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國之卷：第三十四節(jié) 祭山法會

　　“不是說你們與本地土人相處不錯嗎？”

　　“除了大牙社。本地還有其他達雅人的土社，還有其他部族的土人。有的獵頭，有的不獵頭?？墒遣徽摣C頭與否，時不時也會突然過來出草殺人。若不經(jīng)常討伐，將他們驅(qū)得遠遠的。周邊的村落百姓便不得安生?！?p>　　崔云紅眉頭緊鎖：這個亂勁！難怪黃家的戒備如此的森嚴。

　　總兵王府另一處小院里，作為祭山法會的主角，黃祺燕清晨三點就早早起來焚香沐浴。因為她不是本代真正神母祖姥的陸上身，所以還是要擺好儀軌恭請祖姥先靈降下化身才能通過她的身體施展驅(qū)邪祛病的神通。

　　黃祺燕在自己臉上畫著祖姥的面紋，每年祭山法會的時候，黃祺燕就會特別思念自己的妹妹：

　　“要是鶯妹在就簡單多了，畢竟是祖姥的真轉(zhuǎn)世陸上身，不需要開壇請祖姥靈就能直接做法。”

　　黃祺燕停下了手中的畫筆：“算起來，這是替妹妹主持法會的第十五個年頭了吧，這么多年了，自己的長寧山眉仍是畫得不如妹妹的好，到底是不擅長做這種細活呢。妹妹既然是祖姥轉(zhuǎn)世陸上身，想必可以萬事逢兇化吉的吧，做的幾次大演也都是推算的平安無事的結(jié)果。只不過既然平安無事，為何這么多年都不給家里報個信呢，唉……”黃祺燕嗟嘆了幾聲，又匆匆抬手繼續(xù)臉譜的繪制——法會很快就要開始了。

　　成功請到祖姥靈上身的黃祺燕坐在神輿上被信眾們從總兵王府中抬了出來，早己在門外等候多時的信眾紛紛跪拜祖姥化身，穿上大黃法衣畫著祖姥面紋的黃祺燕神情嚴肅地端坐于神輿之上，黃祺林作為北婆羅洲的華人領(lǐng)袖，這時候也要跟著在神輿的轎頭給自己的妹妹扶轎，神母祖姥的地位也就可見一斑。

　　“世東因為要陪各位首長觀看法會，不然我也是要去給大姑抬神輿的?！秉S世東說道，這給祖姥抬神輿可是山八港有頭有臉的人物才能上陣。

　　“祖姥出山門后，要被大伙抬到另一個山頭的神母宮，在那里頌經(jīng)祈福，保佑此地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無病無災(zāi)。崔首長吳首長要一同前去嗎？”

　　“神母宮距離這里遠嗎？”

　　“倒也不算遠，距這里還不到兩里路，不過山路顛簸，叢林茂密。我這就安排幾頂滑竿過來伺候兩位元老……”

　　“我們是元老，但可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之人，跟著隊伍走就是了，請－－”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從黃家總兵王府出發(fā)了，前有鹵簿大駕鑼鼓開路，后有持彩旗者和“神母祖姥”街牌者跟隨護佑神輿左右。去往神母宮的沿途山路上，布滿了自發(fā)來接迎祖姥鑾駕的山八港和附近幾處華人村寨的百姓。每行進一處就加入更多的人，崎嶇的山路和朝拜人群的聚集讓隊伍行進更加緩慢。往前走了約三百來米，從道路旁的人群中竄出一名頭戴藍色面具赤裸上身的男子攔住了隊伍的去路，男子手持兩條藍色的布帶條，頭戴繪制著波浪和蛟頭的面具，在隊伍前面上下跳躍。

　　“首長，這是水災(zāi)的化身，是一只住在萬里海塘（南海）的惡蛟?！?p>　　婆羅洲屬于熱帶雨林氣候，全年多雨不會碰到旱災(zāi)，倒是時常有強對流天氣引發(fā)的瓢潑大雨會使河水暴漲淹沒農(nóng)田，是此地百姓要面對的災(zāi)難之一。山八港此地的降水都是從南面的南海而來，豐沛的水汽在這里撞上4000米的長寧山形成兇暴的地形雨，當?shù)匕傩站拖鄠魇怯心虾ｒ札堊鲪海L寧山祖姥自然是要施法予以鎮(zhèn)壓。

　　惡蛟現(xiàn)身，圍觀的百姓紛紛撿起身邊的泥土向惡蛟撒去，取“土克水”之意，扮演惡蛟的男子身上全是被扔泥塊，人群上空也布滿了拋灑的土塵，但惡蛟不為所動仍在隊伍前面揮舞藍帶，將惡水舞向人群。

　　“恭請祖姥驅(qū)災(zāi)！”抬著神輿的一十八位好漢齊聲高喊，黃祺燕緩緩起身，對著惡蛟化身念起驅(qū)水咒來，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惡蛟就一下縮在地上打滾求饒，黃祺燕接過一個土罐，掏出里面取自長寧山山頂?shù)哪嗤?，灑向惡蛟，惡蛟碰到神土，轉(zhuǎn)身就逃竄遁去，一旁的百姓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

　　“這長寧山神土也是取之不易，據(jù)說人上到山頂就會心跳加速，頭暈眼花，有人下來還會喪失神智，所以后來長寧山頂也被劃為禁地，可不能打擾祖姥修煉?！秉S世東說道。

　　“哥們，你們這是高原反應(yīng)了……”崔云紅暗暗好笑。從0米的海邊熱帶地區(qū)在這么短的距離內(nèi)就爬到4000米的長寧山頂，而且神山十分陡峭，前面的路程就會消耗太多體力，有高反太正常了。

　　驅(qū)走惡蛟，隊伍又繼續(xù)前行，此時因為有更多百姓在一旁圍觀和朝拜，隊伍的行進速度又慢上了不少。突然，前方傳來婦人和孩童的驚叫，人群退讓開來，只見一名手持大蟒蛇臉上也帶著蟒蛇面具的男子正當路中。男子的面具畫著血紅的蛇眼和蛇信子，手中的大蛇也在張著血盆大口，吐著信子，樣子甚為可怖，此刻大家都紛紛避讓開，生怕一不小心被蟒蛇咬到。

　　婆羅洲的蛇蟲鼠蟻都十分繁盛，還有許多有毒的蛇類，它們在茂密的樹林里難以發(fā)現(xiàn)，時常會給當?shù)厣a(chǎn)生活的華人帶來很大的威脅，還有傳說中能長到三丈專吃小孩的巨蟒存在。

　　這個形像便是“蛇災(zāi)”了。

　　圍觀的百姓不敢靠近蛇災(zāi)，自然要祖姥出手除災(zāi)。黃祺燕從座下抽出山神劍，一個凌厲的翻身就從神輿跳下踩到前方半蹲著的抬輿人的背上，幾個梅花步穩(wěn)穩(wěn)下地，持劍與蛇神對峙起來。

　　“好功夫！”崔云紅看這黃祺燕的身法就知她有很好的下盤功夫，不禁贊嘆起來。

　　人群在蛇災(zāi)和黃祺燕身邊圍成一個圈，兩人在圈內(nèi)繞著互相試探尋找攻擊的時機，約摸轉(zhuǎn)了兩圈后，蛇災(zāi)化身突然向黃祺燕甩出大蛇，黃祺燕一個閃身就讓大蛇的撲擊鉆了空，同時黃祺燕抓住時機揮起山神劍斬向蛇身?！班坂汀敝宦牭醚馍肀粍炒┑穆曇?，大蛇身子己被黃祺燕斬得幾乎斷裂，在地上垂死地翻滾掙扎著。

　　崔云紅也暗暗捏著一把汗，雖然這本質(zhì)上是類似舞蹈的儺戲，有規(guī)范的動作和流程，但是這蟒蛇卻是真得，應(yīng)對不好還是會受傷。

　　人群爆發(fā)出更為熱烈的歡呼聲，為百姓驅(qū)除了蛇鼠的黃祺燕收起山神劍又回到了神輿上，崔云紅注意到黃祺燕經(jīng)過這一番動作戲，身披厚厚法衣的她已經(jīng)出了很多汗，但她卻不去擦拭，又在神輿上恢復(fù)閉目端坐的莊嚴法相來。

　　隊伍繼續(xù)前進，大約又走了二十幾分鐘，已經(jīng)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前方的神母宮殿，這時，本來喧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寂靜到只能聽到風(fēng)穿過樹林的聲音。人們紛紛緊張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道路，顯得異常詭異。

　　“首長。是瘟神來了……也請你們轉(zhuǎn)過身去免得被瘟神沖撞到……”黃世東低聲向崔云紅和吳廷偉講到。

　　“這大約就和雍和宮驅(qū)鬼一個意思了?！贝拊萍t心想。過去雍和宮舉行驅(qū)鬼儀式的時候，最忌被“鬼”沖撞到。

　　幾人一起背過身去，不過崔云紅實在好奇這瘟神是啥樣的，于是又往回側(cè)了點偷偷觀察起來。

　　來的瘟神有三位之多，他們都身穿黑布長衣，臉上同樣戴著面具，左邊帶著紅色面具的代表著熱疫，而右邊帶著深藍色面具的瘟神代表著寒疫，中間戴著黑紅色面具的則是最令人恐懼和捉摸不透的——瘴疫神。

　　三瘟向黃祺燕的神輿走去，此時抬輿的十八人也全部背過身去，只剩下黃祺燕下轎面對三瘟。祖姥和三瘟的對戰(zhàn)倒是沒有想象中的大戰(zhàn)三百回合那么激烈，黃祺燕對著三瘟念誦了幾分鐘的經(jīng)文，然后又在他們的面具上貼上符紙，送走了三瘟。等他們走遠后，黃祺燕搖響醒魂鈴，人群轉(zhuǎn)回身朝著黃祺燕爆發(fā)出最熱烈的歡呼，“祖姥保佑！祛除災(zāi)邪！”

　　在人群沸騰的贊頌聲中，黃祺燕的神輿終于被迎送進了神母宮內(nèi)，到了里面之后自然也要有一番誦經(jīng)祈福、驅(qū)病祛邪的流程。崔云紅和吳廷偉覺得里面實在太吵鬧又擁擠，就決定不跟著進去了。正好，外面有更美的風(fēng)景可看。

　　在神母宮這里，剛好能遠眺整個長寧山全貌，這是崔云紅以前也未曾見過的絕美視角。熱帶雨林蒸騰的水汽爬上高聳的長寧山，遇冷在半山腰形成縹緲的云霧，赤道的陽光灑在長寧山山頂絕壁，嶙峋的山巖與山下雨林景觀形成鮮明對比，仿佛山上是另外一個世界，難怪當?shù)厝硕紩X得這是一座仙山了……

　　“基納巴奴山，我們又見面了呢，這一次，我會叫你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