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大廳內(nèi)，又是另一番場景。
這座別墅很大，客廳看著足有三四百個平方的樣子，很多人端著酒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聲說笑，但外面的音樂聲就幾乎不怎么能傳得進(jìn)來，顯得這里面既安靜又幽密——直覺地就讓人認(rèn)為，待在這里說話的人，應(yīng)該檔次上比外面的那些人，要高端了一些。
不少人注意到徐正華走進(jìn)來，似乎要有動作。
但徐正華腳步不停，直接奔著角落區(qū)的一大片沙發(fā)而去。
有個中年男人已經(jīng)站起身，迎了過來。
滿臉笑容。
倆人握手，那人問：“怎么過來的？”
徐正華坦然回答：“出租車?！?p> 那人問：“你不是有摩托車嗎？”
徐正華渾不在意，“怕找不到地方?！?p> 那人大笑，這才扭頭看向袁維，徐正華適時地伸手一指，“我朋友，袁維?！?p> 又指那人，“雪嵐的經(jīng)紀(jì)人，道哥?！?p> “道哥您好！”
袁維乖巧地打招呼。
她就算再怎么是歌壇的局外人士，卻也知道，杜雪嵐已經(jīng)是風(fēng)頭壓過安小菁，被公認(rèn)為今年華語歌壇迄今為止最紅的歌手。
A榜六連冠的輝煌戰(zhàn)績，短時期內(nèi)也很難有人超越。
那作為她的經(jīng)紀(jì)人，這位“道哥”，顯然絕對是歌壇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笕宋铩?p> 徐正華自然可以，并且絕對有資格神態(tài)輕松悠閑地跟對方閑話家常，但如果不是跟在徐正華身邊，自己很有可能都不夠格湊上來跟人家說句話，這個時候盡管完全不必做出任何阿諛對方的姿態(tài)，但保持相對的尊敬，卻也是必須的。
徐正華沒介紹姓氏，她就順勢跟著稱呼道哥。
“你好袁小姐?！?p> 陳邦道也很客氣地招呼了一聲，但隨后就也不再看袁維了，笑著問徐正華，“記得你之前說要辦駕照，辦出來了嗎？不會是因為無證駕駛吧？”
徐正華哈哈笑，“老管給我辦好了，特簡單，就騎車過去轉(zhuǎn)一下，就發(fā)證了?！?p> 是的，對于找對了門路的人而言，至少是在這個時空，要辦什么其實都特別簡單——當(dāng)然，另外那個時空其實也差不多就是了。
兩人簡單幾句對話的工夫，身邊已經(jīng)不知不覺就又圍了一圈的人，只不過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打斷兩人的閑聊而已。
袁維倒是始終都有留意。
并且她很驚奇地發(fā)現(xiàn)，盡管湊過來的這五六個人，高矮胖瘦都有，年齡自也不一，但大家走過來之后站在那里，表情卻都是出奇的一致。
大家都面帶笑容地看向徐正華，隨著他的話，又近乎同時地都露出整齊劃一的笑容，并伴以緩緩的點頭，似乎徐正華說的這句話，讓他們都感到無比贊同。
這種笑容，和動作，像是某種早已被標(biāo)定過的儀軌。
這種所謂的儀軌，其實剛才在庭院里，袁維就已經(jīng)有所察覺，但一直到現(xiàn)在，重復(fù)觀察多次之后，她才終于確定——這的確就是大家都默認(rèn)的一種儀軌。
袁維漸漸有一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
然后有第一個人借機(jī)插了話，“正華也喜歡摩托車？”
袁維無比確定，剛才在庭院中圍過來的人群里，肯定沒有這個人。
徐正華隨意地回答，“哦，談不上喜歡，圖它方便！”
那人馬上接上，“是啊，現(xiàn)在帝都這邊真的是太堵了，停車位也特別難找，這方面摩托車的優(yōu)勢真的是太大了，我也很喜歡騎摩托車出門?！瓕α?，我家住的地方，離正華你們音樂學(xué)院不遠(yuǎn)，改天咱們交流一下摩托車。……我的名片，博海經(jīng)紀(jì)公司，趙京?！?p> 徐正華只好伸手接過來，轉(zhuǎn)手又遞給了袁維。
就在這個時候，還沒等下一個人開口說話，忽然聽見有人喊，“呀，徐正華！”
大家齊齊回頭。
客廳中央寬大的樓梯上，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孩子正走下來。
于是大家一瞬間陷入集體靜默。
所有人都面帶笑容地扭頭看著她下樓，連笑容都近乎一致。
又是那種奇怪的儀式感。
一種儀軌。
當(dāng)然，袁維也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這就是杜雪嵐了。
她最近太紅了，只要是家唱片店，就一定會有她的大幅海報，只要是稍微對流行歌壇有所關(guān)注的人，想不認(rèn)識她都難。
她年齡不大，很漂亮。
但更重要的是，她身上似乎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zhì)：純澈，干凈。
那么大牌的一個歌星，走下臺階的時候，她居然是有點蹦蹦跳跳的。
一副很雀躍的樣子。
而且她完全沒有安小菁那種在處理大場面時候的面面俱到，甚至完全相反的是，她眼睛里似乎壓根兒就沒看見現(xiàn)場還有別的人在。
下了臺階，她直接就快步走過來。
但誰都沒有料到的是，她過來之后，仰頭看著徐正華，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聽說最近有一部叫《鯊機(jī)四起》的電影特別好看，特別嚇人，但道哥一直都不讓我去看，因為他沒空陪我，明天你陪我去看吧？”
所有人都保持靜默。
估計每個人見到這種親昵的態(tài)度、聽到這種親昵的對話，心里都會多多少少有些想法，但幾乎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有所變動，大家只是繼續(xù)含笑地扭頭看向徐正華——眼角的余光瞥到周圍人的反應(yīng)，袁維頓時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太大了。
那個陳邦道臉上露出苦笑，“別鬧，這兩天你還要拍幾組照片呢，合同都簽了，人家還等著能早一點兒把你的宣傳照掛出去呢！先拍照，忙完這一段，你們再去看！總不能不管工作吧？”
又對徐正華吐槽：“她最近老想出去看電影！”
袁維沒有去看徐正華，反而第一時間扭頭去看周圍的那些人。
就在那一瞬間，大家臉上又一次近乎同時的，露出一種大約可以解釋為“理解”，或者叫“溺愛”的笑容，部分人，還伴以緩緩的點頭。
又是那種儀軌。
似乎在大人物交談的時候，誰都不可以說話。
你只需要安靜，保持笑容，不時伴以點頭，就可以了。
徐正華笑笑，“沒事兒，想看就去看唄！看一場電影大不了耽誤半天工夫，能費什么事！工作是根本不可能做完的！”
杜雪嵐聞言，臉上馬上露出得意的模樣，似乎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一般，隨即扭頭看向陳邦道，“那我明天去看！”
陳邦道一臉無奈，但片刻后，他居然真的說：“好吧好吧，那明天我給你們安排！”然后扭頭看向徐正華，“你陪她去看一次也好，要不然她還得整天念叨我。我就去不成了，最近要談的合作太多。我安排好了派車去接你？”
徐正華想了想，點點頭，“行吧！”
他最近正好也想去看這部電影呢，但本來是打算等大師姐來了，帶她一起去看的，現(xiàn)在看來，得看兩遍了。
杜雪嵐特別高興，高興到甚至有點雀躍，伸出手，“那就這么說定了？”
徐正華也伸出手。
兩人擊掌為定。
然后，她繼續(xù)渾然無視周圍的所有人，一把拉過徐正華的胳膊，扯著他，往一邊拽，小聲說：“我跟你說，道哥說我該換個房子住了，繼續(xù)住在那個地方，已經(jīng)有點擾民了，他還說這次我可以換個大一點的，你要不要也買一個，咱們做鄰居？他說過幾天就帶我去看，到時候我叫你呀……”
所有人，包括袁維，就這么被愣生生無視，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