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又說：“她今夜也來了，奴家這就帶你們?nèi)フ宜！?p> 四人半信半疑地跟在劉姨身后走進(jìn)了街邊的二層小樓，酒香摻雜著脂粉味竄入鼻腔，穿過喧囂熱鬧的大廳，避開戲臺上優(yōu)伶甩來的長袖，踩著臺階上了二樓雅座，一眼便瞧見倚坐在廊邊渾身散發(fā)著淡淡黑炎的江傲月，她一身淺藍(lán)色高領(lǐng)華衣，外披的同色紗衣已經(jīng)歪斜，搭在肩上的白色披帛另一端正繞在身旁小倌的脖子上，臉上的紅狐半面具遮蓋住了大半面容，手里端著杯清酒正打算往紅唇里送，一副輕浮浪蕩樣，與山中少言寡語的江傲月全然不同，紛紛愕然征愣。
“姑娘今夜可還盡興？”劉姨在眾人詫異地目光中走了過去。
江傲月聞聲轉(zhuǎn)眼，望見秋子聞四人平靜的雙眼猛然放大，驚得騰了起來，披帛收緊一下勒住了小倌的脖子，她趕忙解開了披帛，顯得手足無措。
秋子聞見此不由蹙眉，探究地打量著江傲月：“江小姐為何見到我們?nèi)绱嘶艔?？?p> 江傲月閃躲著秋子聞的眼神裝作松了一口氣：“不過是見你們直直地朝我走來，還以為是我爹找來抓我回去的，看樣子不是嘛。”
賀明揚(yáng)忍不住說：“江傲月你可以嘛，在不出山上怎么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還沒出閣就敢來這種地方?！?p> “我們大小姐什么時候去過什么不出山！”江傲月身旁的一名持劍侍女立刻劍指賀明揚(yáng)：“哪里來的閑雜人在這里攀關(guān)系，趕緊滾！”
賀明揚(yáng)一下驚住。
秋子聞自然知道假的江傲月沒去過不出山也不認(rèn)識他們，但聽江傲月的聲音宛若正主，不禁感嘆江濤造假之精細(xì)：“今夜是打擾江小姐了，只是我們奉皇上之命調(diào)查命案，恐不能就此離去，聽說江小姐昨夜在此與一男客發(fā)生了沖突？”
江傲月錯愕：“那人死了？”
秋子聞道：“他于昨夜遭人砸死拋尸破廟并險些被焚尸?！?p> “你是懷疑我殺了他？”江傲月好笑：“我殺人還需用砸，再說誰人不知我皓月山莊此次進(jìn)京是為了參加皇上的壽宴，此時殺人難道是想連累皓月山莊？”
秋子聞只是道：“在下只知道你有殺人嫌疑，昨夜你與他發(fā)生沖突后都做了什么？”
江傲月輕笑著站了起來緩緩湊近秋子聞，雙眼嬌媚如絲：“能干什么，自然是不負(fù)春宵，公子若不信，我大可好好與你講講昨夜都做了什么……”
秋子聞無半點(diǎn)面紅耳赤，竟直問：“那就請江小姐好好講講昨夜都做了什么吧?！?p> 江傲月一愣，沒想到秋子聞?wù)娲蚵牱恐兄拢磺镒勇勆铄涞哪抗怄i定，眼底掠過一抹慌亂，話鋒一轉(zhuǎn)指向劉姨：“公子與其質(zhì)問我昨夜做了什么，不如問問昨夜伺候那男子的小倌做了什么，昨日深夜我離開這里時曾在街外見那小倌換了身倒夜香的裝束推著幾桶夜香離開，你說那夜香桶里會不會藏著尸體？”
劉姨聞言大驚：“這不可能，他昨夜明明跟周媽媽說魏公子已經(jīng)離開了！”
江傲月聳了聳肩：“是不是找他問問不就一清二楚了?！?p> 劉姨立刻向下喊：“周媽媽，把羅堯叫過來！”
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倌很快被周媽媽帶了過來。
劉姨怒聲質(zhì)問：“你昨夜不是跟周媽媽說魏公子離開了，怎么有人看見你換了套衣服推著夜香桶，是不是你殺了魏公子？”
小倌雙腿一軟就跪下了：“小的冤枉啊，小的怎么敢殺魏公子，昨夜小的離開院子替魏公子去拿酒回來就發(fā)現(xiàn)魏公子已經(jīng)被砸死了，那負(fù)責(zé)烤肉的小丫頭也不見了，怕懷疑到小的頭上才對周媽媽謊稱魏公子已經(jīng)走了，把他的尸體抬到破廟毀尸滅跡……”
秋子聞聽到關(guān)鍵：“烤肉的小丫頭？”
小倌忙說：“肯定是那小丫頭殺了魏公子，都怪小的昨天實(shí)在找不到肯為魏公子烤肉的丫鬟，在街上隨便拉了個賣身的小丫頭進(jìn)來伺候，哪里想得到她居然把魏公子殺了！”
劉姨氣得直拍小倌：“你個糊涂的，這樓里多少丫鬟，怎么就找不出一個愿意伺候魏公子的，非得去外面找，這下惹出大事了！”
小倌低著頭驚慌無措。
秋子聞又問：“昨夜你們是在哪個院子里服侍魏隨的？”
“是東邊的一處院子，小的這就帶你們?nèi)ァ！毙≠倪B忙把幾人帶到了小樓后東邊的院子：“這院子是魏公子長期包下的，平日里沒他的吩咐沒人敢私自進(jìn)來，連丫鬟進(jìn)來收拾都得先經(jīng)過他的同意，所以東西都還沒收拾?！?p> 秋子聞走入院中便聞見一股細(xì)微的腐臭味，院中一片狼藉，圓桌被掀翻，一些下酒菜和烤爐四散在地上，他看了眼地上染血的匕首，撿起一個帶血的酒壺看了看，想必這就是打死魏隨的兇器，又看到了一片散發(fā)著腐臭的肉片，不禁皺眉：“昨夜魏隨在這烤肉了？”
小倌點(diǎn)頭。
秋子聞又問：“烤的是什么肉？”
小倌支支吾吾。
“這里散落的下酒菜分明沒怎么動過，又豈會只有一片肉掉在地上，而且這肉帶皮，外皮柔嫩光滑不似豬肉也不似羊肉，到底是什么肉？”秋子聞沉聲：“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就帶你去大理寺讓他們好好審審！”
“小的說，小的說！”小倌連忙坦承：“烤的……烤的是人肉，就是那小丫頭的肉，所以才沒有丫鬟愿意來伺候魏公子！”
“什么？”眾人大驚失色。
小倌又趕忙說：“這都是你情我愿的買賣，小的可沒有強(qiáng)迫那小丫頭，不算違法?！?p> “不算違法？”陶興興一把揪住了小倌的衣襟：“如此泯滅天良你說不算違法？”
“陶興興?！鼻镒勇勓凵袷疽馓张d興放手。
陶興興才不情不愿地松開了小倌的衣襟。
小倌被嚇壞了，小聲嘀咕：“小的也只是聽魏公子的命令而已?！?p> 秋子聞又進(jìn)入房間查看，查找一翻后沒有發(fā)現(xiàn)與令國有關(guān)的衣服，出來詢問小倌：“你昨夜伺候魏隨時可見他穿著一條青藍(lán)蛇紋的褻褲？”
小倌詫異：“怎么問這個？”
秋子聞只是道:“你答便是。”
小倌說：“那條褻褲啊，其實(shí)是小的從二手販子手里買的?！?p> “你的褻褲魏隨怎么會穿著？”陶興興下意識地問，又意識到什么，一下收了聲。
秋子聞能想象到昨夜這里有多荒唐，又問：“你可還記得那小丫頭的模樣？”
小倌連連點(diǎn)頭。
秋子聞將圓桌扶了起來：“你說我畫?！?p> 劉姨趕緊說：“還不給大人把紙墨筆硯呈上來。”
周媽媽立刻去尋了紙墨筆硯放在桌上。
小倌說，秋子聞畫，很快便描繪出了小丫頭的模樣，又臨摹了三份分別交給陶興興三人：“時間不等人，我們將他押回大理寺后便讓大理寺的捕快們協(xié)同搜索吧?！?p> 三人接過點(diǎn)頭。
小倌大驚：“小的還要被押到大理寺？”
秋子聞道：“就算你并未殺害魏隨，也將魏隨的尸體拋至破廟混淆調(diào)查?！?p> 小倌慌忙掉頭想跑。
陶興興一下攔在了小倌面前，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將他打倒在地：“我早就看你不爽了，要么你老實(shí)跟我們走，要么我把你打一頓再拖走！”
小倌捂著臉不敢再造次，老實(shí)地被賀明揚(yáng)和梁齊拉離了現(xiàn)場。
秋子聞和陶興興也緊隨而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江傲月如釋重負(fù)地松了一口氣。
京城的夜市繁華熱鬧，行人絡(luò)繹不絕，長街兩邊的食攤吆喝不歇。
秋子聞帶著幾名捕快在嘈雜中詢問賣白糖糕的商販：“請問你有見過此人嗎？”
小販搖頭。
秋子聞?wù)f：“此人與一樁命案有關(guān)，如遇見請盡快聯(lián)系大理寺?！?p> 小販看了看秋子聞身后的捕快們，忙不迭地點(diǎn)頭。
秋子聞又轉(zhuǎn)頭詢問街上行人。
不遠(yuǎn)處的一名賣冰糖葫蘆的少年瞥見秋子聞手里的畫像忽然臉色一變，慌里慌張地扛著冰糖葫蘆跑回了夜市后的小平房，著急地朝坐在床邊吹藥的十歲的小姑娘問：“二菊，你昨晚到底去了哪，怎么外面有官差在搜查你，說你與一樁命案有關(guān)？”
二菊臉色一變，吞吞吐吐地站了起來：“我……”
“說??！”少年急喊。
二菊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我看他們的樣子用不了多久就會查到這里，你留在這里肯定會被抓，我先帶你去三虎家避避風(fēng)頭?！鄙倌攴畔卤呛J拉著二菊的手臂想往外走。
二菊端著藥碗著急地看向床上昏睡的老人：“可阿爹今晚還沒喝藥……”
少年奪過二菊手里的藥碗放在了桌上：“來不及了，等我送了你回來再喂阿爹喝?！?p> 二菊只好不舍地看了眼老人，和少年匆忙逃離。
不多時秋子聞和捕快們果然查到了小平房，見屋內(nèi)僅躺著一昏睡的老人，桌上的藥碗仍冒著熱氣，知人還沒跑遠(yuǎn)，立刻帶人追了出去，剛過一個轉(zhuǎn)角就望見了逃跑的兩人，高聲大喊：“站?。 ?p> 少年驚然回頭，拉著二菊跑得更快了，竄入夜市想借著人群分散秋子聞和捕快們的注意力。
擁擠的人群很快阻攔了秋子聞和捕快們的腳步，他們費(fèi)力地穿行在人群中拉近著與兩人的距離。
少年眼看快被追上，驚慌失措間不停地把兩旁小攤上的東西往地上推，掀翻了身旁的燒餅攤，滾燙的熱油一下濺在攤主的手腕上，他下意識地甩手，手上的鐵鏟脫手而出，猛地朝路邊一低頭吃白糖糕的小男孩砸去！
秋子聞雙目一睜，迅速躍身而起，踩著路人的肩落在了男孩的身旁用身體環(huán)住了男孩，但鐵鏟并未落在他的背上，聽身后傳來驚呼聲回頭，竟見面帶紅狐半面具的江傲月用手臂擋下了鐵鏟，錯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