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絕還沒畫好,不走嘛。”迎南耍賴地蹲在地上,不肯站起來。
祝絕稍定心神,定睛去看,果然見地上有一個畫了一半的小人,除了輪廓,鼻子眉眼俱無,而地上的其他小人五官是完整的。
“乖,我們先去診脈,一會兒再來畫?!弊H诙紫聛?,溫聲細(xì)語地耐心勸解妻子。
“可是夫君不是說一家人整整齊齊,晚上就不再會做噩夢了?!?p> 果然,地上共有五個小人,眉眼雖無從分辨,但看起來確實(shí)是一男一女加三個孩子。
祝融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這天真無邪的言語。
“就在這里吧,我也是粗通醫(yī)理,先了解大概,詳細(xì)診斷還需見過師伯公才能下?!弊=^聞言也是滿心酸楚,再說崔瑾又不曾教過祝絕半分醫(yī)術(shù),他不過裝腔作勢罷了,何必如此講究。
“是這樣。”村長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賠笑道,“我那三媳婦在里屋,她最近食欲不振越發(fā)憔悴,我懷疑是不是懷孕了,但村里沒大夫,無從查證,所以也想請路公子看看?!?p> “這樣啊,無妨,我先看過二小姐,再進(jìn)去看看三少夫人?!?p> 祝絕倒是無所謂,騙一個是騙,騙兩個也是騙。
村長得了許諾,這才不再多話,靜靜看祝絕施為。
診脈之事,祝絕也算見多了,他回憶著燕擇友的神態(tài),假模假樣地手指在迎南手腕按壓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以在下淺見,二小姐的脈象和那位病人的確相似,我想是有可能治愈的。”
“當(dāng)真?”
村長和祝融異口同聲,連陳其與蘭兒也露出驚訝之色。
“不過……”祝絕又面露為難,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道,“此病不像其他,不止需藥石、針灸之術(shù),還要對病人的性格、過往有所了解,用言語輔助。這就要求病人與大夫長期接觸,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就算見到師伯公,也需如此?!?p> “那?”村長對祝絕這番話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道,“那燕院正是不是沒有這個時間?”
“師伯公身為院正,自然是極忙的。不過在下目前也無法離開此地,倒是有時間了解二小姐,等見到師伯公,再將病情詳細(xì)稟報,以得事半功倍之效。不過嘛……”
“不過什么?”村長對祝絕這番欲語還休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竟忘了有求于人,語氣中透出一絲不善。
祝絕看了一眼村長,對這家人的暴躁心里大約有了個譜。
“不過男女有別,我和二小姐私下接觸,難免惹人話柄?!?p> “嗐,我當(dāng)什么事,我二女婿不是在嘛,讓他陪著便是,到時候誰還會多嘴多舌?”
目的達(dá)到,祝絕也不再多彎彎繞繞,對著祝融施禮道,“既如此,以后就多勞煩二姑爺了。”
祝融看了一眼眼前人,只覺這人似乎別有用心,令人討厭得緊,心里對日后還要常見十分抵觸。但娶一個行事如同幾歲孩童的妻子并非他所愿,只是當(dāng)時他沒有更好的出路,如果妻子的病真能治愈,再怎么難受他也得先忍下來。
“還要仰仗路公子才是?!弊H诘?。
此間事了,祝絕心情大好,主動提起村長之前的請求,“對了,不知道三夫人在何處,我這就去看看?!?p> “在里間,有勞了,多謝多謝?!?p> 第三進(jìn)院子的門本是關(guān)著的,這一推開,一股酒味直竄出來,嗆得蘭兒咳了幾聲。
只見四名年輕男子支個桌子坐在院中間,正吆五喝六地打著葉子牌,幾人臉上都貼著不少紙條,腳邊還放了不少酒壇子。
“陳強(qiáng)叔?!薄瓣悘?qiáng)叔?!薄?p> 見到村長等人進(jìn)來,其中三名男子對村長打了聲招呼,至于祝絕等人,三人就好像根本沒看見一樣。
“爹,什么事?。俊?p> 最后一名身材最壯的男子,也是臉上紙條最少的。他的脖子上有一根布帶,手臂也被布帶包裹著,似乎是因?yàn)槭芰藗?,要將手臂吊起來。但他現(xiàn)在好的那只手捏著葉子牌,纏著的那只手卻抓著酒碗,哪有半分受傷的樣子。
“你們幾個,明知道天杰受了傷,還和他喝酒!”村長氣得吹胡子瞪眼,上前一把把兒子的酒碗躲下來,啪地往桌上一放。
“爹,不怪他們,您老讓我在家養(yǎng)傷,我都閑出鳥了,不喝點(diǎn)酒怎么打發(fā)時間?!?p> “傷筋動骨一百天!那小畜生下手那么狠,你是我們家的獨(dú)苗,要是出半點(diǎn)問題,叫我和你娘怎么活!”
“哎喲,我的爹,我都好了,要是真有問題,都不用您說,我先把那小畜生手砍斷!”
“好不好可不是你說了算?!贝彘L眼珠一轉(zhuǎn),定定地看向祝絕,“那可得大夫說了才算?!?p> 祝絕心下了然,恐怕三媳婦懷孕還是次要,村長想讓他看看寶貝兒子的傷才是真實(shí)目的。
這等外傷不比瘋癥,頃刻就能見手下工夫,難以用話語搪塞。
雖然心中打鼓,但如今騎虎難下,祝絕只得一邊思索話術(shù),一邊硬著頭皮道:“要不,讓在下看看?”
“爹,這小子誰???”陳天杰上下打量了祝絕一番,站起身來。
祝絕已不算矮,此人起身后竟比祝絕還高出一個頭。
“不得無禮,這位路公子可是太醫(yī)院院正的徒孫,將來還要幫你二姐治病的?!?p> “太醫(yī)院院正?就他?”陳天杰翻起嘴唇,呲著一口黃牙,做了個極其夸張的表情,“你看他那臉,說是哪里逃出來的囚犯還差不多。”
祝絕和蘭兒齊齊色變。
“放肆!”村長雖然比兒子矮,一巴掌卻準(zhǔn)確拍在兒子腦袋上。
陳天杰到底還是怕他爹,這才撇撇嘴,收了狂妄,乖乖把手臂上的布帶一圈一圈解下來。
祝絕提心吊膽,將自己受過的傷仔細(xì)回想一遍,就等著看陳天杰的傷口和哪種情況相似,他好以經(jīng)驗(yàn)對照相應(yīng)的方案。
等布帶完全解下,祝絕一愣,竟一時說不出話。
“如何?”祝絕的沉默讓村長非常緊張,眼巴巴瞅著,仿佛怕天要塌下來一般。
陳天杰手臂上有一道三寸左右的劃傷,上面似是敷過什么草藥,呈現(xiàn)淡淡的綠色。傷口深不到半寸,創(chuàng)面雖還未完全愈合,但里面的血肉早已合攏。
祝絕估計,這傷口過不了三天應(yīng)該就能完全結(jié)痂。
“路公子,你說話?。咳齼哼@幾天都說手臂不利索,是不是很嚴(yán)重,是不是傷了筋骨?”
“剛才打牌喝酒沒見他不利索呢?”祝絕腹誹。
他這次倒不是想故弄玄虛,只是這傷比他以往受過的任何一次都要輕微太多,以致于打了半天的腹稿竟一時間用不上。
哪怕崔瑾每次加諸他身上的是這個程度,他也不至于一度被逼瘋。
“沒事,好好養(yǎng)幾天,別喝酒,多吃清淡的,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