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yè)元年，魏武帝宇文邕繼位，皇叔宇文護監(jiān)國，這一夜，星光璀璨，又突然暗淡，一位老人看著突變的天相，皺了皺眉頭，嘴里也不知道嘟囔著什么，可能是一些祈福的詞吧，畢竟新皇登基，需要這天下平安。

　　新城里有一個小娃娃出生了，本來這是一件挺讓人開心的事，不過小娃娃的父親臉色不太好看，他家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子，實在是養(yǎng)不起了，要不是還在貴人家里兼著門房的差事哪里能養(yǎng)活這一大家子。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在夫人身邊伺候的侍女一臉驚慌手中抱著個包裹來找到他，說是要他的兒子，你一聽心里涌上一股欣喜，你以為是大人心血來潮想收義子，可是侍女卻說，二夫人小產，腹中胎兒不保，想來一出貍貓換太子，你仔細想了一下覺得挺好的，起碼兒子不用跟著自己受罪，以后也是貴人了，就扭扭捏捏的同意了，至于媳婦問起來就說孩子出生哭不出來沒了，反正有二夫人兜底。

　　你看著侍女把胎兒抱走，心里突然有點不舍，你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糟心事，轉身去照顧自己的老婆，可憐的女人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了，你苦澀的看著床上的發(fā)妻，鼻子有點不通氣，可是強忍著沒有擦一下鼻涕，你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一尸兩命好了。

　　第二天你草草給發(fā)妻裹了草席子去城外的樹林里埋了。

　　貴人因為喜得貴子賞了下人錢，你看著貴人笑嘻嘻的樣子，心里突然覺得貴人的嘴臉很丑惡，可是你也無力改變什么，你只是一個下人，一個門房，你在貴人眼里只是一個工具，從來不是什么活物。你很清楚，所以葬掉發(fā)妻之后，你覺得你應該做點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你很討厭這種感覺，可是你只能無力的笑笑，起碼，你的兒子會是貴人，不會再是下人，這就好了，挺好了……

　　三天之后貴人大宴賓客，你在門口唱禮，你用盡力氣記住所有人，僅此而已……

　　三年過去了，那個被抱走的奶娃娃會走路了，你偶爾會去看他，當然是在二夫人不在的時候，你看著白白胖胖娃娃，心里多少有了點安慰。

　　小娃娃看到了你，話還說不太清楚，但是你能讀懂他的意思，小娃娃在說：“叔叔”，你心里有點厭惡，又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么回事。

　　等你回了自己的家里，你看著三個兒子什么也沒說，一陣炊煙升起，不多時四碗小米粥被你端了出來，你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你的兒子們也都一樣，因為缺少母愛，所以也都有點自卑，這是很正常的現象，窮人家的孩子本來就要承擔的多一點，成熟的快一點，才能承受這殘酷世界的風吹雨打。

　　又過了兩年，小團子五歲了，貴人給小團子起了名字，叫錦瑟，是個秀氣的女孩名字，可能是貴人喜歡女孩生的全都是男孩的原因吧。

　　在給小錦瑟取完名字的第二天二夫人去了，你從護院口中聽說二夫人其實不太得寵，這個名字是用自己的性命給“她”自己的孩子換來的，為的就是能讓這個孩子能有繼承家業(yè)的機會，能有進祖祠的機會。

　　你見過二夫人，不止一次，二夫人總是對你冷眉冷眼，在你的印象中二夫人是個溫柔的女人，對下人也很和善，自從有了小錦瑟一切就都變了，可能是因為心虛吧。

　　二夫人出殯的時候你也去看了，畢竟是兒子的養(yǎng)母，你應該去看一看，哪怕什么也不能做，也算是替自己的兒子盡一下孝道。

　　自從小錦瑟沒了母親，你就經常去和小錦瑟玩，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還沒有死亡的概念，你盡力表現得很輕松，想著，長大了就好了，長大就不會找媽媽了，突然有一天小錦瑟問你：“叔叔，等我死了，會見到媽媽嗎？”

　　你無法直視錦瑟的目光，你躲躲閃閃的說：“應該，大抵是會的吧，我也不太清楚”

　　小錦瑟皺了皺眉頭輕輕的哦了一聲，你知道自己應付過去了，也沒多想，晚上的時候你聽到后院有人大呼小叫，說著不好了，你心想壞事了，萬幸，小錦瑟沒事，就是受到了驚嚇，隔天你就被帶去問話，你那敢承認，推脫的一干二凈，可是你再也不敢去看小錦瑟了。

　　你怕，你怕，他問你，你害怕面對真正的自己，你強迫著自己忘記，就像你強迫著自己把兒子送人一樣，忘記了這些，可是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去看望他，他總是很安靜，像一個小瓷瓶娃娃，你心里偷偷的笑著，不敢表現出來，生怕有一點蛛絲馬跡，你活的很小心，從前是這樣，現在更甚。

　　終于有一天，你看到你的小錦瑟長大了，你的其他兒子也都長大了，你也很老了，有時記不清事，你用盡全力給兒子們都娶了媳婦，你想著，這輩子也算給了自己一個交代，你心里總是愧疚，終于，你在一個溫暖的春天走了，你在走之前特地去看了錦瑟，和他說了會話，你走的時候很安詳，你的幾個兒子把你一輩子省下來的錢分了，不過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了，你已經死了，不是么？就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悄無聲息的，默默無聞的，像風一樣的走了，對了，你的兒子們還算有良心給你湊了個棺材，你出殯的時候在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個人影默默地注視著你，就好像，幾年前你默默的注視著二夫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