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是勸不住的
郝莽憨厚地笑了，“你也這么覺得？”
“我也是這樣想的。你看這個世界上知識那么多，怎么可能一個人全都完？”
他想起來老年于康永總在嘴邊叨咕的話，復述了出來，“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p> “我只要做好我的事，咱們國家人這么多，人才肯定也很多，專業(yè)人士肯定不少，一定能找到的嘛?！?p> “你……”趙詠評差些要氣死，就連老徐也看不下去了。
老徐沒有勸郝莽，轉過頭對趙詠評說道，“小趙啊，你仔細想想，郝老弟說得對。咱們不都奔著賺錢來的，那些不賺錢的東西，哪怕再有價值，再先進，不也是該撇就撇，該扔扔?！?p> 他的話勾起了趙詠評的回憶。
趙詠評的神色黯然，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負責的項目。
那個項目明明那么有用，馬上就要有成果了，結果上面說沒有經濟價值，硬生生給砍掉了。
自己轉而考了經濟系的研究生，畢業(yè)論文還沒寫完，領導看了草稿就不忿道，“你說的那些真有用，你就去找個垃圾廠子扭虧為盈??！”
接著，他就被扔到了仲山的這家虧損的電子廠。
趙詠評考察來考察去，適合廠子生產還有機會扭虧為盈的產品，只有游戲機。
“追求夢想，但也要腳踏現(xiàn)實吶！”
“眼前這個家伙說得沒錯?！?p> 趙詠評調整了好了心態(tài)，他認錯道，“你說得沒錯，用這個芯片做游戲機沒問題?！?p> 郝莽笑道，“那你要不要來我這里為我工作啊！”
老徐聽了這句話，使勁朝著趙詠評擠眉弄眼。
趙詠評仿佛沒看到一樣說道，“我也很想來，可惜我有自己的廠子，還有上千張嘴?！?p> “你也有廠子？”郝莽好奇。
“唉。”趙詠評臉一苦，嘆了一口氣道，“我那個廠子比不得你這。正式員工有三百多人，配偶也有這些，還有四百多個小孩?！?p> “我去年剛被派來的時候，還沒進大門就被堵著問什么時候發(fā)工資?！?p> “我找上級要撥款，上級說去年虧損兩百多萬的賬還沒算呢，自己解決吧?！?p> “好在認識了徐大哥。徐大哥幫忙搞到了一批芯片。廠子里連夜生產出了游戲機，才把工資發(fā)了?！?p> 郝莽心想，“我工作的廠子要是好久不發(fā)工資，新來個廠長能解決工資問題，我也開心啊?！?p> 他由衷贊道道，“這不錯??！”
“是不錯，可是……”
趙詠評看了一眼徐大哥。
“我想擴大生產，爭取今年內就把積欠的兩百多萬元欠款還上，可不光島那邊的廠子獅子大開口，上級催款也越來越急，工人也問以前的工資能不能發(fā)了。我現(xiàn)在……唉……”
“挺困難的。”郝莽感同身受，“我也受過這樣夾板的氣。”
他轉而問道，“游戲機的芯片只有島那邊的廠商能生產么？咱們這邊就沒有地方能生產？”
“沒有?！壁w詠評搖了搖頭，“芯片工藝研發(fā)的周期長、成本高，剛一量產就注定落后。”
“現(xiàn)在全國都覺得造不如買。買最先進的一片芯片才多少錢。”
“世界上幾大科技強國伺候咱們一個，這福氣還小么？”
郝莽聽出了其中滔天的怨氣。
老徐連忙打圓場道，“都有苦衷，都有苦衷?！?p> 他拍了拍趙詠評的肩膀，“小趙，你說這些干啥。你說咱們不能量產芯片，那都是老皇歷了！咱們剛剛看到了啥，咱們能產?。 ?p> “是?。 壁w詠評低落的情緒開始走向興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一個要求，“郝廠長，能讓我摸一摸這臺機器么？”
“摸！隨便你摸！”
趙詠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指尖剛要觸摸到機器迅速又收了回來。
“我去洗個手?！?p> 他一溜煙跑出去又跑回來后，很有儀式感地撫摸著還在工作的機器，就像是摩挲少女的皮膚。
他閉著眼睛沉醉了好一會，忽然睜開眼說道，“郝廠長，雖然我不能來您這里工作，但是就為了這幾臺機器，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盡管說！”
郝莽也不客氣，“我需要一些技術人員負責維護和操作這幾臺設備?！?p> “沒問題！”趙詠評答道，“我這就給我的老同學，老同事寫信！”
郝莽見趙詠評答應得如此爽快，想起了自己在新聞軟件上看到過的吹得天花亂墜的研發(fā)型的企業(yè)。
他當時也是看得熱血沸騰，恨不能參與其中。
“之前我沒得選，現(xiàn)在我在一九九零年一天輕輕松松收入大幾十萬，我豈不是也整個研發(fā)型企業(yè)？”
誰還沒有個科技強國的夢呢？
郝莽想到這里補充道，“技術人員多多益善。不光要維護這幾臺機器，還要做研發(fā)！”
“研發(fā)??？”趙詠評又驚又喜，甚至為郝莽考慮道，“郝廠長，做研發(fā)很費錢的?！?p> 老徐這個連開個組裝廠都覺得是重資產，只想當個二道販子賺快錢的老油條更是說道，“郝老弟，就不要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吧?！?p> “吃力不討好？”郝莽反問道，“我自己賺的錢我打水漂都樂意！”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春?zhàn)役還是用小車推出來的呢！”
“我貢獻我力所能及的力量，還有錯了不成？”
“何必呢？”老徐苦苦勸道，“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出事了有能耐的人去扛著。咱們小老百姓賺錢就夠了。”
“不夠！我覺得不夠！”郝莽倔強道。
老徐默念了一句，“人是勸不住的?！?p> 他搖了搖頭道，“隨你吧?！?p> 趙詠評在老徐勸郝莽的時候，從他的包里拿出了稿紙和筆。
他的字有些龍飛鳳舞，但也不算難認。
“師兄，近來身體是否感康？我在仲山工作已經有些日子了，暫且還算順利。”
“今日我應朋友之邀，拜訪友廠。親眼見到了全套一微米制程芯片的制造機器。郝莽廠長與我說，他需要技術人員操作、維護。不知您可否有意？”
“若是不如您意，郝廠長還欲進行研發(fā)之工作，不置可否有意？”
“如有意，請速來。”
“趙詠評。”
“一九九零年五月二十三日?！?p> 趙詠評翻了一頁想要寫下一封。
郝莽問道，“每一封內容都一樣么？”
趙詠評回道，“都差不多?！?p> “不復印一下不就好了?！焙旅闷鸶寮埲霃陀C的掃描倉。
趙詠評和老徐，看著“滋滋啦啦”吐出復印好內容的A4紙，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