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榆林的愿景
京里一片雞飛狗跳,榆林表面卻平靜依舊。
田蘊擔心對傅忠說道:“說實話,能夠用稅收來調(diào)劑貧富,沒有比這更溫和的路子了。上面卻不會這么想,畢竟稅收牽涉到朝政。那兩個進士在行省沒得到支持,肯定會告御狀的?!?p> 傅忠心里也擔心,太子扛不扛得住朱元璋的震怒。齊、黃二人來此的目的就是監(jiān)視自己,怪他們沒有意義。他們不說,其他人也會說的。
想起朱標說過的話:‘他也不是紙糊的’,只能賭這句話了。真要撕開了面子,朱元璋就不怕一拍兩散?
他安撫田蘊道:”開朝已十八年了,就是生泥巴也搓弄熟了,朝中的那些大佬會有政治智慧的,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再說,這是貢獻,不是賦稅?!?p> 田蘊:”貢獻也好,賦稅也罷,這等收買民心的好事,不是出自今上之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圣意難測呀?!?p> 李善長、徐達的面孔在傅忠心里一閃而過,他們會怎么說,能不能為朱標援手?不過,對一貫獨裁的朱元璋,說了又有什么用。
聽田蘊的口氣,南華帝君的沖擊,不如當今圣上的一紙圣旨??磥恚@迷信只能嚇住老百姓。不過,也有好處在里面,至少避免了榆林整體炸鍋。
既然敢賭,就得承擔后果,他意味深長說道:”我們榆林僻處西北,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敢下死手的,你不用擔心。就算萬一有事,你在吏部并未掛名,改個字號,去內(nèi)地發(fā)展也不錯。我爹雖不善經(jīng)營,就算老人家跟著也出事,他手下一兩個沒有明顯站隊痕跡的知府級別的官員還是有的。這話不用討論了,你說說改良土壤的事吧。“
這是這段時間田蘊最費心的事,他說起來得心應手:”好叫大人知道,自古土壤改良,都是農(nóng)戶們悶頭獨自劃算的事,誰愿意將改良心得說出來。拿到您的方子后,他們感激不盡,有人甚至說出了要是有收成的話,會給您做長生牌位供著的。我擔心的就是不知結(jié)果會怎樣。“
傅忠笑道:”我可以負責任告訴你,這個方子來自海外,已經(jīng)經(jīng)過實際操作,增產(chǎn)一倍一點問題都沒有。如果農(nóng)夫操作得當,增加兩倍也是可期的?!?p> 田蘊一聽,喜上眉頭,”今年的冬小麥都是按照知府的方子耕種的,若是收成能增加兩倍,就算加上新稅,大戶們的實際收入還是增長了。就更不用擔心他們鬧事了?!?p> 傅忠:”我也希望這樣,他們不要太過貪心,人頭砍了,就長不出來了。“
田蘊:”我聽手下人反映,大部分大戶對南華帝君下凡堅信不疑,這是基本局面,少數(shù)人鬧不起事的?!?p> 傅忠:”現(xiàn)在榆林的農(nóng)稅是怎么收的?!?p> 田蘊:”大部分稅率是預估總收成的5%至10%。每石谷物折銀從1.9兩至0.25兩不等。由于缺乏統(tǒng)一標準,所以下面官員在折算率上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再加上官員和農(nóng)民掌握的消息不一樣,農(nóng)民們吃啞巴虧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傅忠:”我來了,就不準官員在這方面上下其手。你告訴他們,榆林府將大幅度增加官員的薪水,他們?nèi)暨€不收手,就看看我的刀子快不快。“
田蘊:”您打算增加多少?!?p> 傅忠對朱元璋苛刻官員的薪酬制度十分不屑,一個縣令的收入,還不足養(yǎng)活一個家庭。不讓他們體面的生活,怎么能怪他們手長手短的插手農(nóng)夫的各種收入。
他笑笑說道:”我要增長十倍,要讓他們都養(yǎng)得起家,活得從容?!?p> 接下來,又惡狠狠說道:”新的薪酬制度實行后,他們還敢伸手,貪污五十兩的,夫婦同罪。貪污一百兩的,長子同罪。貪污一百五十兩的,全家同罪。我不搞什么家屬流放呀、充軍呀,女眷發(fā)配教坊司這類爛事,要殺官員,還要殺他們家屬?!?p> 田蘊:”自古辱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子,這樣做是不是過了。“
傅忠:”我一直提倡任何事情都要走程序,但現(xiàn)在新程序尚未建起來,舊程序我又不放心,只好采取古人所說的,治亂世用重典。你要知道,貪官收受的賄賂,大部分還是他的家屬受益。總不能只有受益,沒有風險,這樣也不公道。“
田蘊細算薪酬加到十倍后自己的收入,豈止是活得從容,這樣光明正大的體面生活,哪朝那代有過。比起提心吊膽的貪污,膽戰(zhàn)心驚的活著,誰還伸手,那就真是豬狗不如了。對傅忠的重典處理,也就想得通了。
不過,哪里來的這么多錢。他拱手道:”這樣的高薪養(yǎng)廉,歷史上從未見過,只是榆林產(chǎn)出有限,怎么做得到?!?p> 傅忠:”靠田里收入,十輩子也別想這樣的美事。我要大力發(fā)展工商業(yè),比如酒業(yè),無定河里的漁業(yè),道路、房屋的建筑業(yè)等等。這一切就從編戶齊民開始,搞清楚榆林各行各業(yè)從業(yè)人員的狀況,有了土壤改良這個抓手,田里根本不需要這么多的農(nóng)夫,這樣,其他行業(yè)就有了從業(yè)人員?!?p> 這是多么美的一幅藍圖。田蘊問道:”這么多的行業(yè),哪里來的技術?!?p> 傅忠:”我有不少海外方子,都可以拿出來供大家參考。實行這一步的前提,是現(xiàn)在要做的貢獻一事。好在有了南華帝君的明白諭旨,有了改良土壤的法子,這一步實行起來就有了保障。等各行各業(yè)興旺起來,就為替農(nóng)夫減稅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是個良性循環(huán),行業(yè)發(fā)展得越快,稅收基點越大,稅負就越小。稅負越小,行業(yè)發(fā)展就越快,稅收基點就越多。到時候,農(nóng)戶不僅不繳稅,還會有很多出自府里的補貼,農(nóng)業(yè)發(fā)展就越好?!?p> 田蘊聽了,血脈賁張,原來大人所說的減稅,不是一句話而已。他起身拱手道:”愿追隨大人,至死不渝?!?p> 傅忠:”規(guī)劃是美好的,實行起來卻要有一個好的環(huán)境?!?p> 田蘊:”不知是怎樣的一個環(huán)境?!?p> 傅忠:”改良土壤的法子,只是個開頭,將來還要不斷發(fā)展,達到最大應用,這就不是文盲能做的事。接下來這么多的制造業(yè),都離不開開啟民智一事。府里新稅收政策實行后,收上來的錢首先要用在興辦學校上,這點你心里要有數(shù)?!?p> ”第二點就是公平,怎么實現(xiàn)公平,這就需要有一個好的執(zhí)法環(huán)境,執(zhí)法的關鍵又在怎么判斷執(zhí)法是不是有偏差,這就需要有專業(yè)人事來判斷。“
”我準備在榆林全府通過考試,公開選拔,招收幾個刑案上的人才,成立檢判衙門和法判衙門?!?p> ”檢判衙門判斷抓不抓人,法判衙門判斷放不放人。兩個衙門職位相等,互不統(tǒng)率。這是我到榆林的第二把火,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相對公平。“
田蘊:”我不是太明白,怎么又是抓人,又是放人?!?p> 傅忠:”一個人有罪還是沒罪,不能任由人隨便下定義,須得對照法律條文來判斷,這是檢判的事。他判定你有罪,才能下文榆林都尉府執(zhí)行抓人,這就是檢判衙門抓不抓人?!?p> “如果就這樣完事,那檢判的權(quán)利大得沒邊。所以,我們又設一個法判衙門,抓來的人罪過到底有多大,夠不夠量刑標準,量多少刑合適,不由檢判說了算,而由法判說了算,這就是法判衙門放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