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心頭的疑心才消下,回身看了眼白色帷帳,叮囑道:“既是如此便好生休養(yǎng),子聞,你這幾日在此好好陪陪她,無風(fēng),你此事過了,回院里好好反省,沒本王的命令不得出院?!?p> 秋無風(fēng)小聲嘀咕:“我哪知道她武功那么高會這么不經(jīng)推?!?p> 庸王回神一想便猜到江傲月是為了替秋子聞?chuàng)跸仑?zé)難故意摔倒,想責(zé)罵她做事沒分寸,又顧忌著她腹中的孩子,轉(zhuǎn)而將怒火傾瀉在了秋無風(fēng)的頭上:“她懷有身孕能與尋常一樣?”
秋無風(fēng)被吼得低下了頭,擔(dān)心羅素熙又小心翼翼地抬頭:“兒子自知做錯了事該罰,但今日母妃深受打擊,醒來要是連我也不見定然悲難自制,您能不能去瞧瞧她?”
庸王與羅素熙夫妻二十多載,如今她母家被滅族自然該去安慰一番,點(diǎn)頭答應(yīng)。
秋無風(fēng)這才放心,行禮過后會自個院里關(guān)禁閉去了。
庸王側(cè)頭看著站在床前低眉垂眼的秋子聞,他這兒子真是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怎么以前沒看出他這般果決狠辣,幸好是他的兒子,若是敵人他必除之,收回思緒轉(zhuǎn)向王總管對他說:“送大夫出府,本王回懷真院看看?!?p> 王總管趕緊示意丫鬟給白袍大夫掌燈引路。
白袍大夫朝庸王施禮后跟在丫鬟身后離開。
庸王和王總管隨即前往懷真院。
屋里一下空蕩了起來,等眾人的腳步聲消失,江傲月掀開白色帷帳下了床。
秋子聞立刻上前:“先生,您的傷……”
“無憂不是說只是擦傷不必?fù)?dān)憂,你父親絕想不到平日里為他們看病的大夫會是我的人。”
秋子聞眉頭緊皺:“若不是因我,您也不用故意受傷……”
“區(qū)區(qū)小傷。”江傲月語氣平緩真誠:“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子聞,我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想保護(hù)你?!?p> 秋子聞心中有滾滾熱浪翻涌,眼眶發(fā)熱:“阿月……”
“所以為防羅素熙找你麻煩,今夜你與我一同睡吧?!?p> 秋子聞愣住。
江傲月指了指軟塌:“你睡軟塌,我睡床?!?p> 秋子聞眼里的光一瞬黯下:“好?!?p> 夜色漸濃,屋內(nèi)燭光搖曳。
江傲月雖表面自如,實(shí)則第一回和男子同住一室,心中難免緊張,有些無措地坐在床邊。
秋子聞命小文點(diǎn)了助眠的檀香,從屋角的紅木箱子里拿出備用的被褥鋪在軟榻上,衣冠整齊地躺了上去。
江傲月也沒脫外衣,抓起熊寶寶,囫圇地把自己用被子一裹,清清淡淡地檀香竄入鼻腔,她滿身的緊張漸漸松下,睡意上涌,抬起眼皮望向屋中央圓桌上放著的香爐:“我竟不知你幾時喜歡點(diǎn)香了?”
秋子聞?wù)Z氣輕柔:“只是想先生能睡好些?!?p> 江傲月的眼皮越來越重:“今日你問我是否怕你,我還不曾問過你,你怕嗎?”
秋子聞不曾想江傲月會這么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江傲月連聲音都變得緩沉了起來:“子聞,殺孽越多心魔越大,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被關(guān)在心牢里受盡折磨?!?p> 秋子聞垂下了眼,沉默片刻后回:“先生放心,學(xué)生所做之事皆無愧于心?!?p> 皆?
江傲月頓住,心里忽然咯噔一聲。
“你……”
秋子聞打斷了江傲月的話:“先生你困了,早些安睡吧?!?p> 江傲月的眼慢慢闔上,困意席卷全身,呼吸逐漸輕穩(wěn)規(guī)律。
秋子聞掀開被子坐起看向江傲月的方向,確信江傲月已經(jīng)睡熟,走到床邊,彎下身子輕輕地拂了拂她的臉頰:“您今夜便好好睡,等朝陽升起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p> 他轉(zhuǎn)身喊道:“小文?!?p> 小文應(yīng)聲而入。
秋子聞轉(zhuǎn)身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給小文:“今夜阿月摔倒之事那兩名侍妾想必正急著給太子通風(fēng)報信,后門的門子喜酒,你給他們送兩壇去,就說你今日去見了自家妹子,她親自釀的,給他們嘗嘗鮮,再趁著放酒壇時順勢將這封信墊在酒壇下,務(wù)必要讓那兩名侍妾知道后門的門子飲了酒。”
“是?!毙∥哪昧诵疟銓ち司普业胶箝T的門子:“兩位大哥,今兒大少爺去查案,我便抽空去了妹子那一趟,她剛好釀了幾壇酒,我想到平日里沒少受兩位關(guān)照,就帶了兩壇回來給兩位嘗嘗鮮,還望你們不要嫌棄?!?p> “哪里會嫌棄?!眱蓚€門子舔了舔唇:“這酒香啊,一聞就是好酒,只是我們正當(dāng)值喝不得?!?p> “這深秋夜里這么冷,喝點(diǎn)酒正好驅(qū)驅(qū)寒,今夜王府里出了那么幾件大事,王爺顧著王妃,大少爺顧著江姨娘,連二少爺也被關(guān)在自個院里,哪有人會半夜出府,待到天亮什么味都散了,你們?nèi)羰强床黄?,我送他人就是?!?p> “哎,哎,這么好的酒別人哪有我們識貨?!遍T子連忙攔下:“那……就喝一小口?”
小文將兩壇酒放在門下:“喝一口還是一壇你們說了算,反正我的心意是到了?!?p> “你小子真夠義氣?!?p> “以后還要繼續(xù)承蒙你們關(guān)照?!?p> “你我早就是兄弟,說這些干甚?!?p> “那便不耽誤兩位哥兒當(dāng)值了。”小文說完便往兩名侍妾居住的方向走。
兩名門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送了小文走,便迫不及待地打開酒壇喝了起來,說是一口沒一會半壇子就下了肚,其中一人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地上的信,恍惚看著信封上寫著姐羅素熙收。
王妃就羅大人一個弟弟,今夜不是就死了嗎?
他一個激靈,拍打起了另一名門子的肩:“你快看看,這死了的羅大人怎么會給王妃寄信?”
另一名門子揉了揉眼睛,也一下醒了神:“這是哪來的信?”
拿著信的門子搖頭:“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自然是交給王妃,萬一這信里是羅大人的遺言或是什么緊要的事,我們藏著不是耽誤了王妃的事?!?p> “可我們飲了酒……”
“那便交給懷真院的護(hù)院,我們與他相熟,讓他幫我們遮一遮飲酒的事應(yīng)該不難,只讓他對王妃說我們撿了封信?!?p> “好吧,只有這樣了,你守著門,我去送信?!蹦弥诺拈T子搖搖晃晃地趕往懷真院。
守在院門口的護(hù)院不免責(zé)怪了幾句門子當(dāng)值時間也敢飲酒,拿了信也是十分詫異,當(dāng)即交給了羅素熙的貼身丫鬟。
貼身丫鬟打開信一看,頓時驚圓了眼,輕步走入臥房,對拿著弟弟送的金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的羅素熙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羅素熙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頭。
貼身丫鬟當(dāng)即遞上書信。
羅素熙顫抖著手接過,眼睛一下亮了,盡管覺得不太可能,但極悲后的狂喜讓她失了平日的理智,看了眼隨意安慰了幾句倒頭就睡的庸王,心越發(fā)寒,決心將此事瞞著庸王,大步朝外走去,等走出院子方壓著激動的心問:“弟弟是我親眼看著被斬首,他怎么可能還活著,這封信是誰送來的?”
丫鬟搖頭:“門子只說在門口撿的,這信中寫碼頭相見,您要去看看嗎?”
羅素熙頭腦混亂:“如此荒謬我實(shí)該不信,但這又的確是弟弟的字跡,今夜刑場上他也的確以發(fā)覆面,萬一他真買通了獄卒找人頂替逃過……”
“那羅家就還有血脈。”丫鬟跟著激動。
“羅家的血脈?”羅素熙腦中的弦徹底繃斷,哪怕有一絲希望她也要去看看:“多帶幾個得力的護(hù)院和銀錢,我們?nèi)ゴa頭走一遭?!?p> “是。”丫鬟垂首。
十幾人趁著夜色從后門前往碼頭。
本想趁門子醉酒從后門溜出去給太子通風(fēng)報信的兩名侍妾見門子慌里慌張地拿著封信,下意識地跟了過來,藏在暗處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中,轉(zhuǎn)頭便以石子作引,趁門子們迷糊找去,從兩人的背后溜出了王府,將此事稟告了秋離霆。
秋離霆正為秋子聞?chuàng)屃斯诖蟀l(fā)雷霆,聽兩名侍妾稟告大喜:“監(jiān)斬官玩忽職守,庸王妃夜會死囚,這連起來不就是秋子聞為母放走死囚,其罪當(dāng)誅,來人,立刻備馬出宮,本宮要抓個正著!”
“是?。?!”近身侍衛(wèi)高聲應(yīng)道。
一行人也往碼頭趕。
深夜的碼頭寂靜無聲。
羅素熙連丫鬟的攙扶也顧不得,著急忙慌地下了馬車,遠(yuǎn)遠(yuǎn)見一人立在碼頭,身形與她弟弟相似,快步走了過去:“弟弟?”
男人沒有轉(zhuǎn)身。
羅素熙生怕眼前的人消失,小心翼翼地再次喚了聲:“弟弟?”
男人還是沒有應(yīng)聲。
羅素熙心里著急,想強(qiáng)硬掰過男人的身子。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急喝!
“都給本宮拿下!”
羅素熙驚然回頭,望見太子攜一眾侍衛(wèi)策馬沖來,頓時不知所措。
男人聽到聲音也是一嚇,但仍然沒有回頭,慌忙往右跑。
侍衛(wèi)們見此雙目一睜,當(dāng)即猛拉韁繩,急追而去。
羅素熙已看著母家在眼前斬首,怎能再看著弟弟又一次在眼前被捕然后被殺,反正太子沒有看到弟弟的正臉,只要弟弟能逃過那她自然能有說辭,給護(hù)院們使了個眼色。
護(hù)院們都是羅素熙的親信,瞬間明白,上前攔住了侍衛(wèi)們。
侍衛(wèi)們毫不猶豫的拔劍。
兩幫人打作一團(tuán)。
秋離霆看男人快消失在眼前,怎么可能放過到手的鴨子,迅速翻身下馬,幾個躍步直逼男人而去。
羅素熙見狀本能地也朝秋離霆跑去,一塊石子忽從暗處射出打在她的腳踝下,她吃痛跌倒,手下意識地亂揮,竟一把將注意都放在男人身上的秋離霆推入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