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起風了
看著隊伍中一輛輛小車堆放的袋子,長史用手摸摸,心里一驚,都是錢,這是幾個意思。
為了對付上官,他與田蘊早有協(xié)議,除了倆人自己的利益,其他的一切情報都得互通有無。
他重重咳嗽了一下,馬著臉對田蘊說道:“你真的不說,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車上的錢來自哪里?!彼情L史,府里一切用錢的地方,他都知道,沒見這么一筆錢的出處。
田蘊被逼無奈,只得說道:“都來自行省裝備衙門,可以說,這是府臺大人的私錢。”
胡縣令的金子,早就在西安兌成了銅錢。
這就讓人看不透了,長史喃喃說道:“堂堂知府,要用自己的錢來收買人心,這說得通嗎?”
田蘊:“想什么那,府里財政吃緊,拿不出錢,這是府臺大人墊上的。至于是不是收買人心,我也不清楚。你這么好奇,何不去問問劉振?!?p> 見到田蘊也不清楚,長史的心理才平衡下來。
副總兵坐鎮(zhèn)吳堡,已經(jīng)過去好多天了,案子仍然沒有進展??h里大多數(shù)官員估計,知府大人肯定得有重新安排,但沒想到陣勢這么大。
縣里的官員都看懵了頭,先是副總兵,現(xiàn)在又是主簿、長史雙雙駕臨吳堡,一波又一波的沖擊,惶惶不安的情緒蔓延了整個縣衙。
縣尉、縣丞只嘆命苦,這么大的倒霉事,怎么就被自己碰上了。
田蘊宣讀了知府的命令:縣丞、縣尉撤職留用。政事由主簿、長史、副總兵三人共同協(xié)商辦理,縣丞協(xié)助。知府從事劉振接手縣尉,負責查案,原縣尉協(xié)助。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這么大的陣勢,這樣處理,結(jié)果還算輕的??h尉與縣丞無話可說,呆在一旁,等待接下來的交接。
縣尉私下暗自慶幸,看府里的意思,與自己的估計相同。
他討好地問劉振:“什么時候去營中交接?!?p> 劉振心里冷笑,口里還是不帶感情說道:“出了這么大的事,府里、縣里都不安,早點交接為好,現(xiàn)在就去吧?!?p> 縣尉心里也是一陣冷笑,想搞突然襲擊嗎,你還嫩點。新知府去榆林軍營的笑話,早就通過副總兵,傳到了這里。他訕笑道:“我這就替您去打前站,好讓士兵做好準備?!?p> 傅忠其實早有交待,還是按照去府里兵營的樣子來。劉振第一次單獨掌事,不敢掉以輕心,總想做到十全十美。他假裝面色一沉,“用不著,都是軍中胞澤,不要搞那些形式上的東西?!?p> 縣尉要試探到底,他向親兵一努嘴,親兵就要動身。
劉振一看就知道他要搞什么鬼,也對手下士兵說道:“那幾個都是你們的前輩,跟他親近親近,將來都是一個鍋里撈飯吃的”。
一種如釋重負的心情油然而生,縣尉放心了,沒有新招,還是老一套,看你怎么收場。他假笑道:“是的,都是袍澤,自然應該多親近”。
劉振上任,府里同去的不是副總兵,反倒是長史跟去坐鎮(zhèn)。他們走后,副總兵心里忐忑不安,私下問田川:“知府這是何意,我一個武夫,知道什么政事”。
聽到副總兵詢問,田蘊想起傅忠交代,沒有他的命令,副總兵不能回榆林。
他只好模糊回道:“知府的意思誰敢揣測,我估摸著,你掌軍事,稽查不是強項,先前讓你坐鎮(zhèn)吳堡,是怕出現(xiàn)什么叛亂的情況,畢竟兇手來勢驚人?,F(xiàn)在看來,叛亂的可能性不大。你管這些做什么,劉振接手了縣尉,案子有人辦理不好嗎。我們的去向,很快就會有消息的?!?p> 與劉振的想象不一樣,縣兵的情況雖然不是太好,比起府兵,那就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就是長史,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這些兵,總算不是一群乞丐。
五百兵員,集中起來的只有大概三百人,
想到就要與劉振塔班子,長史有心幫點忙,開始雞蛋里面挑骨頭,說道:“你們的衣甲就是這樣愛惜的,破破爛爛像什么樣子?!?p> 看著劉振帶來的士兵衣甲鮮明,縣里的士兵不服氣了,紛紛嚷道:“我們是后娘養(yǎng)的,這都是我們最好的鎧甲,有的還是以前退伍的士兵留下來的,幾年的磨損,叫我們怎么愛惜?!?p> 長史回頭看著縣尉:“你是怎么帶兵的,府里與縣里撥給的軍費呢?”
見到府里的大官,板子打到了縣尉身上,幾個老油子兵暗中起哄:“只怕都花在小妾的身上了,如果上面不給個說法,這兵當起來也沒什么意思了?!?p> 劉振安撫喧鬧的士兵,“我現(xiàn)在是你們的新縣尉了,有什么苦情,等下都可以向我訴說,現(xiàn)在還是以辦好交接手續(xù)為主”。
士兵們頓時都收了聲,辦完了交接,還說個屁呀,到底是官官相護。
縣尉好整以暇,淡淡說道:“士兵的鎧甲餉銀,都有帳可查?!闭f完,對軍需官點點頭,“去把歷年的賬本拿來,給長史和新縣尉看看。”
軍需官正要答應,劉振笑著阻止道:“你們這里的軍容比榆林要好,看來縣尉還是操了不少心的,賬目應該差不離,就不看了吧?!闭f完,轉(zhuǎn)臉與縣尉攀談起帶兵的心得來。
縣尉一邊敷衍,一邊暗自慶幸,好在有準備,總算是過了關。
一直胡扯到十一點鐘的時候,劉振突然翻臉,對隨行士兵吼道,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封了他的伙房。
一隊兇神惡煞的士兵,不由分說,把伙房的炊事兵隔離開來。案板、地上,各種菜肴排列開來,有的清洗完畢,有的正在整理。劉振進伙房時,沒聞到該有的味道,只覺得一股霉味彌漫開來。
劉振問道:“這是你們晚餐的伙食。”
大廚子莫名其妙,不敢隱瞞,“是的”
劉振又問:“都在這里?!?p> 大廚子:“可不全在這里。”
劉振再問:“平常都是這樣的伙食?!?p> 大廚子:“平常哪里有今天好,聽說府里有人來視察,這是今年最好的伙食了?!?p> 劉振轉(zhuǎn)頭對士兵說道:“馬上稱重計數(shù),與伙食開支對比。”
傅忠與榆林老兵的閑聊不是沒目的的,撬開縣尉的口,就從這里著手。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縣尉克扣的伙食費,每天達二十兩之多,一年下來,光是伙食費一項就貪污近八千兩。
打開伙房倉庫,除了幾堆霉米,一個銅子兒都沒有,老鼠倒是到處亂跑。
劉振一腳踢翻一把椅子,對縣尉憤怒說道:“你就是這樣喝兵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