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青草氣息
單純讓我開心?
這一刻,陶書旻的心在顫動,她閱讀著江陽微微瞇著的眼睛,黑黝黝的熠熠閃亮,透著純粹的關(guān)懷。
縱觀人生二十余載,純粹的開心,似乎是自己的不敢奢想的事物。
魔都是個物欲橫流的都市,裹挾著城市里的蕓蕓眾生,母親將這種欲壑難填發(fā)揮到了極致。
回想過往,陶書旻敏銳察覺得到一點:相比無私的母愛,她見識更多的是管教,不是為了你身心健康發(fā)展的嚴母式管教,而是控制欲爆棚的捏泥人式管教。
她意識到了母親在精心培養(yǎng)自己,像裁剪栽培一株蘭花,不可以自由自在的生長,必須困在無形的框架中。
記得是在大二時候,班里的同學們一起去爬黃山、游宏村,她先斬后奏跟著去了,拍了許多合照和視頻。
回來后,母親就嚴格審訊,逼問其中男同學的家境,并勒令自己不要和“不在一個階層”的男生接觸,免得未來‘家道中落’。
從大三開始,母親就托人情,安排自己和魔都的富家子弟相親。
陶書旻便消極怠工,應付了事,每每獲得一個木頭美人的稱號。
這是她唯一一次勇敢的反抗母親的事跡。
“江陽,你說你和你媽頂嘴,一般是因為什么事情?”陶書旻問道,她對江陽的過去感到好奇,同是單親家庭長大,他卻陽光開朗,像是個小太陽。
“多了去了,”江陽拔了一顆青草玩兒,說道:“我媽做飯瞎搞,亂燉,特別不好吃,蔥姜蒜看心情亂放,我就一口不吃?!?p> “然后呢?”陶書旻饒有興趣,她此刻忘卻了昨晚的爭吵。
“我就去同學家吃飯啊,去隔壁家混飯吃,”江陽翹著二郎腿,笑道:“我們那里民風淳樸,你只要嘴甜會說話,飯點時間到了,主人家總不會少你一口?!?p> “啊,我不是針對你,”陶書旻在心里互換情境,說道:“換作是我,我媽就會說我沒教養(yǎng)?!?p> “哈哈哈哈,是很沒教養(yǎng),看你怎么取舍嘍,我們那邊有自己的生存模式,你們魔都本地人也是,”江陽并不否認:“反正吧,在我家,我媽批評我挑食,我就說她廚藝差。一家人吵吵著,過得也很不錯。”
陶書旻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煙火氣息很濃,感覺還挺……溫馨的?!?p> “后來我有了繼父,終于吃上好吃的飯菜了,”江陽一陣感慨。
“你還有繼父?”陶書旻不曾想到。
“嗯,他人挺好的,以前在炊事班干過一段時間,廚藝特別棒,現(xiàn)在和我媽在晉城開了一家面館,”江陽說道。
他的繼父是一名受傷的退伍軍人,因為工傷而不能人道,之前也沒有子嗣,因而對江陽視如己出。
也是長大后,他才體悟到母親的用心良苦,連再婚都要百般算計。
那是她帶著個拖油瓶,也是個大麻煩,過得很艱辛吧!
“好羨慕你啊,”陶書旻也有樣學樣,拔了一顆青草,但她始終下不去口。
江陽嚼著青草葉子:“我不是教唆你和你媽吵架啊,我是說,你不要太討好父母,你要正視自己的情感需求。對吧?”
陶書旻眨巴著眼睛,覺得他嚼葉子的模樣很酷,比大草原上最高大的長頸鹿都要高大。
江陽:“譬如,她說你沒禮貌,你就不能解釋。你一解釋,你就輸了?!?p> 陶書旻似懂非懂,輕輕點頭。
“我咋感覺自己像是——社會上的黃毛混混帶壞了女學霸呢,”江陽說出了心中想法。
陶書旻抿嘴笑了笑,說道:“前幾天,我和我爸見面的時候,抱怨過我媽。我爸就說我媽欠收拾,讓我拉黑她。”
“令尊,呃,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你可以聽一聽,”江陽建議道。
陶書旻輕輕的嗯了一聲。
微風輕輕吹過,青草搖擺。
郁悶的心結(jié)打開了,心情暢快無比,整個人籠罩在人生真美好的氛圍里。
陶書旻輕聲問道:“這就是傾訴的魔力嗎?和你聊過后,感覺不難受了?!?p> 江陽搖頭:“不是傾訴的魔力?!?p> 陶書旻:“那是什么?”
江陽笑道:“那是我的魔力!”
“你——”陶書旻莞爾一笑,一時無言。
等笑夠了,再回頭看,江陽已經(jīng)睡著了。
望著他那雙遮不住的黑眼圈,陶書旻知道也肯定也熬夜了。
沒人聊天,陶書旻索性也躺下了。
雖然很困,但緊閉的雙眼打開一條縫隙,看到身旁的人,她卻難以入睡。
……
魔都,XH區(qū)的一個高檔社區(qū)。
林仙芝和閨蜜們從人民公園相親角歸來,在樓下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啪嗒,環(huán)保的紙質(zhì)購物袋散落在地:老字號糕點、小六湯包、桂花蜜藕散落在地。
陶青柏戴著墨鏡,緩緩走來,他的聲音寒冷,沒有起伏,像是沒有感情的電子音:“我這次回來,是辦離婚證以及做財產(chǎn)切割?!?p> 林仙芝喉嚨攢動,始終吐不出一個字。
陶青柏往前走了幾步,高大的身影令林仙芝不得不抬頭,才能和他目光對視。
“聽說你賣了女兒,真有你的,林仙芝。你媽留給你的一千多萬資產(chǎn)也敗光了,嗯?女賭王?”
林仙芝神色狼狽,條件反射式地罵道:“關(guān)你屁事,小赤佬?!?p> “我去過天涯島,和書旻交流過了,”陶青柏不在乎前妻的辱罵,自顧自地說話。
林仙芝的神色慌亂,帶著一點羞恥。
“你真可以,”陶青柏一針見血道:“你把書旻當成她姥姥在培養(yǎng),嗯?給老男人做二房?”
林仙芝怒不可遏,尖聲道:“陶建國,你嘴巴放干凈一點?!?p> 陶建國是陶青柏的本名,他在考上大學后,自己改名陶青柏。
陶青柏呵呵冷笑:“你當年在我媽的靈堂上大放厥詞,看不出哪里干凈不干凈的。廢話懶得個你說了,我是看在書旻的面子上,才先禮后兵,問你一句:你是要協(xié)議離婚,還是法院見?”
陶青柏本想打算一紙傳票,打她個措手不及,但是女兒求情,不得不來跑一趟了。
“協(xié)議個鬼哦!你負過一點責任嗎?書旻不是我一把拉扯大的?”林仙芝情緒十分激動:“嗯,你當年一走了之,現(xiàn)在女兒大了,你就光榮歸來,不反思自己的缺席,光顧著指責我?咱們法院見!”
“給臉不要臉!”
陶青柏甩下一句狠話,大踏步向外走去。
林仙芝的手握的太用力,關(guān)節(jié)發(fā)白,恨恨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