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臺班子一樣的新聞發(fā)布會繼續(xù),前一位商人還在羞愧自己問出了如此丟人的問題,大家還沒來得及鄙夷他,另外一位商人便舉起了手。
得到回應的商人也一樣按照規(guī)矩站起身說道:“陳掌柜你好,我是來自占城過的商人,我想請問您,一旦有一方故意違約,而違約金不足以彌補另外一方的損失,這種情況下損失方是否可以要求更多的補償,這筆違約金是否能夠采取浮動的方式來確保雙方利益?!?p> 待那位商人坐下,陳策故意等了一會兒,掃視了一眼在座的商人,發(fā)現在坐很多商人明顯非常關注這個問題,這才明白了這群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其實這哪里是問題,分明就是把自己這個機構當成了仲裁者,打算在有人損失的時候讓自己當仲裁機構來幫他們找回損失。
正常人的理解肯定不該是這樣,但是當前這個時代的貿易還很混亂,人類的貪婪還沒有一個成文的規(guī)定來約束,大部分商人之間的約束都來自于商業(yè)信譽和市場供需關系。
這就好像災年有人大規(guī)模囤積糧食,肆意漲價一樣。人們對于這類行為只有損失者和受害方會譴責,但是身份轉變之后依舊會認為是理所應當,說白了就是道德觀念為主流的時代沒有成文的司法約束才會造成這種結果。
缺乏強有力的約束,完全靠別人的善心來保證利益,這一點陳策可無法給他們提供解決方案,畢竟自己可不是司法機構,更不是這里的統(tǒng)治者。
輕咳一聲,陳策笑道:“事實上您的問題并不屬于我們的保障范圍,我再次強調,我們的期貨市場立足于保障交易雙方盡可能的減少損失,而不是保障雙方沒有損失,這是不同的概念。”
“就拿最近馬尼拉煙草漲價的事情來說,假設兩位商人在一個月前約定好了交易一筆煙草,當時的價格是一船煙草2000兩銀子,保障金按照兩成計算。那么交易雙方在我這里各自質押400兩白銀的保證金,一個月之后的今天到了交割日期,運來煙草商人發(fā)現馬尼拉煙草價格變成了一船4000兩銀子,那么他想要毀約,損失就只有400兩白銀的保證金,他完全可以把這船煙草賣給其他人,這一點是符合期貨交易原則的?!?p> “而原本采購的商人在確定自己不能按照原本合約拿到商品,這個時候他就可以來我們這里提起違約賠償申請。15天之內船主如果不來說明情況,那么違約金自動就會交給采購商。從本質上來說,或許采購商人沒能賺到這一波煙草上漲的利潤,但是憑空賺取了400兩銀子也算是彌補了他一部分損失,所以雙方都有盈利,這才是我們期貨交易的目的?!?p> 陳策說的有些口干舌燥,因為這種例子還有很多,但那些例子并不一定適合當前這個時代,也不見得有煙草這件事這么直觀。
所以解釋這一通看似很輕松,實際上陳策說的很慢,還要一點點的斟酌,就是擔心自己說錯話給了眼前商人們漏洞,從而讓自己這門生意從一開始就被人鉆漏洞。
一眾商人很容易就理解了陳策的這套說法,因為這個例子簡單直觀,更是有著最近的實例可以印證。
唯一讓大家討論的,其實還是這其中的差價。
陳策知道面前的都是一群貪婪的人,他們只會覺得自己賺的少了就是損失,所以還是會糾結在損失方不能得到更多的賠償,從而跟自己糾纏這一點。
真要是讓他們無休止的糾結這一點,那么自己這門生意根本就經營不起來。
所以陳策趕忙又開口說道:“諸位,我們的期貨市場是為了減少交易雙方的損失,而不是為了彌補損失,這一點希望大家能夠明白。”
“另外反過來說,運輸的那一方也有可能損失,造成的結果就是運輸來一批商品,結果因為價格下跌的太狠導致只能賺走一筆賠償金,但是因為價格跌的太狠最終還是虧損了,”
還沒等陳策繼續(xù)說下去,現場以為西方海商便舉起了手,這使得陳策不得不停下來示意對方提問。
“陳先生您好,我是來自西班牙的商人,我想向您提問的是,您的這種期貨模式似乎在英格蘭王國已經有了,據我所知1571年倫敦皇家交易所就已經開展了這項業(yè)務,我想請問您的這項業(yè)務是否和倫敦皇家交易所的業(yè)務一樣呢?”
陳策微微一愣,隨即便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腦海中儲存的記憶,努力回憶了一下相關的細節(jié),這才發(fā)現自己還真就漏下了這一條。
當時自己看穿越小說看的有點上頭了,所以專門在網上搜索了這方面的信息,事實也和眼前這位西班牙商人說的一樣,倫敦皇家交易所確實在1571年就弄出過類似的業(yè)務,只不過網上更側重于1848年美國人弄出的期貨交易市場,所以這一段信息被自己下意識的忽略了。
陳策可不會因此而感到尷尬,而且剛剛仔細回憶了之后,他想到了倫敦皇家交易所并沒有指定出完善的規(guī)則,而且還是早期的中間人保證制度,和東方這邊的牙行擔保類似,并沒有形成期貨交易。
更何況就算倫敦皇家交易所真的出現了期貨市場其實對自己也沒有什么影響,反正亞洲這邊沒有,兩邊各自搶占市場而已,以這個時代的通訊效率壓根就不存在搶生意的可能。
想到這里陳策便笑道:“首先,我聽說過倫敦皇家交易所的事情,他們那里執(zhí)行的還是傳統(tǒng)的中間人擔保模式,這一點和大明的牙行是一種模式,與我們期貨交易所存在差距?!?p> “我們這邊的期貨交易合約在交割日之前是可以發(fā)售的,而且是可以在我們這里報價銷售的。假設您在半個月前預計到了煙草價格會上漲,而原本做交易的雙方并沒有預計到這一點,那么您可以在我們這里發(fā)布收購煙草期貨訂單合約,以高一點的價格從訂購方買走合約,訂購方也可以根據自己的資金周轉需求或者對市場的判斷隨時出售合約,一切執(zhí)行都是按照交割日來執(zhí)行,這會方便大家的交易,也能讓一些下了訂單的商人在急需資金周轉的時候提前套現離場?!?p> 后續(xù)再解答了一些期貨合同交易的事情之后,陳策這才有機會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所以說,這是在最大程度上保護大家的利益,我們無法做到保證每個人的損失都能得到補償,我相信也沒有人能夠做到,所以我們能夠做的只是保證大家不會因為一場意外而傾家蕩產,留下一個機會給運氣不好的人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才是我們成立期貨交易所的目的?!?p> 好吧,陳策知道后世還有個東西叫保險,那玩意只要投?;鶖底銐虼螅故钦娴目梢宰寭p失方真的做到沒有損失,但那畢竟是另外一種金融東西,陳策沒有資本玩那一套,自然也不會提前拿出來。
別看這個時代的商人十分貪婪,但是他們同樣也是這個時代的精英,能夠賺大錢跑海貿的無一不是各個地方實力派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所以他們很容易就能夠預估出期貨市場給予他們的好處,因而當陳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算是認可了期貨市場的玩法。
后續(xù)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問題,包括核定價格,交易雙方故意哄抬訂單價格坑人之類的事情,陳策也都給出了一些自己能夠想到的解決方案,不敢說完全不會有漏洞,但至少陳策估計短時間之內一些漏洞不會出現,自己應該能夠挺到總督府和那些貴族們來接手。
一場新聞發(fā)布會持續(xù)了整個下午,這也使得還沒有正式開業(yè)的期貨交易所直接被迫營業(yè)了,當晚關門之前,期貨交易所便完成了五份期貨合同的簽署,在一眾商人協商和見證之下,成為了陳策這門生意賺取的第一桶金。
百分之一的中介費用也順利讓陳策身邊的一種水手傻了眼,因為再次之前他們一直覺得收取這么少的中介費會讓大家跟著賠本,只是礙于陳策一直能夠帶著大家賺錢,這才沒有在正式經營之前安奈住了這種不滿。
如今事實告訴他們,這年月一船商品價格過萬兩,大型海船交易價格超過5萬兩的也不在少數,5份期貨合約就賺取了1000兩白銀的中介費,換算下來那可是1400多枚銀比索,快1500了,更不要說交易雙方質押的違約金超過了2萬兩白銀了。
陳策采取的違約金標準是浮動的,這一點需要交易雙方約定。最低限額是百分之十,最高不能超過百分之五十,而且根據違約金比例不同,中介費也會有一點點波動。
出現這樣結果的主要原因還是自己的期貨市場缺乏公信力和實力,畢竟陳策要是貪墨了人家的違約金跑路,人家最多只能拿走陳策那艘沒有下水的商船和城內正在營造的住宅店鋪來彌補損失。
這5比交易總額10萬兩白銀左右,質押的違約金就達到了2萬兩,而陳策那艘船只是付了三成定金,房子和鋪子也是類似的支付模式,總價值才一萬兩左右,一倍財富到手,跑路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點陳策給出的辦法其實很蒼白,因為商人們也擔心陳策會跑路,只是目前陳策的財富神話讓大家暫時認定了他不會舍棄家業(yè)跑路,大家在周邊國家都有勢力,陳策也不一定敢卷走這么多實力派的錢財,這才會有這幾筆交易。
如果后續(xù)陳策不能給出更有勢力的質押物,恐怕這個期貨交易所還是無法經營下去,畢竟這年月的信譽可不是什么牢靠的東西,甚至說一點實際約束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