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眼一瞧，原來是位皮膚黝黑，身形佝僂的老漢。
“老哥，怎么稱呼，哪里不舒服呢？”何池朝著這位老漢道。
“嘿嘿，鄉(xiāng)下人，沒啥……”老漢剛想答復(fù)。
“呦，王貴，咋來俺家了？”
“蹭吃蹭喝來了？”狗蛋奶奶毫不客氣地對著王貴說著。
“狗蛋他奶，說話別這么難聽，我就沒來你家蹭過，都是窮苦人家，我能蹭到啥油水嗎？”
“我是來看病的?！?p> “好不容易來了個名醫(yī)，哪能不來瞧瞧身上不舒服的地兒呢？”王貴沒好氣地對著狗蛋奶奶道，說到“名醫(yī)”時，又諂媚地沖著何池笑。
狗蛋奶奶看都沒看他一眼，她心里可門兒清，之前家里吃雞蛋時，大門沒關(guān)，湊巧讓從門口經(jīng)過的王貴看到了。
平日里沒啥來往的兩家，就那次，王貴來自己家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眼常往“咯咯”叫的那些雞上瞟，都射出光來了。
弄得狗蛋奶奶心里一點(diǎn)兒也不舒坦，常提心吊膽家里的雞失蹤。
所以她對王貴的印象也好不起來，只要見了就甩臉色給他看，好在兩人不常碰面，也平安無事。
眼下，她也不好和王貴吵起來，免得讓何池對他們家有不好的觀感。
她讓何池來家里吃飯，并且給地方住，就是為了承何池治好了她孫子的脫臼又不要錢的情，是為了無愧于心。
何池對王貴稱呼他“神醫(yī)”也沒辯解，他本就是為了打出自己的知名度。
“王老哥，原來你是來找我看病?。俊?p> “聽你剛進(jìn)來說的話，還以為你是要來找我?guī)湍泸?qū)邪呢，哈哈?！焙纬乇緛硗嫘o王貴打了個預(yù)防針。
表示自己不是村中司婆神漢那類人，沒有法力傍身，只是能治病救人而已。
“嘿嘿，韓醫(yī)師，老漢我不會說話，意思是那么個意思就是了。”王貴撓撓頭。
講明白了何池就沒再多說，“那把褲腿拉一下吧，讓我看看什么情況。”
其實(shí)說來也是奇怪，現(xiàn)如今正值夏天，天氣悶熱，只要不是下地干活，他們這些人都是著短褲的。
一是避免長褲的磨損，二呢，就是為了涼快嘛。
下地的話另當(dāng)別論，光腿容易被地里的雜草用鋒利的葉子割傷，或是被飛舞的蟲子撕咬，因此感染風(fēng)寒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因此，除非家里特別困難，實(shí)在穿不起長褲，負(fù)責(zé)他們下地時都是穿長褲的。
方才王貴進(jìn)來時，何池就發(fā)現(xiàn)了，王貴雖然穿著長褲，可是鞋上并沒有泥土，這很奇怪。
后面的對話中，王貴家也不是富貴人家，和狗蛋家的情況差不多。
眼下，王貴掀開褲腿后，何池這才了然。
他是為了擋著可恐的“蜈蚣”。
之前王貴黑瘦的腿上有許多蚯蚓狀凸起，部分皮膚鱗狀化嚴(yán)重，毛囊有萎縮的傾向。
仔細(xì)看了看他的腿，又下手摸了摸。
伸手一摁，有明顯的綿軟下陷感，并且不會立刻恢復(fù)原狀。
他的腿上有多處結(jié)痂，沒有結(jié)痂的地方露出一個個圓形的白色淺坑，是潰瘍。
很嚴(yán)重了。
“平時站著有什么感覺？”
“呃……感覺嘛，倒沒啥別的，就試著比以前更容易累了，常常站一會兒就雙腿脹痛?！?p> “唉，自從這樣后，下地也干不了活了，這家里還有好多張嘴等著吃飯呢?！?p> “韓醫(yī)師，你說，我是不是下地的時候讓蜈蚣鉆進(jìn)去了？”
“你看看，這些小口，都是沿著凸起的蜈蚣長的。”
“是不是蜈蚣在里面吃肉呢？”
“這身子是……”
王貴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也停不住了。
這對醫(yī)生來說，其實(shí)是好事，可以溝通的患者比難以溝通甚至拒絕溝通的患者更容易醫(yī)治，畢竟要知己知彼嘛。
不過這封建迷信也是難搞，何池伸出只手，示意打住。
而后露出自信的神態(tài)，“無事，靜脈曲張罷了。”
“是你長期干重力活，長久站立導(dǎo)致的。”
“靜脈……曲張？”
“這是啥？”
“沒事，這個解釋起來也不方便，你需要知道的就是能治，而且很簡單，不必吃藥?！?p> “哦”王貴聽到重點(diǎn)，“真的？”
“不用吃藥??？”王貴聽到了自己想聽的，這意味著不用花錢，這對他很重要，家里實(shí)在揭不開鍋了。
“對，你只需要用布將自己的腿緊緊捆起來，睡覺時可以腳跟搭在墻上高抬腿就好?！?p> “堅持下來，就會見效?！?p> 在何池說的時候，王貴用力地記著何池說話，并且時時點(diǎn)頭，見他如此，何池又放慢語速，讓他聽得更清。
“不過，這重體力活你得減減了，不然很容易復(fù)發(fā)的?！焙纬靥嵝训?。
“這……”王貴遲疑了。
“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尤其家里還得靠你吃飯呢?！焙纬亟又f。
“好，聽您的，多謝韓醫(yī)師?！闭f著，王貴從腰間掏出五枚小錢，雙手遞給何池。
“不用了，這是小病，不費(fèi)事的?！?p> “你看，我剛才也沒耗費(fèi)啥精力，很容易就看出來了。”
王貴還在堅持。
見狀，何池笑了笑：“王老哥，不然這樣，我還得在這待幾天，去您家吃個飯，叨擾一下？”
“您看，錢也填不飽肚子不是？”
見到何池這么說，王貴思考了會兒，手稍有縮回的跡象，又硬生生地放到何池的手中。
“韓醫(yī)師啥時候來吃，俺家都?xì)g迎的，這錢，您得收下，不然我這心里不是回兒事啊。”解決了心事，王貴也笑了出來。
“韓醫(yī)師，我先回去了?！?p> “狗蛋他奶，我走了?！蓖踬F喊了聲。
隨后，他轉(zhuǎn)身回家了。
緩慢，但沒來時那般蹣跚。
看著他的背影，何池默默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錢收到包袱里，何池也不清楚王貴能聽進(jìn)他說的多少。
說到底，還是窮啊……
病，是窮出來的，但，養(yǎng)好，不說得富養(yǎng)，也不能窮好，至少得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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