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醫(yī)生,明輝絕對是不合格的。
不是專業(yè)能力不行,好歹明輝曾經(jīng)為了研究如何治好他自己對生物學、心理學和化學都進行過相當深入的研究,更別提他見識過的風景中還有不少是非人的存在。
他在基因、大腦、意識這方面都有屬于自己的真知灼見,他差的是仁心
諸子百家時期的醫(yī)家條例是即可撰寫醫(yī)書傳世,亦可隨心而行入世行醫(yī),即使禍及自身,亦不悔矣
明輝雖然有對生命的尊重但缺乏對生命的憐憫和對患者身心安撫的仁心。
密室內(nèi),一個木盆內(nèi)已經(jīng)盛滿了鮮血。
半身白衣的白亦非跪在柔軟的地毯上,明輝單手扶著白亦非的腰部,另一只手快速的拿起銀針扎入他的各個穴道。
下一刻,白亦非身上的數(shù)處血管全部崩裂,大量帶著寒氣和碎骨的鮮血濺射到地面上凝聚成了一團團紅色的冰碴子。
明輝神色冰冷的看著這張即使因為痛苦臉部肌肉完全扭曲也一聲不吭的妖邪臉龐。
快速的下針拔針,白亦非身上爆裂的血管也越來越多,飛落的鮮血不時在明輝的衣衫上帶起一陣陣寒氣。
明輝沒有在治療的過程中?;ㄕ?,但他之前和白亦非說的‘保持清醒,別死就行’也不是騙人的話。
換血灼骨的痛感、快速變換充斥囈語的幻境、快速愈合后的麻癢之感,這三者疊加還要保持時刻的清醒撐到治療結束不是誰都可以的。
明輝冰冷聲音在白亦非的耳邊響起
“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冷漠無情的黑色雙眸帶著強烈的警告意味。
溫柔的辦法不是沒有,只是白亦非可不像是個聽醫(yī)囑的好病患,讓他三年不許練功五年不許動武絕對難如登天,魚和熊掌都想要總得付出點代價不是么。
強行將自己的頭扭轉過來,白亦非看著明輝耳邊紅的耀眼的水晶耳墜未發(fā)一語只是有氣無力的笑著。
他有多久沒有這么狼狽虛弱過了?
體內(nèi)的真氣仿佛絲毫不剩了般,多年未曾體會的困乏感蔓延在他的心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那個在百越祭壇中看的世界,韓國的未來,所謂的歷史和真實,掌控游戲掌控人生的那雙手都在等著他去破解。
只是真的很痛很痛,那感覺就像是手里一直握著冰塊超過二十分鐘,由痛轉為麻木,然后劇痛,提不起任何勁道,全身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巨痛無比。
白亦非其實很想大喊大叫出來,但此刻就是要開口說話都艱難無比,更何況以他驕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明輝面前痛哼出聲?
到底有多痛白亦非只能無法形容,他只知道從來沒有也沒想過自己會渴望馬上昏死過去以獲得片刻的安寧。
只是白亦非更知道自己不能,明輝之前和他說會有幻覺出現(xiàn),他不能也必須清醒的保持著自己的理智,防止陷入幻覺中一醉不醒。
隨著治療的深入,耳邊開始有個溫柔的聲音開始呢喃
“白亦非,你累了,回頭吧”
眼前也開始有幻境時隱時現(xiàn)
整潔的發(fā)髻變得散亂,身上堅固的盔甲慢慢風化,那是一個靜靜的躺在雪地里的自己,渙散的眼睛空洞的望著灰暗的天空,似乎在感受著生命的流逝。
眼神在空洞和迷離中迅速轉化著,氣息開始有些不穩(wěn)
看著幻境中自己的身影,聞著現(xiàn)實中散發(fā)的陣陣血腥味,痛楚,無法抑制的各種情緒,反復極限收縮擴張的經(jīng)脈還有腦海中時不時傳來的空虛囈語
薄削的嘴唇輕微的蠕動著
“回頭?什么是回頭?要我怎么回頭?”
“毀滅也是一種創(chuàng)造,從我當初踏出第一步開始,就沒有留下后退的余地。所以我不會回頭”
明輝手上的動作不停,迅速為銀針渡上了一層蒼白色的火焰,蒼白的火焰似乎不會灼燒衣物只是順著銀針在白亦非的各處穴道中游走。
加大了幾分力道,保證白亦非的身體無法倒下,他神色冷漠的注視著白亦非暗紅色的眸瞳。
幽深的眼眸,冰冷的語氣,火焰的痛感拉回了白亦非的思緒
“扛不住你就會變瘋子”
明輝的神色依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動,語氣中也帶著一股似乎對一切毫不關心的淡漠感,就像是最平常不過的語氣詞。
“恨么?這樣的命運?”
“很,公平,呵”
低沉的聲音帶著獨屬于他的驕傲,白亦非艱難的吐出幾個音節(jié)
邪魅狂狷的臉龐即使狼狽不堪渾身脫力,依舊帶著一種決不妥協(xié)的驕傲感。
“你的適應力還算不錯”
錯開目光,松開扶著腰部的手,將屋內(nèi)的寒冰的痕跡和血跡清理干凈,明輝留下了一杯瑪格麗特雞尾酒和一杯“石榴糖漿”轉身離開了這間密室。
“休息一會等脫力感消失你就可以正常行動了”
輕飄飄的身體終于恢復了一點力氣,白亦非拿起那杯“石榴糖漿”也不見他有喝的動作,杯中的液體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消失了。
看著桌上另一杯酒液,蒼白的薄唇微微勾起
“都說了,比起瑪格麗特我更想喝那天的血腥瑪麗”
就在明輝為白亦非治療的時候,桑海的小圣賢莊內(nèi)也有了蝴蝶閃動翅膀的痕跡。
...
“師兄,該你落子了”李斯沉穩(wěn)的聲音將“韓非”的注意力拉回,看著眼前的棋盤和師弟李斯,“韓非”沉默的落了一子。
“師兄可是昨日沒有睡好,我觀師兄眼底帶著青黑色剛才下棋也是時不時的就走神一次”李斯恭敬又不失關心的問著
“韓非”嘆了一口氣,負手起身離開石凳眺望著遠方的天空“不是昨日沒有睡好,是這幾天一直沒有睡好,總是莫名驚醒。
李斯放下手中棋子,同樣起身站在“韓非”身邊
“師兄可是夢到了什么所以才莫名驚醒”
“韓非”搖頭“就是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所以才總是讓人在意,還是繼續(xù)下棋吧,我這一走神沒想到棋局上居然已經(jīng)呈現(xiàn)了潰敗之勢”
李斯看著棋盤上的黑白子打趣道“難得能贏師兄一次,師兄也不給個機會”
拿起一枚白子“韓非”笑道“一局棋倘若需要靠故意放水來左右輸贏實在是有失禮治,我相信師弟也不會想要這樣一份勝利”
李斯頷首點頭稱是。
一局棋結束,李斯看著棋盤上已經(jīng)被蠶食殆盡的黑子拱手道:“師兄棋藝高超于逆境中翻盤,斯,敬佩?!?p> “韓非”清理著棋盤開口問道“游學在外已有多年,師弟,可否思念家鄉(xiāng)”
李斯搖頭
“亂世中我早已沒有了牽掛之人,如今自邯鄲之戰(zhàn)已過數(shù)年,看似平靜的湖面水下怕是早已起了漣漪,李斯雖然不才但也不想身不由己隨波逐流”
“韓非”點頭“我相信以師弟之才必將能有一番作為,只是這亂世將至受苦的卻還是黎黎蒼生,我已經(jīng)準備不日之后就向老師辭別”
李斯略顯驚訝
“師兄如今學業(yè)未成為何急于回歸,難道和近日的夢境有關?”
“韓非”的目光悠遠“我也不知道,只是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似乎一直在告訴我應該早點回去”
“師兄,莫怪我妄議天下大事,如今雖然暗流涌動但還遠遠未到狂風暴雨的時刻,韓國雖然最是弱小地理位置也不佳處于四戰(zhàn)之地北但這是劣勢也是優(yōu)勢。
秦國的強勢崛起,最緊張的其實應該是富足的齊國和廣袤的楚國,韓魏趙本就有著天然的信任加成,再者不管是聯(lián)齊還是聯(lián)秦,都繞不開韓地,韓國看似弱小實際上卻是不可輕舉妄動的一環(huán).師兄你的身份敏感,貿(mào)然回去其實未嘗是件好事?!?p> “韓非”點頭他何嘗不知李斯所言的道理
“師弟所言也甚是有理,只是不知為何就是仍有一股不安縈繞在心頭,所以我準備詢問下老師他的意見,希望他老人家能給我一些答案”
抓起一把黑子,將手放在棋盤上’韓非’示意李斯重新開始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