多,您好人做到底,借我一身,找到熟人后,我再跟您換回來?!?p> 這話一出口,船老大頓時楞住了。他們一家也剛剛脫貧,好日子還沒過上多久。往常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添置一套衣服??粗底尯?jié)n麻花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本來面目,他如何舍得。
如今好人已做了一半,他咬了咬牙,“好吧,可要記得還給我,我家也不容易。”
靠岸后,傅讓就著河水,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凈凈,換上船老板的衣服,問明了路況,感激之話也不多說,拱手告辭而去。
伙計看著遠(yuǎn)去的傅讓,扁扁嘴說道:“老大,你恐怕上當(dāng)了,這小子,白坐了船,白得了衣服,連句感謝的話也不說,真是個白眼狼??此粝碌囊路?,薄得像紙片,只怕一下水就會撕成幾塊?!?p> 船老大嘆息了一下,“算了算了,誰還沒個難處,就當(dāng)作善事吧?!?p> 有心將衣服拋入河中,終究有些舍不得,輕點洗,只怕還能穿幾回。
拿起衣服,果然如伙計所說,輕得不像樣子,自己的衣服,比這套要重幾倍。放入水中,小心搓洗了幾下,沒有想象中的裂成幾塊,倒是越洗越亮色,越洗越覺得衣服的堅韌。
伙計在旁邊看到兩眼發(fā)光,“這是什么料子做成的,吳堡縣就沒有看到過,只怕縣太爺也沒有這么好的衣服。”
船老板試著用勁拽了幾下,呵呵說道:“這樣的衣服,式樣料子且不說他,幾年肯定穿不爛。怪不得小哥什么也不問,他是存心送了給我的,這套衣服,沒有十兩銀子只怕賣不起。”
大明朝有數(shù)人家的服裝還能差到哪里去,肯定是最好的。
傅讓趕到鎮(zhèn)上的時候,正好有車去縣城,他把船老板施舍的幾個錢都塞給了車夫,同車一道,終于在中午的時候趕到了縣尉所。
他對守門的士兵拱手說道:”我有個親戚叫李狗子的,聽說在這里當(dāng)縣尉,請你通報一下?!?p> 士兵頓時不高興了,想起縣尉平常對弟兄們的關(guān)照,一聽傅讓開口就是不好聽的,心里為李才叫屈。傅讓的打扮,分明就是吳堡人,從哪里學(xué)的官話,敢冒充縣尉的親戚。
他罵道:”日你娘,我們縣尉姓李是不錯,可大名叫李才,多好的名字。你是個什么東西,敢叫我們縣尉為狗子?!?p> 傅讓心里一喜,總算找到親人了。聽父親閑談:“......,小三、馬虎不說,連狗子也出息了,當(dāng)了吳堡的縣尉。還是老大會調(diào)教人?!?p> ”你去把他叫來,他就知道我是誰。“
士兵惡狠狠說道:“別說我們縣尉去了榆林城,就是在這里,我也不會跟你通報的,你去找你的狗子吧,記住了,我們大人叫李才?!?p> 傅讓感到自己孟浪了,可他不知道狗子改名了,多年來,自己就是這么叫過來的,他笑道:“你誤會了,我不知狗子改了名。他去榆林,什么時候回來?!?p> 士兵不屑問道:“怎么著,我們大人是南方人,你一吳堡人,趁著他不在,想打什么主意。告訴你,這是軍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塊點滾,小心棒子不認(rèn)人?!?p> 這真是秀才碰到兵,有話說不清,何況傅讓這個沒經(jīng)世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