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被唐夫人突然高昂的叫喊打斷,唐縣令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黑暗,頓了一下道,“馬本?”
話音剛落,唐縣令眼前一花,整個人被撞進屋里,倒跌在地上,小腹疼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來得及“哎喲”一聲。
“啊!”
卻是那邊唐夫人同時發(fā)難,并著身后的春燕一齊上前,抓住蘭姐的頭發(fā)衣服扭打起來。
蘭姐的弟弟阿雄雖不在此地,但她素日混跡市井,即使不會拳腳工夫,又豈能吃虧,當即一手扯住唐夫人的發(fā)髻,一手擰住春燕的胳膊,一只腳還猛踢唐夫人大腿,竟一時半會兒未落下風。
唐縣令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這一下可把他撞得眼冒金星,昏暗的光線下只看到一個家丁服飾的人走過來,氣得指著來人就想破口大罵,奈何一時沒緩過氣來。
然而等他看清楚此人臉上那可怖的疤痕,明白此人并非馬本而是白日那脅迫小立的男人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祝絕三下五除二捆好了唐縣令,堵上嘴?;仡^看時,三個女人還打成一團,只是和這邊情況不同,蘭姐一打二雖然激動地臉色漲紅,卻隱隱有壓制二女的趨勢。無奈搖搖頭,祝絕毫不客氣地走過去一拳打在蘭姐臉上。蘭姐兩眼一翻立馬暈厥了過去,世界這才清凈下來。
“你殺了她?”唐夫人兩眼通紅,氣喘吁吁地問道。
摸了摸蘭姐的鼻息,祝絕搖搖頭,“你沒叫我殺她?!?p> “把她留給我?!碧品蛉寺勓缘偷偷匦α艘魂?,臉上又浮現在靜心庵初見時那種癲狂之態(tài),“呵呵呵呵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她今晚也在這里,省得日后還要去找?!?p> 而這邊蘭姐剛昏厥過去,那邊春燕已經不顧渾身疼痛,迅速走出門外帶上門,阻住了幾名家丁窺探的視線,這幾人正是唐縣令之前那句“來人”喚來的。
“春燕姐,大人和夫人他們,沒事吧?”一名家丁問。
春燕冷冷瞥了一眼那人,面無表情道:“大人夫妻的事你們也想摻和,人家是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此時橫插一腳,莫不是想等著秋后算賬?”
“可是大人剛才好像受傷了,我們怎么也該看看?!绷硪幻芗夷拥娜巳圆凰佬模f話間步步緊逼,已經幾乎貼上春燕。男人身材雖不高大,卻也比春燕高出半個頭,如此近的距離下壓迫感十足。
春燕緊抿著唇,但卻毫不退讓。
“都給我滾!”突然,唐夫人的怒喝震得人耳膜嗡嗡發(fā)響。
祝絕知機地躲在門背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只等那幾人若要硬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絕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付管家,要不還是……”那兩名家丁中終有一人露了怯,為難地看了一眼屋內,湊近管家小聲道,“夫人往日的脾氣秉性您也曉得,她今晚這么直沖進來定有所倚仗,萬一最后大人妥協,倒霉的還是我們。再說,馬本往日最得大人器重,他都投靠了夫人,其中必有緣故,我們又何必強出頭呢。”
人性便是如此,有人堅持,其余人未必會跟隨。但若有人打退堂鼓,那放棄者卻甚眾。
付管家聞言心里也打起小九九,心念轉了幾番,怕失去立功的機會又怕擔責任,最后一咬牙,急急轉身,并悄聲對身后二人道:“走,去前衙,就說有盜賊入侵,到時候讓那些衙役打頭陣闖進去,有事情也是他們造成的,怪不到我們頭上?!?p> 祝絕躲在門后,全副精神都放在門外,他雖聽到身后唐夫人在喁喁細語,卻沒注意說些什么。直到此時聽到外面三人離去的腳步,方轉過頭來,卻被眼前的場景悚得汗毛直豎。
唐縣令夫婦顯然早已決裂,然而此時唐夫人卻斜倚在唐大人身側,笑意盈盈地撫著丈夫的臉頰,溫柔地仿若初戀的情人一般。若她那只手里不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的話,倒真似一對恩愛夫妻。
“雖然你現在這幅模樣,但當年確實俊俏,所以我才不顧父親反對,硬要嫁你。父親母親向來嬌慣我,父親終究拗不過,他那樣清正的一個人,最終也會為了女兒的求懇,拉下臉面幫你經營仕途?!?p> “父親獲罪后,你就慢慢變了嘴臉。人情冷暖我也知曉,我常去靜心庵小住,便是不奢望你回心轉意,只盼守著一雙女兒長大,做個掛名夫妻就罷?!?p> “可是你不該!”
唐夫人聲音突然轉厲,匕首一閃,直直插入唐縣令嘴中。
唐縣令眼睛驀然睜大,疼得渾身扭動,想大呼出聲又委實不能,直被倒流的鮮血嗆得胸腔震動不已,甚至從鼻子里噴了出來。
如何綁縛讓人無法動彈,如何堵住嘴讓人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祝絕經歷地太多,依葫蘆畫瓢,他做這事也是手拿把掐。唐縣令一介文人,斷沒有掙脫的可能。
唐夫人微笑地看著唐縣令的慘狀,眼中卻直直落下淚來,連聲音也仿如哭訴,“你們悶死玉兒的時候她也是這么掙扎的吧?她一定想問她的爹爹為什么,為什么爹爹要把姐姐推到池塘里淹死,為什么爹爹還要殺她?夫君,她們姐妹常來我夢里,嚷著要爹爹陪呢?!?p> 祝絕神色不變,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他想起醫(yī)館外的那首古怪童謠,原來唱的就是縣令家事。難怪蘭姐昨日那般激動,若所料不錯,這樁慘案也有她一份??戳艘谎刍杳圆恍训奶m姐,以及狀若癲狂的唐夫人,祝絕知道不用他出手,唐夫人定是要親手報這個仇的。
此時的付管家率著兩名心腹家丁匆匆趕到前衙,卻在院中遇見悻悻然的門房王追。
“你怎么在這里?”付管家皺眉,但并無呵斥之意。
王追最近一直向付管家獻殷勤,希望在大人面前更近一步,故雖不算心腹,付管家也當他半個自己人了。
“我……馬本那廝今日兇神惡煞地回來,還聽夫人吩咐綁人打人,我看他們夫妻又吵得厲害,怕大人吃虧,就想來前衙找衙差幫忙。”王追沒敢道出心里那點小九九,含糊道。
“那你怎么往回走?人呢?”
“沒人啊!”王追一攤手,滿臉苦澀,“我到班房的時候只見一名新來的衙差值班,我問他其他人去向,他說剛才洪捕頭回來過,稱發(fā)現了白日挾持大人小公子的那名嫌犯,然后就把今晚所有當值的衙差都喊出去抓人了。我再問他洪捕頭帶人去了哪邊,那愣頭青硬是一問三不知,也不肯單獨隨我去府中幫忙,非說要等上峰吩咐,我實在無法,就只能回來了。”
聞言,付管家身后的兩名家丁面面相覷,齊齊看向付管家,希望他給個章程。
付管家眉頭緊皺,沉默了好半晌道:“走,備馬,去東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