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邊大榕樹上的鳴蟬“吱吱”地叫個不停,阿瞎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掌管造物的天庭老爺們要使小小的蟬能夠發(fā)出這么大、這么單調(diào)的聲音,仿佛是要整個世界都能聽到它那深藏在歌聲里的、微不足道的孤獨,但事與愿違,大多數(shù)時候,聽到蟬鳴的生靈只會覺得嘈雜煩躁——只有另一只與之匹配的蟬,才能聽懂蟬的語言。
“喂,你們兩個給我把他好好按住了,看他這次能憋多久!”一個聽上去像是發(fā)號施令者的男孩聲音透過水面?zhèn)鱽怼?p> “上次就是因為你倆沒按住,他才起來的,還濺了咱們一身水。”另一個聽起來像是二把手的男孩接著說。
“這死瞎子力氣太大了,兩個人根本按不住,你要有力氣,你來啊。”
這是按著阿瞎的其中一個跟班說的,他早就對二把手有些不滿了,也很是覬覦二把手的位置,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孩子王面前自告奮勇地來摁阿瞎。
“喂喂……你們這么摁下去的話,會出問題的吧?”一個女孩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語氣里似乎有些擔憂。
“他被我們訓練了這么多次,水性比我們都好,沒這么容易溺暈過去。倒是你,還替這個死瞎子說話,怎么,你不會看上了這個死瞎子,想要以身相許吧,?。抗?p> 女孩們“咯咯”開始笑。
“你可得想好了,要是跟了這瞎子,以后可有你好受的!真要到了洞房的時候,一個瞎子……嘖嘖嘖?!?p> 男孩們連連起哄,還夾雜著些許帶有挑逗意味的口哨聲。
“誰說看上他了!你們好好地把他摁住了,別讓他起來!”女孩惱羞成怒的聲音傳來,這在阿瞎的意料之中。
女孩的體諒或許是真的,但絕不足以讓她為了維護他挺身而出,站到孩子們的對立面;又或許,女孩只是害怕,害怕在阿瞎這個玩具被玩壞之后,她將會成為他們的下一個玩具。無論是出于體諒還是恐懼,她的這份念想都不及此時她對阿瞎厭棄的萬分之一。
阿瞎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他掙扎著想要從水里探出頭來,卻被后腦勺上的手緊緊制住,無法動彈。在水中的時間愈來愈長,他的意識也跟著逐漸渾濁。
他不懼死,但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于此時此地,因為他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他意識迷離之際,他第一次聽見了她的聲音:
“喂,你們幾個,放開水里的那個男孩!”
“誰多管閑事……”
為首的男孩話還沒說完,一記飛拳便落到了他的鼻梁骨上,將他打飛了出去。
摁著阿瞎的兩個男孩扭頭朝聲音來源看去,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連忙撒開摁住阿瞎的手,一邊喊一邊跑開:
“快跑,花大小姐來了!”
男孩們聽到這個名諱,一下子如臨大敵,扭頭就往村里跑去,而女孩們,則早就先一步尖叫著逃開了。
花大小姐將阿瞎從水中拉起來扶到岸邊的大榕樹下,拍拍阿瞎的背,幫他把水吐了出來,隨后開口問:
“你叫什么?”
阿瞎茫然地抬起頭,閉著眼朝向阿花,遲疑半晌:
“我叫阿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