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嫁衣
午夜，南口鎮(zhèn)。
長夜漫漫，孤獨的人夜更長。
街上早已空無一人，廣場上的石碑孤零零矗立在那里，凝視著這孤零零的南口鎮(zhèn)，孤零零的人站在石碑前。
月未滿，灑下的光華帶著寒意，照在石碑之上，陰影中的人不知站了多長時間，好像已與石碑融為一體。
千楹酒館那盞似乎從不熄滅的燈光已然成了南口鎮(zhèn)的一個象征，曾有人問過呂二娘，為什么要徹夜點燃燭火，呂二娘的說法是想給那些深夜無家可歸的浪子一個溫暖的藉慰，畢竟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駐足。
但也有人說，呂二娘是在等一個人，一個讓她放不下的人。
呂二娘很神秘，她是南口鎮(zhèn)四個不能惹的人，但為什么不能惹，沒有人知道。
孤零零的人就這樣一直盯著呂二娘那盞不知為誰點燃的燭光，一動不動，就像他旁邊孤零零的石碑一樣。
夏天啟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自己會這么黯然離開南口鎮(zhèn)，像一個逃兵，更想一個懦夫，短短的幾個月之間，他從天堂跌入了地獄，夏家也從繁榮走向了衰落，夏中舉死了，他也馬上離開，就連夏小美和陸伯也不知所蹤了，夏家現(xiàn)在沒有一個姓夏的人了。
今夜的路依舊是昨日的路，今夜的夏天啟還是夏天啟，但卻并非是昨日的夏天啟，他已沒有了那份與生俱來的驕傲，與那種骨子里就有的自信。
“伯父?！毕奶靻⒆叩绞阅莻€人的身邊。
這個在蓬云寺救他的人，當(dāng)年在肖家莊后墻懸崖邊將肖煌候和葉雪母子逼下懸崖使用陰毒劍之人，正是傳說死在墨玉手之下的夏中賢。
或許應(yīng)該叫白中賢才對，在蓬云寺夏中舉臨死之前曾說過，夏家其實就是以前的白家，白連山的白家。
夏中賢看著遠處千楹酒館的燈光，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牌，輕輕撫摸上面那朵精致的梅花，回憶起當(dāng)年的往事，良久以后才慢慢將其放入懷中。
“都處理好了？”夏中賢問道。
夏天啟點了點頭。
“走吧?！毕闹匈t干柴一般瘦弱的身體在寬大的黑衣之中就像是幽靈一般，他不但劍冷，聲音更冷。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樣千楹酒館的燭火，忽然雙手抱胸，身體一陣顫栗，痛苦的彎下腰，劇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嘔吐出來。
“伯父，您？”
夏中賢將外衣脫掉，指了指自己的后肩，夏天啟幫著解開內(nèi)衣，露出了夏中賢瘦骨嶙峋的后背。夏天啟不看則以，看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慘白的月光照不到陰影之中的夏中賢，但夏天啟也清清楚楚看見他肩頭之上那個黑色的手印，只有墨玉手才能留下這樣的手印。
“放點血?！毕闹匈t此時已然停止了咳嗽，但身體還在不停的顫抖。
夏天啟拿著匕首輕輕的在黑手印之處劃了一道，黑血伴著微微腥臭流了下來，同時好像抽離了生氣的夏中賢又活了過來。
“這么多年了，肖煌候的劍依舊那么犀利?！毕闹匈t穿上了外衣，瞬間從病態(tài)的老者變成了陰冷的幽靈。
在蓬云寺動手之后，他已經(jīng)有點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寒氣了。
“墨玉手的寒氣已然侵蝕到五臟六腑，我時間也不多了，抓緊找個地方，傳給你之后我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p> “您如果把這身寒氣內(nèi)力給了我，您的病是不是就轉(zhuǎn)好了？”夏天啟道。
夏中賢搖了搖頭，這墨玉手必須從幼年之時練起，讓寒氣隨年齡成長慢慢適應(yīng)身體，他成年以后才開始練習(xí)，寒氣必將反噬。
“不可能了，這寒氣是病因，也是本源，活著受罪，沒了也就死了。”夏中舉嘆了口氣。
“伯父，既然這樣，還是另想辦法吧?！毕奶靻⒌溃粗闹匈t的樣子，有些擔(dān)心自己吸收了這種內(nèi)力之后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什么？你怕了？”夏中賢忽然厲聲喝道，寬大的黑衣頓時鼓了起來，像一只憤怒的惡鬼一般盯著夏天啟。
“伯父，侄兒只是擔(dān)心您的身體?！?p> “哼，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的，如何能成器？你并不是一個心軟之人，遇到了點挫折就變得如此優(yōu)柔寡斷，我看你并非是怕我死了，而是以后怕成為我這個樣子，你不要忘了，你是白家的后人。”
夏中賢的目光如兩把利劍直刺夏天啟的心底。
“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的內(nèi)力經(jīng)過經(jīng)脈多年洗練，陰毒早已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不會給你帶來危害，只要你吸收了我的內(nèi)力，你的墨玉手就大成了?！?p> 夏天啟松了口氣。
“可伯父給了我，您不就...，我從小修習(xí)墨玉手，如今已有小成，如果有伯父的指點，再有幾年也可以成了，非得用此法不可么？”
“這墨玉手出自當(dāng)年的墨家，墨家以魔魂劍和墨玉手冠絕江湖，這兩種上乘武學(xué)固然厲害，但也難以學(xué)成，墨家會的人也很少。魔魂劍就不用說了，墨家后人基本就無人練得此劍，這墨玉手即使從小學(xué)起也難以大成。”說到這里，夏中賢頓了頓，這些祖輩的往事至今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了，他真的應(yīng)該講給自己的后人聽聽。
“墨家人之所以嗜血成性，陰狠毒辣，可能真的與掌法此有關(guān)，墨家當(dāng)年將漠北弄得血雨腥風(fēng)，我白家與連家聯(lián)手滅了墨家，也算是逼不得已而為之。據(jù)說我白家先人看了這兩種武學(xué)之后，認為其非但難以學(xué)成，而且不可學(xué)，所學(xué)之人最后必將非瘋即魔，所以就將此其銷毀了。那時我白家如日中天，家傳武學(xué)也不比這兩種差多少，沒必要冒這個險學(xué)他墨家的武學(xué)，可后來家道中落，被連家和洛家所害，家傳也沒有了，今時不同往日啊?！?p> “非瘋即魔？”夏天啟道。
“這么多年我早已琢磨出修煉墨玉手的方法，即使從小修習(xí)也難以大成，如果想真正融會貫通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犧牲一個人做嫁衣，這個人修習(xí)墨玉手之后將內(nèi)力傳與第二人，這第二個人就可以修成墨玉手，墨家之所以難有人學(xué)成，是因為沒有人愿意做這個嫁衣?！?p> 學(xué)武之人誰又愿意把一生的修為傳給別人，這比要他們的命還難，何況做了嫁衣之后命也沒了。
“伯父，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您肩頭上的傷是墨玉手嗎？”夏天啟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
夏中賢點了點頭，夏天啟臉色一變，看這掌印，出手之人的修為肯定在他之上，沒聽說除了他們夏家人，還有其他人會墨玉手。
“何人所為？”
“并未其他人，而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