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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果

初遇

今世果 花溟大人 2031 2024-02-17 05:40:22

  是夜,星子滿天。

  幻境中的星空比外面的好看許多,只可惜皆是假象。

  坐在小亭中,看著月光下的圓石桌上,曾留下斑斑刻痕,這里或許曾有許多人生活過,他們后來有沒有走出去呢?

  察覺身后人影閃動,回身便正對上蕭子墨的凝視。

  “蕭先生。”

  他為何那般看著我?

  “夜間風(fēng)涼,云姑娘當(dāng)心身體?!?p>  說著,走上前來,解下自己身上的絨毛斗篷披在我身上。

  月華如水,籠罩著我們二人。

  “多謝?!?p>  “聽落落說,你們似要去往渡舸國,”蕭子墨坐到我面前,“云娍姑娘可是渡舸國人?”

  我搖搖頭。

  他面上微微帶上笑意:“姑娘應(yīng)同我一樣是夙國人吧?!?p>  心中頓生疑惑,他是如何得知的?又聽他娓娓道:“幾年前,夙國北地裊城城門,在下與姑娘曾有過一面之緣?!?p>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記得了,原來我早見過他。

  那是四年前一個極其惡劣的寒冬,風(fēng)聲呼嘯,大雪漫天,在那樣無情的大雪天里,城門樓下的乞丐都凍死了不知有多少。

  倔驢冒著凜冽刺骨的寒風(fēng)到處去扒死人的衣服,他要我穿上,我不肯,他便是一巴掌打在我頭上,罵我就要死了還顧及這些那些。

  那一天的城門吱呀的突然開了,有幾個刁滑的乞丐爬起來就往里鉆,被里面著銀盔甲的人斥罵著重重踢了出來,在雪地中哀嚎,此后不再有人敢造次,全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很快一支隊伍從城門里出來,有老有少,許多都穿著法衣道袍,士兵搡著讓他們快走,遲鈍孱弱者便立馬挨上一頓毒打。

  我在倔驢強(qiáng)行要求之下包上了兩件死人的破布衫,可生滿凍瘡的手到底捧不住那只豁口的破碗,雪下得極大,就連我的睫毛上都積了冰茬,只呆呆地看著遠(yuǎn)處的喧鬧。

  就是在那時,我看到人群里有一個背影,高高瘦瘦的個子,頂著一頭潦草亂發(fā),灰撲撲的麻布衣裳上沾滿了血跡,肩膀一顫一顫猶如行尸走肉。

  我正看的入神,啪的一聲,便是有個監(jiān)工揚(yáng)起鞭子打在了他背上,血淋淋的顏色濺入雪地,直叫人倒吸一口涼氣,那人的背影僵直。好半晌,他掩著口轉(zhuǎn)過身來,手指縫里亦是往外涌出的鮮血。

  只是那雙眼睛卻是桃花瀲滟,蘊(yùn)滿柔情。

  那人拿下手去,俊秀的面容蒼白如紙,唇角一片鮮紅,目光仿佛是遙遙地落在我身上。

  片刻之后,馬上就又被趕著離開。

  原來就是那一面之緣嗎。

  之后的一陣子,我還想過那人是否還活著,如此看來他的生命也算頑強(qiáng)。

  “那日人多雜亂,先生竟還記得。”

  蕭子墨輕輕吁了口氣:“看來記得當(dāng)日之景的并非在下一人,姑娘明珠蒙塵,過目難忘?!?p>  這話倒是少有人說過,這些年里我滾在叫花子堆里,與倔驢一同吃餿食飲臟水,什么人性的險惡也都算是見識過了。

  我很怕別人稱贊我。

  所以我滿頭滿臉灰,渾身臭烘烘,就連朝夕相處的朋友倔驢,都不曾見過偽裝之下的我。

  那時,因何被他注意到呢。

  這世間之事果真奇妙。

  “這樣說來,先生豈不是在毒花谷時就該認(rèn)出我來了。”我笑著隨口道。

  蕭子墨神情卻是一怔。

  他居然是真的……

  憶起往昔點(diǎn)滴,從毒花谷里,他的傀儡將我抬去,到他出現(xiàn)后把我擄了做人祭,再由起源推算來,他的用心莫測,叫人捉摸不透。

  一片清輝中,蕭子墨似是無話找話地岔開話題:“恩師涅桑真人曾教授在下一道招財符,我畫予姑娘。”

  說罷竟是當(dāng)著我的面畫起符來,隨著一張紙符憑空飄下,他并指夾住,又置于掌心遞給我。

  “此符十有二三靈驗(yàn),世事難料,學(xué)會此法或可解一時之困,希望有朝一日再相見時,我與姑娘皆能獨(dú)善其身,不復(fù)往日。”

  “往日……先生可畫得出不復(fù)明日的符?”

  蕭子墨咦了一聲,不明所以地?fù)u了搖頭。

  倒也難為他了。

  接過那張符來收入袖中,雖只有輕飄飄的分量,卻是多數(shù)世人夢寐以求的罷。

  解下斗篷還予他:“夜深了,先生也早些歇息吧?!?p>  轉(zhuǎn)身離去,到房屋門口時向下望,仿佛那人還在亭中。

  他既不肯如實(shí)相告,我自然敬而遠(yuǎn)之,人與人之間若不是緣分使然,寥寥幾面更顯珍貴,我這人一向不喜欺瞞。

  翌日,一同用飯。

  蕭子墨用勺筷略顯笨拙地將一枚茶葉蛋盛到我的碗中。

  “云姑娘喜歡云頂瀾山,這茶葉蛋便是用云頂瀾山所制,想來也合姑娘的口。”

  從前飯間絕不多說一個字之人陡然開了口,落落驚訝的杏眸圓睜。

  “是了,這幾天的茶葉蛋都是用了太子賜下的茶葉,據(jù)說此茶稀有,那位太子殿下倒是不吝嗇,賜下許多,就連子墨哥哥的熏香里頭都入了些?!?p>  難怪這兩日他渾身都有股子茶香。

  “今日清朗,云姑娘的身子可緩和些?”

  我等他這一問許久,忙是開口道:“我已無大礙,宮中妖患危急還請盡早出發(fā)罷。”

  “既然姑娘執(zhí)意如此,那便午時啟程,只是有些話要與姑娘交代清楚,”蕭子墨放下手中筷子,面色認(rèn)真,“這一路我們雖順?biāo)熘链?,不過僥幸,真正的難關(guān)隨時會出現(xiàn),若真到那亦真亦假時,姑娘切記,我們?yōu)楹味鴣?,又要去往何處,切莫迷失本心,在下也會盡全力看顧云妙?!?p>  九重念會動搖凡心,落落和云妙只是被結(jié)界所困,并不會受其影響,這里只有我與蕭子墨兩個凡人。

  我看向云妙,她便懂了我的意思。

  “阿姐放心,到那時我會喚醒你的?!比缡莻饕襞c我。

  很奇怪,蕭子墨出現(xiàn)之后,這天便時時放晴,仿佛那人心里從來沒有波瀾。

  明明我們都經(jīng)歷過那年的大雪,為何他一來便是一派回春之景,難不成他對當(dāng)年那幾乎要了命的暴戾鞭撻,竟無絲毫怨懟。

  我不了解他,只覺得他有時張揚(yáng)跋扈的不像話,有時又溫潤得像變了一個人。

  明明已經(jīng)走上了不歸路,他不該是這樣平和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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