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一句。
老成如傅仕中沒有說出來,可在場許多人忍不住脫口而出。
壽王妃已故多年,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甚至在場不少人都聽過那個傳言,壽王謀反與王妃之死有關(guān),如今世子卻說,王妃被人挾持?
祝絕嘴角翹起,他心中雖然悲哀,卻真的想笑。傅仕中不是想聽實話么?那他就告訴他實話,可是,他信么?
短暫震驚過后,傅仕中沉下臉,“世子,你覺得我會信這等荒謬之言?”
“荒謬么?我也覺得荒謬,可這就是實話,就算你把那幾個孩子全部折磨死,就算你把我也折磨死,可事實就是事實。”
傅仕中無言以對,多年審訊經(jīng)驗讓他有一種敏銳的直覺,而現(xiàn)在直覺告訴他,世子說的是真話。
“再說,我若隨意用母親來做擋箭牌,父王知道了,他也不會饒過我。”
傅仕中沉默了,他猜想過今日會沒有收獲,但沒想到會有這么一種收獲。他需要思考一下,若死去多年的壽王妃真的還在,而且落入人手,會對現(xiàn)在的局勢有什么樣的沖擊。
祝絕也在思考,剛才他被傅仕中逼得退無可退,靈機一動之間,突然發(fā)覺即使告訴他們實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實話背后真正的秘密,還可能攪亂局勢,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讓自己能緩一緩。但等傅仕中回過神來,逼問他這句話背后的含義,就需要小心應(yīng)對了。
心思各異之時,一片靜默中,一個極為悅耳的聲音傳來:“林義,是你嗎?”
祝絕一回頭,剛才還坐在石凳上的趙慧太妃已經(jīng)撲進了他的懷中,兩只手把他抱得緊緊的:“林義,娘好想你?!?p> 所有人都被這突發(fā)狀況驚住了。
祝絕愣了一下后趕緊掙扎。這可是后宮的女人,不管她嘴里念叨什么,大庭廣眾之下和他一個外男抱在一起,她是太妃又是瘋子也許無事,但自己官司纏身,再添這么一項罪名,豈不自找麻煩。
這一動之下鐐銬叮當作響,太妃似乎被這聲音驚到,放開了祝絕,但卻盯著他的手枷淚流不已:“你又被陛下抓了?娘都告訴過你,你殺不了他,為什么你不聽啊?!?p> “蕊姑,快拉開太妃,這成何體統(tǒng)。”傅仕中雖得陛下口諭來此對質(zhì),但太妃畢竟是五殿下生母,他們身為外臣,不敢造次。
“娘娘,快放開,您認錯人了,他不是林義?!眿邒哌B忙上前,輕聲細語地勸解。
“紅蕊,我認錯了?”太妃茫然地由著紅蕊將她與祝絕分開,一雙癡癡的眼睛抬起,留戀地停留在祝絕臉上。
目光接觸之下,祝絕心知,她是真的瘋了,那夜的女子當真與她無關(guān)。
正當眾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個小意外的時候,異變突起。
太妃流連在祝絕臉上的目光突然變得怨毒至極,她一把推開拉住她的紅蕊,一個縱身直沖祝絕,竟把帶著腳鐐立足不穩(wěn)的祝絕撲倒在地。
“我想起來了!昏君,原來是你,就是你殺了我兒,就是你殺了我夫,我要報仇!”
“救……”祝絕沒想到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妃竟然力氣這么大,他被掐住脖子,立馬呼吸不上來,想推開太妃,可那手枷和他的腳鐐相連,被太妃身子壓住,手根本舉不起來。
紅蕊與四名宮女此時也在幫忙拉扯太妃,可瘋了的人就仿佛激發(fā)了某種潛力一般,哪是幾名女子能拉得動的。
當然以紅蕊的武功自是不難,但她顯然沒有為此事顯露武功的意愿。
祝絕轉(zhuǎn)動眼珠想要求救,卻看到傅仕中抱臂站在一邊無動于衷,甚至阻止了想來幫忙的童溫仁。
他要殺我?
怎么可能?
直到祝絕舌頭都不自覺伸出,手腳俱已無力擺動,才聽啪一聲響,太妃手一頓,整個人閉眼倒在祝絕身上,原來是傅仕中終于愿意出手,將太妃打暈了。
“咳咳……”祝絕的眼前已經(jīng)一片黑暗,好半天才恢復視力,大口喘息。
傅仕中半跪在祝絕身邊,把他拉坐起來,淡淡道:“世子沒事吧?太妃出身將門,有些功夫在身,幸好今日她手中無刀?!?p> “你不救我,是想測試我和太妃之間是否有勾結(jié)。即使有勾結(jié),她既欲取我性命,也能挑撥離間我二人,是也不是?”祝絕摸著脖子上的淤青心有余悸,瞪著傅仕中,不免憤憤。
傅仕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抬頭向四名宮女招手,“來,和世子說句話,就說剛才世子告訴你們的那句?!?p> 四名宮女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那名回話的膽大宮女首先向前,微微一禮后道:“世子,您母親在我手里。”
“世子,是她么?”傅仕中問。
此女聲音完全不像,但身高有些相似,祝絕仔細回憶那晚的兩女,方醒悟怪不得女子和他說話時聲音有些怪異,原來是為了隱藏真正的語調(diào)。
所以此事到最后還是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不確定。
一方面祝絕松了口氣,如此就不怕自己一旦認出來難以從傅仕中眼皮底下隱藏、但另一方面,他要如何向傅仕中交代?一個不確定的答復,他豈能滿意?以傅仕中寧枉勿縱的態(tài)度,宮內(nèi)怕是又要多出幾條冤魂。
“世子,那人救了你又為何不帶你出宮?”傅仕中突然在祝絕耳邊道。
“什么?”祝絕心念電轉(zhuǎn),正集中精力思考著如何拖延,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回答我!”傅仕中冷冷道。
“那是,她說宮門戒備森嚴,沒法帶我出去?!?p> “那他何必給你地圖?”
“是,是我堅持要逃。”
“世子,是此女嗎?”傅仕中突然轉(zhuǎn)換話題。
祝絕被傅仕中跳躍性的問題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回道:“不,不是?!?p> “下一個?!备凳酥锌聪蚱溆嗳娙€在觀望,臉立馬沉下來,“快點,再磨磨蹭蹭全部杖斃!”
“世,世子,您母,母親在我手里?!比藝樀貌惠p,最近的一個趕忙慌慌張張上前來復述。
此女聲音和身高都有些像,但祝絕直覺她不是,何況他尚未想出對策,傅仕中的異常讓他更加心煩意亂,腦中記憶愈發(fā)模糊。
“她……我想想……”祝絕嘴上含糊不清,想借此拖延一二。
“世子,王妃過世時您多大?”傅仕中又問。
“什,什么?”祝絕扭頭,但接觸到傅仕中冷冰冰的眼神,趕緊思索了一下李鴻的生平,謹慎回道,“似乎,似乎是五歲吧。”
傅仕中點點頭,轉(zhuǎn)頭看向?qū)m女。就在祝絕以為他又要問是否為此女時,傅仕中又回過頭盯著祝絕的眼睛問道:“那人說王妃在他手中,以何為證?”
祝絕一愣,看到傅仕中嘴唇一抿,好險靈光一閃,連忙回道:“那塊玉佩在她手中,那塊玉佩的圖樣你從我身上搜到過。”
“哦。”傅仕中點點頭,突然又問,“是此女嗎?”
“我,我不確定?!弊=^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他隱約感覺他知道傅仕中的意圖,但一時間琢磨不透,也沒有時間想透徹。如此應(yīng)對,他必須打起百分精神,實在吃力。
“下一個?!备凳酥泻啊?p> 第三名宮女走上前,尚未開口,傅仕中突然又問:“那晚之人聽起來多大年紀?”
“似乎,二十,還是三十多……”
“那應(yīng)該不是少女?!?p> “我想不是?!?p> “這宮女看起來年紀尚小,應(yīng)當不是,下一個?!?p> 祝絕傻了,這就過去了?傅仕中這般隨意?如此一來他如何拖延?于是他連忙勸阻道:“為防萬一,還是讓她說一句,畢竟……”
“世子,那晚救你之人是誰派的?”傅仕中突然打斷道。
祝絕腦中嗡地一聲,這個問題極其關(guān)鍵,他絕不能說出李盛,但這個名字也得合乎情理才行。
“我數(shù)三聲,世子若不答,我立馬叫人把四桶剖腹挖心。”傅仕中見祝絕不語,無比陰冷地道,“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