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前蘇吳山帶著蘇洵來到了面館,兩人坐定等面的時候,柴安從角落走了過來。
“柴叔!”蘇洵跑過去一把摟過去。
柴安笑的合不攏嘴,將蘇洵抱起,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跟他說了幾遍就是改不過來,要叫舅舅”,蘇吳山站起來說道。
“算了算了,叫什么都一樣”,柴安擺了擺手,繼而摸著蘇洵的臉,眼里滿是疼惜。
這倒讓蘇吳山鼻子一酸,他想起了蘇洵的媽媽柴靜,看著眼前穿著筆直軍裝的柴安,他又不得不愧疚的低下頭。從蘇洵的眉眼中依稀還能看到柴安的樣子,但自己卻回想不出柴靜的樣子。
蘇吳山在想如果當(dāng)年他早點趕到,也許她不會在雪地里被人拖著走了半里路。他抱起雪地里的柴靜時,感受到的卻是無力的憤怒。他不知道柴靜是恨他自毀前路,還是恨他來的太晚。他只知道當(dāng)她大出血孤零零躺在床上身邊只有他一人時,她沖他微微的笑著卻用盡全力告訴自己,遠(yuǎn)離她的孩子,她甚至都沒看孩子一眼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始終是恨他的。
“我天天都在這面館里坐著,還真讓我碰見了”,柴安笑著對蘇洵說道。
“不是說好每年小子生日的時候來嗎,今年怎么來這么早”
“今年巧了,有事兒到你們鎮(zhèn)上,辦完事一看還有個六七天。我三天前就來蹲你們了”
“你可以到村子里找我們呀,我們要是不來你不就白等了”
“你說你待的那兩個地方是人待的嗎,再說我找的著嗎?”
蘇吳山沉默不語。
蘇洵說道:“舅舅下個月還來嗎”
“當(dāng)然來啦,我家小子過生日,我能不來,下個月,舅舅接你回文城好不好”
“???”
蘇洵看了眼蘇吳山,便掙開柴安的手來到了蘇吳山旁邊。
蘇吳山不敢看柴安的眼睛,摸著蘇洵的頭,輕輕說道:“舅舅跟你開玩笑呢”
“開什么玩笑,我都說了幾百遍了蘇吳山,你以為我會讓蘇洵跟著你窩囊一輩子,我好不容易辦妥了,就等過去落戶了,你拖個什么勁兒啊”
“你不說干夠三年就不干了嗎?我到時帶蘇洵一起過去”
“你做什么癡人夢…”,看了眼旁邊的蘇洵,柴安止住不說,從口袋了掏了一只煙點上。
“戶口你是別指望了,我又是神仙,給你在冀城安排的工作”
“那離文城遠(yuǎn)著呢”
“不是,蘇吳山,咱是不是說好了,孩子跟著我上戶口,又不是不讓你們見面”
“那你在文城給我找份工作也行啊,干啥都行,我還種地”
柴安將煙掐滅,“文城是我家開的?”
“你總歸是有辦法的嘛,只要不跟兒子分開就行”,蘇吳山怯懦的說道:“我知道我對不起柴靜,我只想好好的帶兒子”
“你夠了!”柴安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屋子登時安靜下來。
蘇吳山終究是沒忍住,兩行淚順著落了下來,那兩個字實在過于沉重,對于他和柴安都是如此。
只是柴安受夠了他沒完沒了的苦情,最初還有愧疚和不安,現(xiàn)在只有憤恨,這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當(dāng)面端上來時,兩人都沒有了吃下去的欲望。
倒是蘇洵爬到了凳子上拿起面哧溜哧溜的吃起來:“我不去文城,爹在哪我在哪”
柴安轉(zhuǎn)身摸著蘇洵的頭:“我的乖,咱先去文城,三年后再把你爸接過去不就行了”
“接文城還是接冀城?”
柴安笑了笑,轉(zhuǎn)頭看了看蘇吳山:“接文城”
蘇洵咧嘴笑了起來,柴安接著說道:“那你下個月跟我去文城?”
“不行,我跟爹一起去”
柴安坐直身子,看了看蘇吳山,蘇吳山有些心軟,兩人都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柴安開口問道:“蘇時杰有什么消息嗎”
蘇吳山反應(yīng)過來,輕輕說道:“怕是沒什么指望了,他從來就沒回來過,從蘇里楊找怕是沒出路了”
“我就不信他不回來”
蘇吳山猛的抬頭:“他回不回來,三年過后我是一定要走的”
這話說完,柴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讓你待了?找蘇時杰那是我的事兒,你的主要任務(wù)是把蘇里楊的山給我搬空了,還有作物的事,這次再讓人給我燒了,我跟你沒完”
“你放心,這次不會了,我準(zhǔn)備…算了,你就等著收東西吧”
柴安也不理會,低頭吃面,看見蘇洵兩只眼睛滴溜溜的盯著自己,便笑著摸了摸蘇洵的頭。又聽蘇吳山說道:“山上的石頭我看是不多了,但是村子里,我瞧著好像還多,但是村里的石頭要運出去,怕是不能走山里那條道兒了”
柴安點點頭:“你這兩年往外運石頭的時候沒撞見村子里的人吧”
“沒有,你放心,他們都以為我從外地逃難來的,不會知道我在他們后山住了兩年”
柴安笑了笑:“你說兩年前你非要放火燒那些鳥兒干嘛”
“又提這事兒干什么”,蘇吳山一臉哀嘆。
柴安不再打趣,卻見蘇洵放下碗筷嚴(yán)肅的說道:“那時候爹快要被打死了,一瘸一拐的來到蘇里楊的后山上,沒找到你說的那個地下房子,只能走出山來,在河堤旁的樹林里搭著鳥窩睡,誰知道半夜鳥驚醒,我爹還以為有人追了來,才不小心把火點著了,要不是被蘇里楊的伯伯背回家里,我爹可能就沒了”,說到這里,小家伙兒不禁難過起來。
柴安才自覺有些過分,輕輕拍了拍蘇洵,“這次是舅舅不對,舅舅以后不說了啊”
似乎想挽回點自己的面子,柴安又接著說到:“不管怎么樣,要不是我給你那根管子,那蘇里楊的人還未必搭理你呢”
蘇吳山抬頭看了看柴安,努力的想了想,便說道:“哥,你跟時杰哥是咋鬧翻的啊,有錢大家一起掙不好嗎,你有路子,時杰哥有手藝…”
“不知道的事兒,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可警告你啊,蘇時杰以后哪怕是來找你,也不怕,他體格子弱,而是一個人,跟那兩個人沒法比”
“你說的是那兩個變態(tài)?不是說他們被人打死了”
柴安還沒來得及說,卻聽見旁邊的蘇洵插上了話:“爹,啥是變態(tài)?”
柴安笑了笑,連忙擺手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