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啊!”
“大人!”“大人!”
“我沒事!”童溫仁就地一個翻滾,看著兩匹馬驚慌奔遠,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眼睛通紅地瞪著馬車。原來那拉馬車的繩子不知是被火燎到還是如何,一拉之下竟突然斷裂,兩匹馬依舊向前狂奔,可馬車卻被留在原地。更糟的是固定鐵箱的麻繩亦同時松弛,鐵箱向后滑出馬車,車頭猛然翹起,把猝不及防的童溫仁給頂了下來。
“咻”,黑暗中傳來響箭的聲音,顯然不是禁衛(wèi)所放。
該死!他們還有多少援兵?這么多人各府守兵都毫無察覺嗎?竟讓他們長驅直入?童溫仁心里雖在吐槽,但表面卻毫無顯露,“能動的人重新防守,你們兩個把馬牽來套上……”
“?。》盼页鋈?!”鐵箱內祝絕只覺四壁滾燙,無一處可依靠,忍不住出聲求救,卻原來是鐵箱落在了火焰之中,沒一會兒工夫便被燒得冒出陣陣白煙。
童溫仁聽到求救,翻了個白眼,繼續(xù)吩咐道,“你們六個,趕緊把世子拉出來,重新裝車?!?p> 就在眾人依令各行其是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黑暗里奔來。
童溫仁搖了搖愈發(fā)沉重的頭顱,打起精神準備應付敵襲,抬起頭看到來人時,卻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幾乎忍不住要熱淚盈眶,“頭兒,你去哪了?怎么才回來?”
傅仕中沒回答,他看著眼前的一片火海,神色復雜,“怎么回事?”
“我們不知道怎么中了暗算,應宗昏迷,我也渾身無力。敵人又用火攻,好在折損不多,只是有些狼狽,但剛才對方放出信號,不知道會不會有援兵?!蓖瘻厝实?。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剛被拖出火海的鐵箱內又傳來祝絕瘋狂的求救聲,一股烤肉的香氣伴隨著鎖鏈與鐵箱碰撞之聲順風而來。
“世子怎么了?”傅仕中仿佛這會兒才注意到鐵箱似的。
“掉到火里面了,也不知人怎么樣。鑰匙只有頭兒有,我們也沒法看?!蓖瘻厝驶卮鸬赜行擂?。
傅仕中快走幾步,忍著燙手將鐵箱打開。祝絕雖然渾身無力,一嗅到外間潮濕陰冷的空氣時,還是卯足力氣手腳并用地爬出鐵箱。
傅仕中一把拉住還要爬遠的世子,觀察一番,渾身上下都有燙傷的痕跡,頭發(fā)也有些焦灼,但好在沒有性命之憂。
“此地不宜久留,全部上馬走,鐵箱和馬車暫時不要了。”傅仕中如抓小雞一般扛起渾身無力的祝絕,一把扔在自己馬背之上,一馬當先奔東南方而去。
“頭兒,我們的馬好像也中招了!”奔出沒兩里地,傅仕中的馬和后面大部隊的距離越拉越遠,童溫仁明顯感到胯下紅馬力有不逮,竟隱隱有失蹄之兆。
然而傅仕中恍若未聞,絲毫未顧及身后之人是否跟上,兩人一馬很快隱入前方黑暗之中。
童溫仁心頭隱隱有不安之感,但此時沒時間細想,只得繼續(xù)奮馬加鞭,并且使勁掐自己以保持清醒,以免墜馬之時受重傷。
一路直追,只見前方黑暗的路邊仿佛有個人影靠在樹干上。童溫仁打起精神放緩馬速以備不測,及到跟前,卻發(fā)現(xiàn)那人影是傅仕中。他此時捂住左肩,汩汩鮮血正透過指縫緩緩流出,地上還有一支短箭。
“頭兒?怎么回事?”童溫仁急忙下馬,剛落地卻一陣頭暈,踉蹌了一下。
其余禁衛(wèi)見狀也勒馬待命,但此時連剛才在外圍的那些人也仿佛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若非在上官面前,只怕早躺到地上了。
“有人暗算我,沒勒住馬,帶著世子跑了!”傅仕中道。
“那,那豈不是……頭兒,你歇著,地面泥濘,跟著蹄印,我也許還能追的上?!?p> 傅仕中按住童溫仁,搖頭道,“你狀態(tài)太差了,就算追到也難免會中埋伏。我的傷不重,還是我?guī)酌卸緶\的人馬去吧,你在后面盡快調整,循跡跟來便是。”
“頭兒,真的沒問題么?”
“若他們要殺世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若是要抓他或救他,他的藥還在我手里,尚有可談判的籌碼?!?p> “殺他,怎么又不在這兒殺;救他,又用火燒他。嘶,這怎么個事兒。”童溫仁撓撓頭,實在想不清楚。
此時的祝絕在馬上拼命掙扎扭動,想從奔馬上下來。正如傅仕中所說,他的藥還在傅仕中手里,尤其那兩粒紅丸,那可是他至關重要的物事。雖然這是個絕佳的逃命機會,但他這一身重鎖,哪都去不了,還可能陷入那不知名的襲擊者手中。對方明知他在鐵箱中無處可逃還放火,分明并未考慮他性命。思慮再三,他還是覺得此時待在禁衛(wèi)這邊才是最佳選擇。
傅仕中,你到底想干什么?!
祝絕被傅仕中用繩索牢牢綁在馬背上,幾番掙扎都沒掉下來。再聯(lián)想起他剛才毫無征兆地突然落馬,祝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若說有敵襲,跑出這么遠也沒見有人追他。
然而想什么來什么,隱隱約約中,祝絕突然好像聽到另一匹馬的聲音,他停止掙扎,瞇起眼睛往聲音來處看去,果然后方影影綽綽中有一匹黑馬在向他靠近。傅仕中這匹馬再有靈性畢竟無人駕馭,眼見黑馬過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來。
此時,本在林中穿梭的兩匹馬穿出了林子。
微弱的天光突然傾瀉而下,祝絕瞪大眼睛,只見兩匹馬已經(jīng)相距不過一丈,馬上的騎士渾身被黑布包裹地嚴嚴實實,此時手舉一只小弩,箭頭森森正對著自己。
祝絕能復生,不代表他不怕死,怕死是人的本能。他再次劇烈掙扎起來,繩子松動了一些,卻來不及讓他落下馬來,何況他一身鐐銬,下馬又能如何?
“嗖”地一聲,弩箭離弦。
“傅仕中你個王八蛋!”祝絕忍不住閉上眼,準備接受下一次醒來又落于什么人之手的命運,但這不妨礙他先得罵傅仕中一句。
“嘶咴咴咴咴……”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倒是身下奔馬突然失蹄,狂奔之下身軀又向前竄出一大段,這才砰地一聲倒下,濺起不少濕泥。
“啊……”祝絕身上的繩子未全然松開,他隨著奔馬摔倒后,根本來不及閃開,又被馬身重重砸在胸口,幾欲吐血,被燙傷之處一碰冰冷的濕泥更是鉆心疼痛。繼而,一股腥氣散開,有溫熱的液體流到身下,那是馬的鮮血。
黑馬騎士勒住韁繩,下馬走了過來,看著被死馬壓住掙扎不出的祝絕,緩緩把手伸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