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雨欲來
朱明王朝成立十八年了,中原各地正慢慢恢復(fù)戰(zhàn)爭創(chuàng)傷。
元朝被滅國后,殘余勢力逃到張家口外,盤踞蒙古老家,還在做著復(fù)辟的美夢,時不時的騷擾著內(nèi)地。
那時候的交通不暢,要從京城應(yīng)對殘元的騷擾,得到信息最快已是六、七天后。等到反應(yīng)過來,再安排下去,一個蓄謀已久的中型戰(zhàn)役也打完了。朝廷動了派大將常駐大都(今北京)的想法。
又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朝會,高居寶座的朱元璋,鷹視狼顧看了下面一眼,憤怒從他心頭升起。眾口一詞舉薦魏國公徐達(dá),輔佐開府大都的燕王,抵御殘元,他們這是要干什么,一點(diǎn)避諱都不顧嗎?
自從他為了集權(quán),鏟除了歷史上最后一個宰相胡惟庸后,眾文臣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頭,見到他如同老鼠見了貓。
好在太子朱標(biāo)心底純善,每每為他們說話,他們自發(fā)團(tuán)聚在太子周圍,明面上沒有誰敢炸刺。
但武將們卻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徐達(dá)為首的四皇子派;一派是以藍(lán)玉(永昌候)為首的太子派;還有就是以馮勝(宋國公)為主的逍遙派。
這三派中,無論誰有異心,都是能令風(fēng)云變色,江山易主的高人。朱元璋每每想到這里,夢里都不知嚇醒過多少回。
駐軍大都,看似是為了抵御殘元,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倘若徐達(dá)以皇四子為由,做出點(diǎn)什么事來,到時怎么收場。
他們怎么就不交出軍權(quán),做個富家翁不好嗎?這是橫亙在朱元璋心中的一根刺。
歷史沒有例外,誰登上寶座的那一刻起,便把全天下的人當(dāng)作敵人,總有刁民要害朕,時時縈繞皇帝心里。
這是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有制約的君權(quán),讓皇帝快意人生,隨心所欲。只是讓人猜不準(zhǔn),他的下一步將會怎么行動。
朱皇帝自然如此,鏟除了胡惟庸,他的集權(quán),達(dá)到了空前的程度。
他的兒子中,以太子朱標(biāo)和四子朱棣(燕王)最為出色,徐達(dá)是朱棣的岳父,常遇春是太子的岳父,藍(lán)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
倘若太子身體康健,常遇春又在世,這樣的提議也不會引起他過分猜忌。就算你滿朝哄哄,憑著太子賢且長,大義所在,壓制朱棣仍然綽綽有余。
那個被自己稱為:“破虜平蠻,功貫古今人第一,出將入相,才兼文武世無雙”的魏國公,不會私下搞什么串聯(lián)吧,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盤。
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太子,一股柔情從心底涌起,這個太子非常令自己滿意。
冷眼瞟了一下徐達(dá),老子還在,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你打倒,你怎么跳都跳不出我的手心。
之后呢?
一股殺心從心底涌起。不管有沒有串聯(lián),是時候挑出這根刺了。
他惡狠狠問道:“你們都是這個意思?!?p> 徐達(dá)在下面也是有苦難言,自己人不說,那些政敵簡直是要把他放在爐火上烤。開國后,他一直處于低調(diào)狀態(tài),從不張揚(yáng)。
如果這樣就能消除皇上心頭的猜疑,歷史上也沒有殺功臣一說。
何況面臨這樣的狀況,太子身體不適,燕王氣概非常。自古這奪嫡之爭,非常忌諱外人介入,搞不好就是渾身碎骨。一般人避之尤嫌不極,怎敢輕易參入。
諸葛亮那么厲害的人,都不敢參入劉表兩個兒子之爭。就算被劉表長子劉琦強(qiáng)求,也只敢在一個撤出樓梯的閣樓,對他說點(diǎn)隱隱約約的話。因?yàn)?,外人不說參與,提都不能提,那是死路一條。
可誰叫自己是皇四子的丈人呢,你說沒有,人家能相信嗎?
徐達(dá)一陣心冷,委屈和恐懼使他渾身顫抖。他早就想交出軍權(quán),奈何歷史的教訓(xùn)和手下一班人的抵制,令他不敢亂動。不交,皇上不滿,交了,手下人不說,拿什么保證自己的性命??峙碌綍r,就是應(yīng)天府的一個衙役,就足夠要了自己的命。
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不要一味責(zé)怪誰,現(xiàn)在皇上與眾武將,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見朱元璋發(fā)問,他不得已出班回到:“臣年事已高,對疆場之事有力不從心之感,還請陛下另選高明?!?p> 朱元璋譏諷道:“眾人并不這么想,他們還等著看你立功封王呢。”
在大明朝,沒有活著的異姓王,除非死后被追封,這是朝廷底線。
這般剜心的話,從皇上口里冷冰冰說出,徐達(dá)悲憤莫名,在心里大罵:“朱重八,我草你祖宗。老子為你征戰(zhàn)一生,替你打下這花花江山,你就準(zhǔn)備卸磨殺驢?!?p> 可他明面上不敢頂撞,只能默默垂頭不語。
一股窒息的氣氛,徘徊在朝堂的上空。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不說武將,就是處身事外的文官們也是煌煌不已,幾年前的胡惟庸案歷歷在目,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事也不少見。
朱標(biāo)到底仁厚,對人心不像朱元璋過分猜忌。沒有根據(jù)的事,把當(dāng)朝第二的人整下去,于心何忍,莫須有那是千古疑案。
歷史上,他是非常反感父親殘殺功臣的,這與他受的教育與天性善良分不開。
他打了個圓場,“父皇,駐軍大都的事以后再議?!?p> 散朝后,朱元璋異常嚴(yán)肅的問朱標(biāo):“老大,怎么在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我今天就想挑出這根刺?!?p> 朱標(biāo)笑著解釋道:“光憑今天的事,不能令人心服,您要知道,眾口一詞,說明他們根本沒有串通,這么明顯的事,他們敢做嗎?“
朱元璋一想,朱標(biāo)所說也有道理,他擔(dān)憂說道:“五軍都督府你得看緊了,不能掉以輕心。”
他回道:“父皇放心,兒臣知道輕重,時時派人盯著呢。兵部也有我的人,一有風(fēng)吹草動,馬上就能得到消息?!?p> 朱元璋點(diǎn)頭表示滿意,又憂慮說道:“把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分設(shè),其實(shí)沒什么多大意義,從根子上,他們是一路人。你有什么好法子沒有,從源頭上杜絕禍苗?!?p> 朱標(biāo)想起傅忠的建議,中間破綻太多,自己這關(guān)都過不了,說給皇上聽又有什么用。
他沉思了一陣,最后還是說道:“暫時還沒想出好辦法?!?p> 朱元璋看著忠厚的兒子,心里一陣嘆息,為了維護(hù)他的面子,放棄了多少下手的機(jī)會,這都是為了你呀。
他苦心說道:”你的中正仁和是不錯,有明君風(fēng)范,而且壓得住陣腳。但你不知道人心的險惡?!?p> 拍拍坐著的位子,“這個寶座,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為它鋌而走險的不知有多少,尤其離得最近的。等你登基后,你會明白我的話的?!?p> 朱標(biāo)如何不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只是所受教育使他狠不起心來,“您的擔(dān)心不是沒道理,但能否不要擴(kuò)大,不是沒跟他撕破臉皮嘛。”
“胡惟庸一案,朝廷好幾年才回過氣來?!?p> “您也要相信我的能力,除了二號,別人我也不放在眼里?!?p> 就是這句話,歷史上的徐達(dá),死后沒有牽連到很多人身上。
接著朱標(biāo)又自信說道:“就算二號有不測之心,我持中樞之正,舉全朝之力,他能奈我何?!?p> 朱標(biāo)告辭后,朱元璋自言自語:“我也不想啊,就沒有個好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