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嬸

　　正要開門。

　　吱呀。

　　斜對(duì)面的院門開了一道縫。

　　呼。

　　竄出來一個(gè)渾身是泥漿看不清面容的小男孩。

　　雖然這小子抱頭鼠竄的模樣很是狼狽，然而聲音里卻是滿滿的不服氣。

　　“祖母，我沒有玩水，我只是去捉了條魚?！?p>　　咣！

　　那道院門打得更開。

　　“還敢說去捉魚！”一個(gè)中年婦女拎著根藤條氣沖沖地追了出來，“弄得滿身都是泥！”

　　“臭小子你別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任飛哈哈地叫了聲，“三十嬸子……”

　　然而婦人腳腿不停，只顧著追那小泥人，根本沒注意到后面的任飛父女倆。

　　這時(shí)，正對(duì)面的院門開了。

　　一個(gè)手里還拿著滴水青菜的婦人匆匆走了出來。

　　“三十嫂，生哥還小，你嚇唬嚇唬他得了。千萬別把孩子給打壞了……”

　　說著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任飛父女倆身上。

　　咦！

　　“小五？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任飛還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已經(jīng)滑到下邊穿著紅色小裙子好奇地東張西望的任寧凝身上。

　　“這孩子是……”

　　“嬸子，這是我女兒?！比物w蹲了下來，嘻嘻逗著女兒。

　　“麥子，這是白奶奶。她可喜歡玩水啦，快叫奶奶！”

　　白嬸滿頭黑線。

　　她是半傣（族）人，沒嫁到萬香谷前過得的是潑水節(jié)。

　　只不過現(xiàn)在她兒子都和任飛一樣大，早跟著萬香谷其他人一樣過上了漢（族）節(jié)，哪還可能動(dòng)不動(dòng)就玩水？

　　然而小姑娘信以為真。

　　任寧凝心生好感，甜甜地?fù)P起笑臉，“奶奶好?！?p>　　“我爸爸姓任，我媽媽姓寧。我叫任寧凝，小名叫麥子。今年快三歲了?！?p>　　哎呦。

　　“好乖的女女?！卑讒痼@呼著直拍大腿。

　　她只有四十來歲，馬馬虎虎能聽得懂普通話。只不過說起來時(shí)一言難盡，估計(jì)連自己都聽不懂。

　　“小名叫麥子，是吧？”白嬸兩眼放光，隨手把菜往大門邊上一掛，飛快擦干凈手后過來抱起任寧凝就親了兩口，“名字真好聽，小嘴真巧。”

　　“爸爸？”任寧凝聽得一臉的茫然。

　　任飛在一邊呵呵干笑。

　　第一次聽到任寧凝介紹自己時(shí)，他也和白嬸一樣感慨女兒小小年紀(jì)便長(zhǎng)了一張巧嘴。

　　后來才知道這樣一句介紹話，寧墨濃整整教了小丫頭N天……

　　“小五，孩子都快三歲了，怎么才帶回來？”白嬸喋喋不休，“列祖列宗……咳！”

　　任飛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撓頭：“有點(diǎn)事拖延了。這不，剛畢業(yè)我就把孩子帶回來了?！?p>　　白嬸點(diǎn)頭。

　　她只是隨便問問，見任飛不愿意詳說便不再追問。

　　“你小妹還沒放假，家里暫時(shí)沒人沒火。回去把行李放好，一會(huì)到嬸子家吃飯！”

　　“好。”任飛以前沒少在白嬸家混吃混喝，便沒有拒絕，“我一會(huì)兒就過去。”

　　“麥子，”他朝女兒伸手，“先跟爸爸回家。一會(huì)兒到奶奶家吃飯飯?！?p>　　白嬸后退一步。

　　“你家滿是灰。孩子還那么小，最受不得嗆。就讓她先在我家玩吧，反正你一會(huì)兒就過來了。”

　　任飛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嬸子你還得做飯……”

　　“可什么是?！卑讒饾M不在乎，“你們?nèi)齻€(gè)小的時(shí)候，哪個(gè)不調(diào)皮到能上天？我還不是照樣把你們扯大了？”

　　任飛啞口無言，只得拉了拉女兒的小手。

　　“麥子，你先到奶奶家玩，爸爸放好包包就過去找你?！?p>　　“對(duì)了，奶奶家應(yīng)該有可愛的狗狗?！?p>　　正說著。

　　汪汪。

　　院子里隱隱傳出小奶狗軟綿綿的聲音。

　　“狗狗，麥子要狗狗?！?p>　　人生地不熟，小姑娘原本還猶豫。

　　此時(shí)聽見小狗的叫聲，她立即扯著脖子往白嬸家院門張望，連父親都不要了。

　　“原來麥子喜歡小狗呀。這就好辦了?！卑讒饸g歡喜喜地抱著小姑娘進(jìn)了自家的院子，“來，跟它一起玩。”

　　剛進(jìn)院子，任寧凝一眼就看見院中央的木菠蘿下有只搖搖晃晃學(xué)著走路的小黑狗。

　　“奶奶，”她兩眼放光，“小狗狗?！?p>　　說著小姑娘掙扎著下了地，一路小跑到小狗身邊才停了下來。

　　任寧探頭探腦地跟在后面。

　　看著女兒嘻嘻哈哈地?cái)]著那只小狗，根本沒有初來乍到惶恐不安的意思。

　　“膽子真大，也不知像誰？”

　　搖搖頭后他拿著行李到了自家院子前。

　　鑰匙還是在門楣上方的老位置。

　　打開門鎖，吱一聲推開門。

　　任飛走了進(jìn)去。

　　院子很大，最令人矚目的正中央那棵高大的荔枝樹。

　　樹根龐大，樹冠如傘。枝葉幾乎撐滿小半個(gè)院子，不少枝條甚至伸到正屋頂上。

　　此時(shí)正是荔枝掛果的時(shí)候。

　　樹上到處掛滿了紅燦燦沉甸甸的果子，空氣里滿是荔枝的香甜，聞起來十分誘人。

　　任飛卻是撇了撇嘴。

　　這棵荔枝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種下的，自他有記憶起就一直存在。然而完全是野蠻生長(zhǎng)，從來沒有枝剪和嫁接過。

　　樹上的荔枝看起來個(gè)頭不小，只是里面的果核同樣也大。是以肉不多，只能過個(gè)嘴癮，根本賣不了好價(jià)錢。

　　走到樹下，抬手?jǐn)]了擼一串低垂的果實(shí)，任飛卻沒有采摘的意思。

　　左右看看沒人，他掏出一小瓶水倒在了樹根下。

　　樹下有石桌，任飛先把身后的背包放下，然后如機(jī)器貓一樣，源源不斷從懷里掏出各種東西來。

　　大至炊具席被，小至牙膏毛巾，甚至還有肉類蔬菜，可謂應(yīng)有盡有。轉(zhuǎn)眼堆滿了石桌。

　　掏完這一切，任飛才打開正屋走了進(jìn)去，很快又匆匆走了出來。

　　呸呸！

　　屋子看似灰塵不多，然而他剛揪開家具上的罩布，便吃了一嘴的灰。

　　看看時(shí)間，任寧干脆先提著肉菜去了隔壁白嬸家。

　　任寧凝正和那只小黑狗開開心心地玩著繡球，看見父親連忙蹦起來求抱抱，“爸爸，狗狗好可愛。它喜歡麥子?！?p>　　“是吧。”任飛哈哈壓下女兒的小手，“麥子先跟狗狗玩。”

　　他揚(yáng)了揚(yáng)雙手上的肉和菜，“天快黑了，麥子肚子也餓了。爸爸手里全是菜菜，得先拿給奶奶做好。一會(huì)兒大家才能吃香噴噴的飯飯。”

　　“哦哦。”任寧凝明白了。

　　她繞著父親轉(zhuǎn)了一圈，“爸爸，那大雪容融呢？”

　　“麥子想讓它和狗狗一起玩?！?p>　　哈哈。

　　任飛指了指自己家：“大雪容融在我們家休息呢。一會(huì)兒爸爸把它帶過來給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