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各取所需

　　帶著殘兵敗將，大祭師如漏網(wǎng)之魚、喪家之犬，向獅嘴山奔命而去。一路跑，一路回想起剛剛過去的戰(zhàn)爭。突然，他一勒馬韁，懊惱的在自己頭上拍了一掌，勝利的機會原來還是有的。

　　第一次騎兵沖陣的時候，傅忠為什么要在半道截住自己，因為，他可能也不知步兵能不能抗得住沖擊。冒險沖上來，無非是為了減緩自己的馬速，為步兵爭取難得的緩沖機會。這個時候，要是不管刺猬陣里的步兵，集中所有力量，生擒或殺死傅忠，戰(zhàn)爭的目的就達到了。擒賊先擒王，漢人的兵法還能有錯。

　　可惜呀可惜，由于自己的見事不明，才導致了這場戰(zhàn)役的慘敗。

　　大祭師懊惱的同時，傅忠也在頭痛，他想起了后世‘土木之變’的事來。土木之變后，明英宗兵敗被俘，主持兵部的于謙力排南遷之議，堅請固守。和眾大臣立代宗為帝，整飭兵備，部署要害，親自督戰(zhàn)，率師二十二萬，列陣北京九門外，抵御瓦剌大軍。

　　瓦剌太師也先挾英宗逼和，于謙以“社稷為重，君為輕“，不許，也先無隙可乘。

　　以大祭師之智，要是想出這樣的辦法，又該如何應對。自己冒死抓回來的日渥不基，如果換不來金銀，只怕也只能當雪恨之用。

　　不管怎樣，先看看日渥不基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他對李才吩咐道：“帶日渥不基過來?！?p>　　羌人世代生活在這里，他們羨慕漢人文明，高層幾乎都會說漢話。

　　傅忠蹙眉呵斥道：”你們羌人為何屢屢侵我疆域，就不想想，我大明萬里江山，億兆人丁，豈是你小小羌族能任意欺凌的?！?p>　　日渥不基哈哈大笑，“你們漢人算個什么東西，貪生怕死、血勇全無，好比豬尿泡，大而無當，人多又有什么用。”

　　一句話噎得傅忠一愣，漢人的弊病，竟被他看看死死的。

　　他嘲諷道：“照你所說，你們羌人勇猛，可你怎么被我活捉了。”

　　日渥不基對勇猛之人還是很佩服的，他回道：“將軍是漢人中的雄鷹，敢以三十余騎沖陣五百鐵騎，又敢單騎突入萬軍之中抓我，這樣的勇士，我還沒看到過?！?p>　　傅忠：“你沒看到過，不代表沒有。你們比得了蒙古鐵騎嗎，他們縱橫四海，所向無敵，還不照樣被我們漢人打得哭爹叫娘，身死國滅。我們漢人從前好比一頭睡著了的雄獅，現(xiàn)在已經(jīng)清醒過來，你就不想想，我們能饒過你們這些曾經(jīng)欺侮、搶掠過我們的小丑?！?p>　　日渥不基：”我們也不想，可也要活命，不搶你們，我們吃什么。“

　　傅忠：”你們就不能自己種糧食嗎?！?p>　　日渥不基：”羌人牧馬，漢人種田，自古就是如此，我們不會種田?！?p>　　傅忠：”不會種田，還不會用牛馬換取我們的糧食嗎？“

　　日渥不基：”不是我們不愿，而是你們不肯。歷朝歷代，直到現(xiàn)在的明朝，都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叫我們怎么辦?！?p>　　傅忠心下沉吟，這是國政，自己不能作主，便改換話題問道：”要是我們幫助你們種田，換取你的馬匹，這個辦法你應不應承?！?p>　　日渥不基：”我們羌人真的不會農(nóng)事，也不習慣農(nóng)事。再說，你叫我們到哪里去種田。“

　　想想也是，萬里大草原，本來就是為了放牛牧馬而存在。人為開墾出來，良田是有了，種田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學學也能掌握，那牛馬到哪里去生存？

　　后世早有高人提出主張，人類的富裕，不是靠搶掠來的，而是靠分工協(xié)作而來。一個民族如是，一個國家也如是。

　　想想后世昌明社會，就是瀕危動物，也在保護之列。就算漢人強大了，難道還能殺盡羌人不成，他們都是人呀。

　　既然鼓起邊民的血性，也不是為了滅掉羌人一族，怎樣的和平，才最有利于漢人，傅忠一時有點迷茫，原來想到的陳兵無定河，馬踏賀蘭山，學那成吉思汗血戰(zhàn)屠城，倒是要重新考慮了。

　　這是將來的事，眼目前的困境還得在他身上打主意。

　　傅忠閑閑問道：“你想不想活命呀?！?p>　　日渥不基昂著頭回道：“今日我為階下囚，生死只在將軍一念之間，問我作甚?！?p>　　傅忠一笑，倒也光棍得很，”我要是放你一條生路，你怎么感謝我?！?p>　　日渥不基心思活動開來，這個漢人與以往的有不同，并非不講道理，”你要是放了我，我保證不再搶掠榆林?！?p>　　傅忠：”不搶榆林，中衛(wèi)、吳忠、朔州、大同百姓何辜，難道你們也不搶？這不是長久之計。這樣吧，放你后，我可以與你達成一個心照不宣的協(xié)議，榆林今后年年都會豐收，準許你們用牛馬和榆林交易，這樣，你們暫時就不用去搶掠了。至于以后，總會找到辦法的?！?p>　　”只是現(xiàn)在，我有現(xiàn)實困難，放你是有條件的。你們羌人，實際上還是一個部落社會，處在以物易物的階段，離商業(yè)文明還遠著呢。你把你們哪些不常使用的金銀拿出一部分來，售回你的性命，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你以為如何。你要知道，那些金銀，都是從我們這里搶去的?！?p>　　日渥不基：”那些破銅爛鐵，我們原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現(xiàn)在淪為囚犯，恐怕大祭師不會答應。“

　　傅忠：“你不是羌人的大王嗎？難道大祭師不聽你的話?！?p>　　日渥不基：“我是大王不假，可族中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除了大祭師，還有大長老，平日里就爭斗厲害?，F(xiàn)在，他們巴不得我早死，便好擁戴我的兒子或弟弟。這樣，他們照樣當他們的祭師、長老，過他們的富貴日子。同時還有了擁立之功，權(quán)力只會更大?！?p>　　傅忠心里一驚，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他輕敲桌案，苦思對策。

　　”大祭師與大長老誰的權(quán)力大?！?p>　　日渥不基：“大長老位尊，大祭師管事，兩人持平，我在的時候，都看我的最后決斷?！?p>　　傅忠心想，這樣的權(quán)力架構(gòu)倒還不錯，他問道：“現(xiàn)在呢?！?p>　　日渥不基：“恐怕權(quán)力都落到了大祭師手里了?！?p>　　傅忠輕松了，這就好辦了，他吩咐道：“你寫一封書信給大長老，就說這次起兵，是大祭師的攛掇，他有什么主張，可以不聽，務必按榆林來人的主張辦理。這樣，就不怕大祭師從中作梗，你的性命也就有了保證?！?p>　　日渥不基猶豫了一下，“只怕我的書信不管用，大長老未必會聽我的?！?p>　　傅忠提醒道：”你不會向他許愿嗎，等你回去，以大祭師亂啟戰(zhàn)端為由，撤了他的職，讓大長老的人擔任，不就能說動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