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居然隔了六千年也算半個一家人。”不合時宜的玩笑,雖然笑不出來,但我現(xiàn)在很冷靜。
青年當(dāng)然比我更平靜,他知道的太久了:“我不知道我祖先你母親為什么要做這樣的選擇,因為你曾經(jīng)親自穿越到你自己出生前一年,去當(dāng)面問過她。但她給出的答案我們至今都無法破解,她說‘為了救世’。”
生下一個“滅世”的我,卻是為了“救世”?
雖然我現(xiàn)在的行為很像是在救世,但就邏輯上來說,這根本就是個悖論。因為先有“滅世”,才需要“救世”,而不是為了“救世”,所以創(chuàng)造出“滅世”。
我搖搖頭,青年也搖搖頭:“因為距離你‘出現(xiàn)形成’的時間太近,你很難精確穿越回你母親做出決定的這個時間點。真正成功的也只有那一次,并且時間只夠維持你得到她信任,而她回答你這個答案。你也曾穿越回她做出決定前的幾年中,但當(dāng)時的她甚至都還沒做出這個決定,也就無法向她詢問?!?p> 一邊聽青年的解釋,我一邊理了理思路:“也就是說,只要我能夠成功完成試煉,走完這九年的話,應(yīng)該就能知道我母親是在什么時候做出這個決定,并且可以得知詳細的因果,甚至能夠因此而阻止她的決定,從而終結(jié)我降生的宿命?!?p> 青年看著我,最終點了點頭:“理論上是如此,但如果成功,你就會徹底消失?!?p> 聽到這個惋惜的回答,我有點好笑:“你們這一脈做這么多事,最后結(jié)果也是消失,我做的和你們本質(zhì)上相同,實在沒什么可惜的?!闭f到這里,我收起笑,“等等,既然有我這條簡便的路走,為什么你們一直都在尋求另一種更不可行的方式呢?”
青年坦白回答:“因為你母親做下的這個決定。她并不是一個普通人,帝國大法師更加不是,她改嫁的這件事顯然是大法師默許的。那么,說明這是帝國兩位最強的巫覡所預(yù)見的天命,無法更改,只有遵從。所以我們認為你母親的這個決定,無論做什么都是無法更改的?!?p> 青年說的不無道理,不然我也不會被送去五千年后,而六千年后也不會真的出現(xiàn)“滅世”的兌現(xiàn)。但目前的情況是,我并不是只有一次機會來一個二選一,而是不知道還有多少次機會能糾錯重來,所以只要能做的就該盡力去做,直到最終的那個“我”完成使命為止。
當(dāng)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我猛然間意識到,即使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次時間線的重來,但我本身的意志大致不變的話,那很可能我每次都是下了這個決定,而將最終的使命留給下一個,或是下幾個的自己。
一開始就留有退路才導(dǎo)致本次的失敗,這樣的說法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依據(jù),只能用一些心理上模棱兩可的觀感在事后的失敗中牽強附會。
不過我的情況可能還是有點關(guān)聯(lián),所以我問青年:“這六年的試煉中,我有沒有機會見到我母親?”
青年給了我預(yù)料之中的否定回答:“沒有。不是同一年參與試煉的巫覡是無法在試煉場中相見的。”
“那如果我現(xiàn)在掉隊,在這個時代等上一年,或者干脆就現(xiàn)在去找我母親,明年與她一起參加試煉呢?”
青年搖搖頭,還沒開口回答我,我面前一步遠的地方就突然出現(xiàn)了倒著走的領(lǐng)路法師。
我將視線轉(zhuǎn)回來看著對方,對方也看著我。
我不知道領(lǐng)路法師的能力到了什么階層,我連自己到底有多少能為都不清楚,但眼前顯而易見的是,我被盯上了。
“你叫什么?”領(lǐng)路法師的聲音還是太過年輕,與他的外貌太不相符。
青年也沒告訴過我需要捏造個假名什么的,現(xiàn)在他也沒做出什么讓我造假的言語動作,于是我老實回答:“星辰?!?p> 領(lǐng)路法師的神情肉眼可見的改變,并且停住了腳步。
為了不撞上人,我也只好停住。
整個隊伍隨即發(fā)現(xiàn)了情況,也都紛紛停下轉(zhuǎn)過身看著我們。
如果我的真名會帶來一定程度的騷動,那青年應(yīng)該會給我提示才對,但他直到現(xiàn)在也只是很平靜地站在一邊,沒有做出任何需要注意的舉動。
“誰為你取的名?”領(lǐng)路法師皺緊了眉頭。
照理來說,名字一般都是父母長輩取的,但我的情況有點不一般,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我一出生就被遺棄在孤兒院,沒有任何身份證明誰是我父母。
在我那個時代,孤兒在有自我意識有自我認知能給自己定義之前,都是以數(shù)字代號來稱謂的。
我的代號是16,沒什么特別意義,因為我被發(fā)現(xiàn)收容進孤兒院的時候,正好前一個16自己取了名字,而空出了這個代號而已。
“我自己?!边@個真實情況的說明對五千年前的人類來說,應(yīng)該難以清楚解釋,可除此之外,我不想編造謊言。
我對素未謀面將我遺棄的父母沒有任何怨恨,該說沒有感情,所以將兩個陌生人編造進我人生中的行為,讓我有所抵觸。
雖然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為什么被遺棄。但就情感上來說,二十年和五千年,沒有區(qū)別,也什么都沒有變。
領(lǐng)路法師沒有再繼續(xù)往下問,可能對一個人名字的大驚小怪,本身就是一件小題大做的事,我自認我的名字沒有什么出格或是值得驚異的地方。
“你跟我來?!鳖I(lǐng)路法師恢復(fù)了他威嚴的神情,轉(zhuǎn)身往前走。
我看了眼一直沒動靜的青年,他對我點點頭。
我便跟著領(lǐng)路法師往前走,一路走過所有這個隊伍里的年輕巫覡們,迎著他們探尋的目光,最后看見了隊伍最前的那個人。
青年的祖先,這個穿著純白服飾的年輕人,和他六千年后的末代子孫有著非常相似的五官和臉型輪廓。
少了星光籠罩的朦朧和模糊之后,眼前這人是我所見過的所有人類之中,長得最符合我審美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