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不見棺材不掉淚
嚴(yán)格來說，清安縣已經(jīng)五年沒有縣令了，只有縣丞和主簿。
清安縣的窮，已經(jīng)到了連城墻都修不起的程度。
方寧站在城外，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城墻，嘆了一口氣。
這么一個在邊關(guān)附近的小城，連最基礎(chǔ)的防御都沒有，只要邊關(guān)出事，這里的百姓會首當(dāng)其沖成為屠刀下的亡魂，連逃都沒有機(jī)會！
清安縣下面的鎮(zhèn)子方寧基本走過了。
一個比一個窮。
連縣城也是如此。
真是不折不扣的窮山惡水。
城墻沒修，城門也是破的。
而守城門的人也不管什么人進(jìn)出，就聚在那吹牛。
下面的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縣衙那里的人也散漫成什么樣！
就在這時，城門口發(fā)生了意外。
一個看上去就不是大梁人的男子突然搶了一個婦人的包袱，拔腿朝城外跑去。
“搶東西啊……”那婦人大聲尖叫，一邊去追那男人。
然而她哪里跑得過那個男人？
“官爺，他搶我東西了，快幫我抓住他?。 眿D人著急地朝守城的人求救，“那可是我夫君的救命錢啊，求求你們了?！?p> “滾滾滾，沒看到在忙嗎？你長雙腿干什么的？”他們一把推開婦人，當(dāng)什么都沒看到，繼續(xù)玩他們的。
方寧眸子微瞇。
她腳尖勾起石子踢過去，石子擊中了男人的腘窩。
“??！”
他吃痛地慘叫一聲，狠狠地往前撲去。
“人摔倒了，你們還不去追？”方寧沉聲對那幾個守城的人說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搶東西，你們怎么能視而不見？”
“喲呵，哪里來的小屁孩，敢教你官爺做事？”
“小子，這里是清安縣，你最好少管閑事，不然，可是自身難保的。”
“這臭小子來路不明，肯定是蠻族派來的細(xì)作，哥幾個把他抓起來，說不定還能得縣丞大人賞賜！”
……
這幾個人非但沒有去抓那個搶東西的男人，反而上上下下打量方寧，對方寧手中提著的那個大包裹格外感興趣。
清安縣太窮了，他們只能薅外地人的羊毛。
方寧成了他們眼中的肥羊。
而那個男人這會兒也已經(jīng)被路過的百姓抓了起來帶過來。
看到官差這樣對方寧說話，他們下意識松開了那個男人，生怕被官差覺得他們多管閑事，報復(fù)他們。
男人見狀就想跑。
方寧又一枚石子踢過去，男人兩邊腘窩都已經(jīng)受傷，跪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這個蠻族人你們不抓，反倒誣賴起我來，瞎了不成？身為官差不分青紅皂白，眼里還有王法嗎？”方寧冷冷地看著他們。
“別跟這小子廢話，先拿下來再說?！?p> “帶去縣丞那，讓縣丞先賞他板子?！?p> “臭小子，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多管閑事，不然我們也不知道你是個細(xì)作?！?p> ……
他們起身將方寧圍住。
方寧后退一步：“你們要干什么？”
“官爺，這位小哥也只是好心幫忙，他還這么小，肯定不是細(xì)作，還請官爺饒過小哥?！蹦菋D人拿回來自己的包袱，見狀也給方寧求情。
“這女人肯定也是跟他一伙的，一起拿下?！睘槭椎牟还苋叨?，連那個婦人也一并拿下。
方寧：“……”
“好，我就去見一見縣丞大人，看看他怎么判這件事。別碰我，我自己會走?！?p> 方寧避開他們的觸碰，一副害怕被他們搶走大包袱的樣子，抱在懷里護(hù)著。
“那還不快走？”
方寧“被迫”往前走。
路過的百姓看到這一幕，都無奈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方寧眸子微瞇，看來清安縣的百姓不止苦馬賊，連縣衙也是一丘之貉！
清安縣真的是方寧見過最窮的。
一個縣城，看上去跟石川鎮(zhèn)的鎮(zhèn)上差不多。
百姓的神色基本上是麻木的。
看到方寧被守城的人帶走，他們也只是茫然地看著方寧，不知道這個細(xì)皮嫩肉的小孩做錯了什么。
當(dāng)然，不會有人多管閑事的。
縣衙很快就到了。
方寧看著那差不多像是要廢棄的縣衙，額角跳了跳。
這可真是地獄級別的開局??！
窮不說，還不齊心。
方寧被他們帶到公堂。
年久失修，掛著的“明鏡高懸”的匾額也已經(jīng)歪了，上面還布滿了蛛網(wǎng)，案臺上則是一層厚厚的灰塵……方寧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那股怒火。
方寧在公堂那等了兩刻鐘，也不見縣丞和主簿出來。
“小哥，對不住，如果不是我也不會連累你?！蹦菋D人十分愧疚，“等下我會好好跟縣丞大人解釋的?！?p> “放心吧，我們會沒事的。”方寧安慰婦人，“你別擔(dān)心。”
“嘿，到了這里你還敢說這種大話？等下縣丞大人來了，有你好果子吃?！笔爻堑娜苏f道，頓了頓，他話鋒一轉(zhuǎn)，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方寧手中大包袱，“就看你會不會做人了?！?p> 方寧：“……你們這樣平白無故冤枉人，就不怕縣丞大人發(fā)落你們？”
“哈？你開什么玩笑呢？縣丞大人最是公平公正了，你是不是細(xì)作，他一眼就能辨別出來?！?p> “只聽你們說縣丞大人，那縣令大人呢？”
“這里沒有縣令，只有縣丞。你別不是不知道，清安縣沒有人敢來當(dāng)縣令吧？”
“那么多馬賊擄掠百姓不見你們?nèi)ソ朔?，欺?fù)百姓倒是有本事……”
“是誰欺負(fù)百姓了？”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縣丞刁立群打斷了方寧的話，“你這小孩怎么張口就來，父母沒有教過你如何說話嗎？”
方寧側(cè)首看去，清安縣的百姓一個比一個窮，而這縣丞大人卻養(yǎng)得白白胖胖，那身官服穿在他身上，擠得肉是一坨一坨的。
“縣丞大人，這是小的在城門口抓到的兩個蠻族細(xì)作，還請大人發(fā)落?！?p> 刁立群瞇著小眼睛打量方寧：這么細(xì)皮嫩肉一看就不是邊關(guān)的人，而且衣裳的布料也好，應(yīng)該是中原哪家大少爺貪玩跑出來的。那個包袱那么大，還這么護(hù)著，肯定是銀子！
至于那個婦人，刁立群能認(rèn)不出這只是普通農(nóng)婦？
刁立群的注意力放在了方寧身上：“說吧，是誰派你來清安縣的，又想做什么，老實交代，免受皮肉之苦，不然你小小年紀(jì)是扛不住縣衙里的刑罰！”
方寧反問：“大人沒有證據(jù)，就將無辜之人打成細(xì)作，就不怕縣令大人問責(zé)嗎？”
“縣令？在這清安縣，本官說了算。勸你識相點，把包袱里的東西交出來讓本官好好檢查一下，否則別怪本官不客氣?！钡罅⑷豪湫σ宦暎氨竟倬褪乔灏部h的父母官！”
“你將縣令置于何處？這是不將朝廷放在眼里了嗎？”
“山高皇帝遠(yuǎn)，誰知道呢？你有本事你入京告狀啊，本官倒想看看有哪個不怕死的還敢來清安縣。小子，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豈有此理，你簡直目無王法！”
“跟本官說王法？本官就王法！”
“你……”
方寧一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小子，要學(xué)會認(rèn)清現(xiàn)實，這里是清安縣。明人不說暗話，把你身上的銀子交出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細(xì)作！”
“難怪清安縣這么貧苦了，你身為縣丞非但不幫百姓，反而還為了一己之私不斷壓榨百姓中飽私囊?！?p> “既然跟你說道理不聽，那就只能用這里的規(guī)矩了。來人，把這小子給本官拿下?！?p> 話音一落，圍在方寧周圍的衙役一擁而上。
方寧被“拿下”了。
那婦人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跪下來：“縣丞大人，這位小哥真的不是細(xì)作。民婦的包袱在城門口被人搶了，是這位小哥好心幫忙，不料卻激怒了官爺，他真的是好人，求縣丞大人明察?！?p> 刁立群掃了婦人一眼：“本官說他是細(xì)作他就是，而你想必也是同伙吧？把她也拿下，打開包袱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p> “是?！?p> 衙役將方寧和婦人的包袱都搶了過來。
方寧也不掙扎，淡淡地看著他們，等著他們被曹龍的腦袋給嚇?biāo)溃?p> 衙役們扒拉開方寧的包袱，發(fā)現(xiàn)里面是個四四方方的木箱子，箱子還是上鎖了的。
他們正要撬開箱子，方寧冷不丁開口歐：“我勸你們還是不要開這個箱子的好，不然你們會后悔的。”
“好啊，本官就知道你這小子有問題，給本官打開，讓本官好好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贓物！”方寧這樣說，刁立群越發(fā)覺得里面是好東西。
“大嬸，閉上你的眼睛?！毖靡矍随i的時候，方寧好心提醒婦人，“不然你晚上會做噩夢的?！?p> 婦人看著方寧，明明這孩子跟她兒子一般大，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話卻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叫她不由自主聽從他的吩咐閉上了眼睛。
“開了?！蹦擎i一下就被撬掉，衙役興奮地喊出來。
刁立群上前一步，將衙役推開，親自打開那個箱子。
下一刻，刁立群對上了曹龍那雙死不瞑目、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的眼睛。
刁立群被嚇得將箱子一扔，連連后退，驚恐大叫：“啊……”
曹龍的腦袋也跟著從箱子里滾出來，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幾下，面部還保留著死那一瞬間保留的表情，猙獰又駭人。
不止是刁立群被嚇到，其他人也同樣也尖叫出來：“鬼啊……”
婦人聽到這么多大男人嚇成這樣，眼睛閉得更緊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刁立群顫聲問道，他自然認(rèn)得那是曹龍的腦袋，“好端端的為什么殺人？”
“殺人？”方寧笑了，“身為縣丞，不知道曹龍是朝廷通緝犯？他在清安縣犯下累累罪行，你問我為什么取他首級？看來你真的將自己當(dāng)成清安縣的土皇帝。”
“什么曹龍？你休要滿口胡言，分明是你謀財害命，來人，拿下這個殺人兇手，打入大牢?！钡罅⑷和说奖娙撕竺嫦铝睢?p> “刁立群，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曹龍的首級我已經(jīng)取下，你非但不承認(rèn)，還要幫曹龍這個惡賊伸張正義？你當(dāng)真是連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了嗎？”
方寧輕而易舉掙脫了架住她的人，從懷里取出一張通緝曹龍的畫像：“看清楚沒有，此人是誰？”
“本官說你殺人你就殺人，清安縣我說了算?！?p> “你上面還有縣令呢，你真以為自己能在清安縣一手遮天？”
“縣令？你倒是看看有哪個文官敢來清安縣赴任？清安縣只有本官，本官就是縣令！”
“好大的口氣啊，那你看看這是什么？”
方寧拿出了吏部的任命文書，展開在刁立群面前：“我是方寧，清安縣新任縣令！刁立群，見到本官還不見禮？”
此話一出，公堂上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而刁立群更是因為自己眼花了！
但吏部任命文書不可能是假的，眼前這小子當(dāng)真就是大梁有史以來最小的狀元方寧！
可是他并沒有收到消息說方寧要來清安縣上任縣令啊。
刁立群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清安縣當(dāng)土皇帝，怎么可能接受一個比他還小的上峰？
他惡向膽邊生，只要方寧死于意外，那清安縣還是他說了算。
“來人，這細(xì)作冒充朝廷命官，速速將他拿下！”刁立群一不做二不休，準(zhǔn)備殺了方寧，“如若反抗，格殺勿論！”
方寧笑了：“刁立群，你好大的膽子，還敢殺朝廷命官？”
“本官承認(rèn)你是你才是，本官不承認(rèn)，你什么都不是！”刁立群獰笑，“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來送死，我要是不送你一程，豈不是太對不起你？還不動手愣著干什么？等著他秋后算賬殺了你們？”
這話成功讓那些衙役們拼命了。
他們跟著刁立群什么壞事都做盡，當(dāng)然也害怕被朝廷算賬，這會兒也就不管不顧對方寧動手了。
“來清安縣的縣令，有一個算一個，能活著走出來算我刁立群廢物?！钡罅⑷簮汉莺莸氐?。
可惜，他并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小的狀元郎文武雙全。
敢?guī)е荦埖氖准夁^來，還奈何不了他一個縣丞？
那些衙役都沒能近方寧的身，就被方寧一腳一個踹飛出去，半天沒能爬起來。
“到你了！”方寧閃身來到刁立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