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跪了,那肯定不會是小事。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高莽假裝沒看見跪著的眾人,像個小圣人一般走進長生殿,來到皇帝的書房。
高莽正待行禮卻被高力士的眼色阻止了,只見天子李隆基正坐在棋桌前,對照著棋譜在棋盤上打譜。
皇帝氣色不錯啊,而且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生氣的跡象。
一炷香后,皇帝終于打完了譜子,意猶未盡贊嘆了幾聲,這才留意到高莽已經(jīng)候著了。
李隆基笑道:“不知怎的,朕一見你這小子就眼皮直跳,說吧,又想干什么?!?p> “圣人,這次可是正事,緊要的事,”高莽正色道,“小子先前去了圣善寺,這是善無畏國師寫給小子的親筆信。”說罷他將信件遞了過去。
李隆基驚訝了一下,接過書信只是看了幾行,神色變得肅穆起來。
等看到最后他不禁感嘆一聲:“三藏法師雖非唐人,卻當(dāng)?shù)闷鸫筇茋恐?!?p> 旋即李隆基又打開裝著佛塔的箱子,取出一個佛塔把玩了片刻,眉目間流露出喜色來。
雖然善無畏信中提到的克制陰兵的法門還沒有得到驗證,但李隆基直覺上應(yīng)該錯不了。
看來要徹底絞殺陰兵,終究需要佛、道兩派的聯(lián)手。
善無畏國師的信中還提及對高莽的忠告,李隆基深以為然,但他不覺得高莽這小子有這么大的能量,能夠攪動佛道兩派的爭斗,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
李隆基欣慰看向高莽:“懷柔,你這次又立了一功,加之這段時日兢兢業(yè)業(yè),待朕和諸位相公商議后,少不得要嘉獎你?!?p> “謝圣人!”高莽趕緊道謝,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動了一下,“圣人,水源選好了,可釀酒的糧食也有講究,臣還是希望能去各大糧倉考察一下?!?p> 高莽其實早就選擇好了水源,就在洛陽以北的翠云峰,道家名勝上清宮的所在地。
李隆基啞然失笑,這哪里是找糧食,分明是心野了就想著出去玩。
他笑著點點頭:“洛陽周邊有幾大糧倉,你可以去看看,可還是那句話,不能跑遠了?!?p> “謹遵圣命!”高莽笑嘻嘻地謝恩。
他去考察糧倉還真不是去玩,而是為了尋找陰兵的蛛絲馬跡。
按照鄭三娘的分析,陰兵在各個秘密基地制造出來以后,就藏在運河沿岸的糧倉之中,如此既能隱匿形跡,又能在需要的時候通過漕運,將陰兵運往各地。
如此龐雜的運輸網(wǎng)絡(luò),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線索。
今日是十一月初三,距離武則天的忌日不過二十多天,時間已經(jīng)很緊迫了。
正事說完,高莽才好奇問道:“圣人,小子見惠妃跪在外面,她犯事了?”
胡說八道,李隆基瞪了高莽一眼,隨手將棋桌旁的一個奏折扔給了高莽:“看看吧,天醒者不只是我大唐的國士,也是我大唐的禍害!”
高莽打開奏折,驚訝發(fā)現(xiàn),竟然是劉志誠叛亂的詳情。
劉志誠反唐之后,打出“天命在周,恭迎圣主”的旗號,迅速糾結(jié)數(shù)千大軍進犯咸陽,大有兵臨長安的架勢。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假象,就在長安及周邊守軍亂成一片,看守朝廷四處調(diào)兵遣將的時候,劉志誠率領(lǐng)一隊人馬襲擊了咸陽以北的順陵。
順陵乃是武則天為生母楊氏修建的陵墓,武家后人也多葬在此處,例如武三思,武承嗣。
叛軍帶走武承嗣的尸體,卻四處大肆宣揚,圣主武承嗣死而復(fù)生,將率領(lǐng)陰兵一舉推翻李唐王朝。
而劉志誠更是言之鑿鑿,圣主托夢于他,封他為復(fù)國大將軍,起兵戡亂,復(fù)辟武周王朝。
妖言四起,頓時激起局勢震蕩,加之之前的各種傳言,朝廷之內(nèi),已經(jīng)開始有人把矛頭指向武惠妃。
這種情形下武惠妃還哪里還坐得住,所以第一時間就上表請罪,又帶著本家的親戚跪在長生殿外,以證清白。
說來武家人也是可憐,自神龍革命唐中宗復(fù)位以后,經(jīng)過三十多年的清算,武家已經(jīng)沒剩下什么人了,僅存的一些要么躲在偏遠處茍且偷生,要么就隱居在山中,平日里根本不露頭。
只有武惠妃和武賢儀這樣的女流之輩進入后宮,而近年來武惠妃的強勢崛起,大有振興武氏一門的架勢。
這下好了,陰兵作亂本來就鬧得沸沸揚揚,現(xiàn)在武承嗣都“復(fù)活”了,別管真的假的,武惠妃成了所有人攻擊的靶子。
沒見這段時間就連李林甫和壽王李琩,以及那些暗中擁立壽王的朝臣們都消停了嗎?
“小子,說說吧,你怎么看的?”李隆基向著高莽問道。
高莽傻傻問道:“武承嗣是誰?”
他不是裝的,沒有動用記憶蜂巢,他真不知道誰是武承嗣。
高力士解釋道:“武承嗣是則天皇后的堂侄,武周時期,武承嗣大權(quán)獨攬一手遮天,一心想成為太子,為此無所不用其極,大肆殘害李唐宗室,但最終則天皇后決定立子不立侄,重新將中宗立為太子,武承嗣抑憤而死,后葬入順陵?!?p> 高莽不禁恍然,這就說得通了。
這個武承嗣是正經(jīng)的武周血脈,又對皇位如此執(zhí)著,大概就是因為執(zhí)念太深,所以又“活過來了”。
也是,陰兵大軍集結(jié),怎么也得有個最高統(tǒng)帥才像話,武承嗣的尸體被盜走,想必應(yīng)該是最后一個被制造的陰兵。
高莽甚至覺得,強化版陰兵的研制,就是為武承嗣量身打造的,畢竟作為陰兵大軍統(tǒng)帥,應(yīng)該更厲害一點才對。
面對皇帝的提問,高莽想了想道:“圣人,小子見過陰兵也殺過陰兵,就陰兵那鬼模樣,怎么也和惠妃聯(lián)系不到一起啊?!?p> 李隆基微微點頭,臉色卻有些發(fā)黑。
知道你小子在為惠妃說好話,可拿惠妃和陰兵做比較就過分了啊,這讓朕以后怎么摟著她睡?
高莽繼續(xù)道:“再說那個妖人劉志誠,不過一個商賈,帶著區(qū)區(qū)幾千烏合之眾造反也太兒戲了,朝廷分分鐘就能滅了他。以惠妃的聰慧睿智,怎么也不至于用這樣一個傻子?!?p> 嗯,李隆基不置可否,劉志誠未必是傻,不過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造反更多是為陰兵造勢。
那么武惠妃究竟有沒有參與到陰兵作亂的陰謀中呢?
劉志誠又是誰指使的?
李隆基沉思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咸陽城,一把寒光四射的青蓮劍,已然鎖定了妖人劉志誠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