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
病看好了,未多久長山又沒完沒了的發(fā)病,家里本就難捱,這下更入不敷出了。
望著巴掌大的長山日夜受著折磨,可真是消得父母憔悴了。母親打趣道:
“沒辦法,治唄!難不成找個地方扔了你不管。”
實則,長山明白那種情況下,父母即便是真就扔了,也于心無愧的。
因這病太難治了,已經(jīng)花光了家里全部積蓄,但仍反反復(fù)復(fù),也太折磨父母的心了。
說是如此,長山也只是嘴上慰藉著,但終究不能體會父親當(dāng)時是該取還是舍他的糾結(jié)情感。
因記得村里有一外人,曾與長山提起一段往事。
事是這樣的——九零年農(nóng)村就分地了,每家每戶都有自家的土地耕種。
九五年的某個秋日,斜陽西下,天空只剩半個月牙兒掛著,快摸著黑了,有些許涼意襲來。
一整天,母親都在地里割著蠶豆,父親忙著打包,再兩個兩個的壓在扁擔(dān)上,送至田外土坡旁合并堆著。
他忙累了,鄰田的村里人也忙累了,遂約著一道兒躺在土坡枯草里喝水說話。
這時突兀的,父親提到了長山,父親眼神渙散。
此時,容貌也灰暗的沒有絲毫血色就如大壩轟然倒塌,它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怀厮查g傾瀉而出,父親艱難的說到:
“兄弟,要不扔了吧,看著孩子抽的太嚇人了,治好了十天半月又發(fā)作,我看是救不活了……”
那人當(dāng)即打斷了,喝道:“瞎說什么,沒錢也得治的,孩子既然生下來了就得好好養(yǎng),不要留遺憾。
你想一輩子都活在愧疚里嗎?”說罷,那人碾碎了煙頭……
父親有時耳根子軟,聽人勸,隨即便掐滅了心里的魔怔,安分干活去了。
老這樣子,長山好好壞壞,消消停停的,家里一直就糊涂過著,還是嬰兒的他也一直被癲癇所困擾著。
某次,長山已滿一周歲了,又生了場大病,就長山心里而言,母親于他是百般呵護的,非照顧不周所致。
而他也早已試盡了各種偏方子,徒奈何只能殷切的做只小白鼠,品嘗著各種荒誕離奇的“仙露”,他強笑說:
“囫圇嚼了好些奇怪東西,也快趕得上孫猴子的金剛不壞身了!”
而當(dāng)中的某一偏方,仍記憶猶新。
即使現(xiàn)在想來,也甚覺得不可思議,真是難為了那個腦洞奇葩的大師。
母親說到:“你兩歲的時候,還給你吃鼻涕蟲呢,特地熬了一碗喂你?!?p> 長山聽了一呆,莫名心里泛起惡心,好像咽喉處此時正有無數(shù)只鼻涕蟲黏糊糊的滑下胃里。
“當(dāng)時洗菜水池子、打井四壁、下水的潮濕地方,與你爸都捉了個遍。黏黏的、滑滑的,用筷子才能夾起來,整整燒了二十只鼻涕蟲,想想就毛孔豎起?!?p> 母親笑著說到。
長山讓母親住口,別再說了,但實在太奇葩了,他終究抵不住探知這一趣事的好奇心。
據(jù)說還有某次是吃了灶臺燒菜大鍋底下結(jié)的那層灰呢,長山想想就語塞。
……
記得高中輟學(xué)入社會后,長山也未曾想到會面臨這般差的身體狀態(tài),處境堪憂。
因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摧毀已無限至零界點,長山崩塌了,而唯一支撐著的是信念以及與他不認命的堅毅心。
至于為何輟學(xué)?那得從一個同學(xué)說起。
本該叛逆和幼稚的年紀,在長山十六歲那年,他哪持老成心態(tài),怎會甘于平靜與安逸的學(xué)習(xí)氛圍里?
于是長山被帶偏了——不學(xué)習(xí),只知貪玩,矛盾的是他又害怕入了壞學(xué)生的圈子。
八月份臨開學(xué),因父母太過于溺愛,長山從記事起,一直是想要什么就買什么。
遂才買了個店里最貴的手機,它一千塊,當(dāng)時錢挺值錢的,是粉色系、滑蓋的,某佳牌子,據(jù)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廠了?
而事情的起因就在于這個手機。
九月天還算炎熱,午休時學(xué)生得補個午覺,下午四節(jié)課才能聽的認真。
但總有一部分學(xué)生背道而馳,午休時偷著玩手機、吃東西。
可無巧不巧的,偏偏巡視老師逮住了長山。
因他是坐在第一排靠窗的緣故,趕巧兒他又戴著耳機聽歌,不知有沒有人來巡查。
遂栽了秧,手機耳機也一并沒收了去。
期間靜悄悄的,只叨擾了鄰座午休的學(xué)生。
老師在走廊里巡至106班時,因他拔了耳機,手機止不住的傳開一聲聲聒噪。
音樂很響,他又關(guān)不了,很無奈,于是,只好求助于105班靠窗的同學(xué)。
而那個同學(xué)只“咔咔”兩下,滑完鎖、關(guān)了音樂足矣!
老師無奈的笑著說到:“同學(xué),下了午休,你送回108班第一排靠窗學(xué)生,男的、齊眉頭發(fā)、白凈凈的??蓜e弄丟了它?!?p> 那個同學(xué)上下翻看著手機,心里暗想:一個大男的用粉色的,屏幕左鍵旁還斜貼了一個淺綠色的“Kiss me”的英文標記。
當(dāng)時長山心內(nèi)很焦急,如坐針氈,本就悶熱的教室,更覺的似火爐一般。
他還在揣測著午休完了該如何去老師那兒拿回他新買的手機?長山急得喃喃自語:
“可那個老師他臉陌生啊,應(yīng)該是其他班的吧?”
叮鈴鈴,叮鈴鈴……午休結(jié)束的廣播適時響起。
唿唿……咻!
像風(fēng)揮去額角的汗珠帶來涼爽,又像離弦的箭洞穿長山的惡瘡。
只見長山僵直起身子、緊繃著神經(jīng),他已忘了動彈。
先聽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聞聲方才見人,長山定眸看去。
只見她箍著一頭烏黑濃密長發(fā),圓臉、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甚是狡黠,爽朗笑著。
正一直把玩著他的手機。
長山在暗處,偷偷看的真切。她穿著一身樸素的校服,大家都穿的一樣,但依舊不能掩蓋住她在人群里的活躍與美!
長山反應(yīng)總是慢一拍,明知她拿著自己手機,卻仍坐在椅子上卡著沒有上前討要。
剛好佳琪同學(xué)在走廊上,他蘑菇頭、個不高人也不壯,挺愛笑但總發(fā)覺笑起來哪兒怪怪的,可能是氣質(zhì)吧?
長山說不上來。因他兩認識,女孩便問到:
“哎,你班級午休時聽歌的那人是誰?。勘焕蠋煕]收了手機,讓我特地來還給他?!?p> “那個!長山,美女給你送定情物了?!奔宴魍瑢W(xué)指著我,嬉笑說。
“滾,沒個正經(jīng)?!彼鲃萦颉?p> 佳琪憨笑著,“麗,就開個玩笑!”
四目相對,是兩人第一次相識,更是長山青春的躁動。像過了好久一樣。
“給!”她淺淺笑著,略微有肉的臉頰,又顧盼生輝,舉止落落大方如芙蓉出水,像新生的花苞兒剛剛開綻。
長山年少甚是害羞,不敢說話,遂沒有答謝她。
因兩人不在同一個班,長山心想:只是一面之緣,該是就這樣錯過了吧。她無動于衷的。
可她也笑了啊,淺淺的笑。若不算了,她怎會看得上我呢?
原諒了長山的浮想聯(lián)翩,因為青春帶給少男少女的感覺便是憧憬、朦朧的。
之后再怎么遇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