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劉協(xié)的野望
“溫侯!”
張邈這一聲喊徹底扭轉(zhuǎn)了呂布的命運。
原本,呂布這一路人馬已經(jīng)進退維谷,即將在兗州牧曹操與冀州牧袁紹的聯(lián)合絞殺下滅亡。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
“天不亡我呂奉先!”
呂布哈哈大笑。
“果然,上蒼不瞎!知道我呂布忠心耿耿!”
此時此刻。
呂布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多年來為朝廷盡忠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前面來者何人?”
“我乃陳留郡守張邈,專程邀請溫侯過河。”
“張大人!布感激不盡!”
“船已備好,請溫侯與部下盡快轉(zhuǎn)移?!?p> “多謝!”
呂布與張邈點頭致意,然后命令部下快速趕往船舶渡口。
“孟卓兄,袁紹派人在后面追殺我等,恐會給你造成麻煩啊?!?p> “溫侯先撤,我自有辦法退敵?!?p> 張邈和呂布各自伸出一條胳膊,緊緊地握了握手。
“渡口自有人接應(yīng),待吾擺平追兵,再與溫侯敘舊。”
“好!”
呂布重重地點了點頭,果斷地拍馬離去。
張邈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轉(zhuǎn)身迎上了追趕而來的顏良文丑。
“汝可是奉曹操之令而來?為何私放呂布?”顏良指著張邈怒喝。
“你算什么東西!”張邈不僅不回答顏良的問話,反而嚴厲斥責道,“哪里來的無名小卒,竟然這么狂妄!就是袁紹來了,也沒資格這般說話!”
“嚯!張邈你好大的官威啊?!蔽某笈鸟R而來,“你這么叼,曹操知道嗎?”
“哼,伶牙俐齒!”張邈冷冷道,“我不知道袁紹與呂布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上個月他們還在一起追討黑山軍。
“以袁公寬以待人的秉性,斷不可能卸磨殺驢。
“爾等欲致呂布于死地,真的是奉了袁紹的命令嗎?莫不是殺良冒功!”
不等顏良文丑再反駁,張邈已經(jīng)率軍撤退。
臨了,他朝著顏良文丑喊道:“曹公一定會調(diào)解袁紹與呂布之間的糾紛。當今天下紛亂,州牧重臣之間不該再起事端,吾等期待袁公與呂布重歸于好?!?p> 張邈還真沒有給袁紹面子。
他的弟弟張超有些擔心:“兄長結(jié)交呂布而得罪袁紹、曹操,會不會得不償失?”
“當年我與曹操、袁紹一起興義兵討伐董卓,不說平起平坐,也不比他們實力差了?!睆堝惆寥坏?,“現(xiàn)在袁紹不擇手段地偷走了冀州牧這個位置,坐實了小人行徑!
“至于曹操,他能當上這個兗州牧,是兄弟們捧他。
“兗州牧的位置,真以為非他曹操莫屬嗎?”
張邈從未真正地把自己當成曹操的下屬,雖然看起來他這個陳留太守是兗州牧曹操的手下,但實際上卻是獨立自主的一方諸侯。
畢竟,當初關(guān)東聯(lián)軍興師動眾,他們這些人可沒有明確的上下從屬,都是一方老大,誰領(lǐng)導(dǎo)誰?
尊袁紹一聲盟主,那是形勢需要,至于最終咋辦,決定權(quán)還在各家老大手里。
如今,袁紹袁術(shù)兄弟公然背叛了聯(lián)軍,無視朝廷君威。
可以說,是身為“盟主”的袁紹親手葬送了聯(lián)軍的未來。
陳宮說的不錯,呂布每一次的“背叛”,都是在向朝廷靠攏……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條線是無法否認的。
或許,相比目前的曹操,推舉呂布為兗州老大,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孟德啊,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自私。
你的兗州牧都老伙計們捧出來的,可你卻只當是你自家的東西,只顧著你的家人。
做人要胸懷大一點,看看袁紹就比你強!
真的,你真該跟袁紹學(xué)學(xué)。
如果你離開兗州之后,還有雄心壯志,想回老家創(chuàng)業(yè),沒問題,伙計們依然會支持你。
話說你真該去豫州發(fā)展,讓一個幽州過來的劉備霸占你的老家,你真的能忍嗎?
孟德啊,不是我要趕你走,而是為了你好。
你去豫州攆走劉備、袁術(shù),遇到困難,大家還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助你一臂之力的。
張邈完全說服了自己。
雖然對曹操有點愧疚,但一想到以后會幫曹操給攻略豫州,張邈就寬心了不少。
至于袁紹……
難道他還能隔著黃河打過來不成?
況且還有公孫伯珪替大家教訓(xùn)這個盟主,穩(wěn)穩(wěn)的。
張邈現(xiàn)在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盡快與陳宮、呂布會合,共商大計!
另一邊。
呂布上了陳宮的船。
“溫侯今后有何規(guī)劃?”
“暫時打算去投靠河內(nèi)張楊。想想如今就連名不見經(jīng)傳的劉備都已經(jīng)成了氣候,可我……唉!不知公臺有何指點?”
“我聽說溫侯有意重回長安?是想再輔佐新君?”
“唉。朝中人人自危,已經(jīng)沒有了朝廷的樣子。我想力挽天傾,奈何……”
“溫侯已經(jīng)位極人臣,把一條路走到了極致,是時候換一條賽道了。”
“公臺的意思是?”
“我有一個計劃……”
……
……
長安。
漢天子劉協(xié)孤獨地眺望東方。
雖然只有十三歲,但這個少年已經(jīng)飽經(jīng)滄桑。
四年前,他與同父異母的哥哥見證了洛陽的風云變幻。
皇宮大屠殺、兄弟大逃亡、強人斗法……
結(jié)果,本來坐在皇位上的哥哥劉辯突然間就被廢掉了。
不滿九歲的他,第一次親眼看到了皇宮里的血腥。
當被那個油膩胖老頭扶上皇位的時候,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厭惡。
憑什么?
憑什么由別人來決定誰坐這個皇位?
難道這個位置不是他們劉家人的嗎?
一群姓袁的、姓董的、姓何的……湊什么熱鬧!
這天下,難道不姓劉嗎?
想想先帝,先帝的先帝……
他們十三歲的時候在干什么?
先帝十三歲、甚至更早一些,就重新奪回了身為皇帝應(yīng)有的權(quán)力!很強勢!
先帝命人校《五經(jīng)》,再推儒學(xué)繁榮,留下熹平石經(jīng)為后人瞻仰。
又開鴻都門學(xué),不拘一格選拔人才,讓社會風氣煥然一新!
彼時四方來朝,進貢者不知幾多。
若是先帝在位更久一些,說不定能成為一個中興之主。可惜。
先帝的先帝同樣完成了權(quán)力的掌控,君臨天下。
到了自己這里,可不能給他們丟臉啊。
劉協(xié)不敢和別人傾訴,也沒有人可以說話。
他甚至不能流淚!
不能為他們劉家的江山流淚。
他要隱忍,要悄悄掌控權(quán)杖,驚艷所有人。
可惜,身邊的宦官近侍被袁氏兄弟趕盡殺絕,否則,他這個少年天子如何會像現(xiàn)在這般形單影只?
如果沒有袁氏兄弟屠宮,他現(xiàn)在還能有不少幫手。唉!
雖然困難比先帝遇到的還大,但事在人為,一定可以成功的!一定可以的!
“陛下,臣愿舍身游說關(guān)東諸侯,事不成,誓不回來!”
“好,不愧是劉太傅的兒子!朕等你的好消息。事成之后,你就是第一功臣,滿朝官位隨你挑!”
“袁紹已經(jīng)沒有侍奉之心,而袁術(shù)貌似還有忠誠存留,至少,袁術(shù)說過維護朝廷的話。我會先找袁術(shù)?!?p> “嗯,一定要保重?。 ?p> “陛下,臣愿不辭萬死以振興劉氏天下!”
當初,他送劉和出長安,尋求外援,至今也沒有消息。
如今,兩年過去了,劉和還活著嗎?
天下州郡,到底還有幾個忠心大漢?
皇兄已經(jīng)低調(diào)地死了,這才是最恐怖的。
堂堂的一個皇帝,竟然能被人驅(qū)離皇位,然后悄無聲息地死去……
自己的下場,能比這更好嗎?
近年來,劉協(xié)已經(jīng)很少說話。
他靜靜地看著呂布誅殺董卓,靜靜地看著王允、呂布守衛(wèi)長安,靜靜地看著李傕郭汜等人卷土重來……
原來,這就是權(quán)力的套路嗎?看起來真幼稚啊。
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應(yīng)該做點什么!
否則,這天下就不知道還有他這個漢天子了。
對了,勸和!
讓天下諸侯知道,還有漢天子在!
你們打你們的,我管我的。
無論你們怎么打,這天下的主人只能是我!
還有,多封劉姓州牧!
無論如何,這天下不能改了姓!
幽州牧劉虞、益州牧劉焉、荊州牧劉表……
袁術(shù)侵吞豫州、荊州、揚州,必須限制!
揚州牧,必須要劉家人來做!
“皇叔,你可愿為朕、為大漢鎮(zhèn)守揚州?”劉協(xié)把劉繇帶進密室說道。
“臣愿為陛下肝腦涂地!”劉繇當場下跪。
“好,袁術(shù)擅自領(lǐng)揚州牧,朕便授你揚州刺史?!眲f(xié)穩(wěn)健道,“明日早朝,朕會提出這個議題,到時候,你要與李傕等人據(jù)理力爭?!?p> “臣領(lǐng)命?!?p> “另外,你覺得劉備此人怎樣?”
“陛下說的是北抗曹操、南碾袁術(shù)的劉備?此人不可限量!”
“皇叔也這樣認為?”
“嗯,雖然未曾謀面,但也聽說了很多。劉備是天下諸侯里唯一心向漢室的俠客。與之相比,我們皇族的劉焉、劉表可就太自私了?!?p> 聽到劉繇的評價,劉協(xié)笑了:“劉備不管怎么說,也算是我們皇族的一員。我打算將劉備正式納入皇族序列,讓天下人知道,有一位大漢皇叔,在為漢室江山不遺余力!”
“此計甚妙!”劉繇立即同意,“如果正式承認劉備為大漢皇叔,那么陛下的影響力將上升不知多少!”
“嗯,聽聞劉備已經(jīng)進入豫州,就干脆讓其擔任豫州牧吧。”
“陛下英明!”
晉升劉備為豫州牧,是劉協(xié)最得意的一步棋。
樹立劉備這樣一個典型,足以震懾放蕩不羈的各路諸侯,同時也能感召不思進取的劉姓皇族。
把劉備推為自己在天下的代理人,必能叫那些輕視自己的人不敢妄動。
借勢而為,制衡天下!
劉協(xié)愈發(fā)自信。
他的對手不僅僅是外姓諸侯,還包括了劉姓皇族的那些州牧。
劉焉算是先帝一手栽培的益州牧了,可那家伙直到先帝駕崩也沒能發(fā)揮作用。
劉表倒是不錯,以巧妙的手腕穩(wěn)定了荊州,確保襄陽以南的萬里河山還是漢室江山。
可惜,劉表的能力也僅僅到此為止了。
想讓劉表精神抖擻,驅(qū)逐袁術(shù)……應(yīng)該不可能了。
幽州的劉虞忠心有余卻武功不足。
公孫瓚又那么暴力……
真替老師捏把汗。
現(xiàn)在,劉和生死未卜。
倘若將來天下太平,一定好好重用老師這對父子。
一個念頭突然在劉協(xié)心中升起——
回洛陽!
那里才是皇帝應(yīng)該待的地方。
長安,是董卓一窩蛇鼠的巢穴。
留在長安沒有前途。
真皇帝,就該回洛陽!
只有重新回到洛陽,他才能成為真正的漢天子。
如果只是待在長安,總會有一種聲音在質(zhì)疑他得位不正。
他要在先帝的洛陽,重新恢復(fù)他們劉家的輝煌!
權(quán)力,他要一點點奪回來!
看著眼前空曠的大殿,劉協(xié)握緊了拳頭。
自從李傕晉升車騎將軍以來,天子王殿就門可羅雀。
所有人都跑去了車騎將軍府。
“先帝、皇兄,我真的能贏嗎?”劉協(xié)默默地在心里發(fā)問,卻從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當皇帝,真的好累。
倘若自己手里有幾個劉備這樣的忠誠能干的大臣,何愁天下不定!
太陽漸漸西斜。
黃金般的亮光透過窗欞,把大殿變成了一片暗金。
可是,天子在這里,卻無一人過來分憂。
“陛下?!?p> 一聲呼喊打斷了劉協(xié)的沉思。
這種形勢下,還能有人來看望這個少年天子的,也就只有尚書賈詡了。
自董卓以來,劉協(xié)對西涼人已然有了陰影。
但賈詡卻是稍有的溫和派,被這位少年天子稱為“涼州的良心”。
這位老先生雖然是李傕的部下,但卻為自己這個少年天子提供了不少支持。
“文和先生,各州戰(zhàn)事就不要匯報了,陪朕走走吧?!?p> “好吧?!?p> 賈詡無奈。
的確沒啥可回報的,天下還是很亂,天子還是沒法。
就是個象征性的匯報而已。
而且本來應(yīng)該是車騎將軍親自來的……算了,不提也罷。
“陛下想回洛陽?”
“!”
“吾觀陛下每每東望,想必是希望還于舊都。”
劉協(xié)震驚賈詡的聰明,遂不露聲色道:“洛陽是我朝百年故都,就這樣棄置了,有些躲避亂局的意思,文和先生以為呢?”
“陛下心懷社稷,此乃國家之福。”
“先生剛剛說到回洛陽……朕也不止一次聽到有大臣這樣講。這真的可行嗎?”
“現(xiàn)在還不行。”
“……”
“但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