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仕中等得逐漸不耐煩又不好發(fā)作,眉梢一挑,決定加重籌碼。他扯出一個更加和善的笑容,許諾道:“阿昭若是告訴叔叔,立了大功,叔叔還可以向皇上求情,說不定能把這幾個哥哥也帶出這里?!?p> 四桶輪流看了大桶二桶三桶幾人一眼。
大桶根本不信傅仕中,但他無法表現(xiàn)出來,急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二桶沒什么表情。倒是三桶,嘴角一抿,有一絲意動。
祝絕就躲在地道口,屋內(nèi)的情形聽得一清二楚,頓時滿頭冷汗,一是悶的,一是嚇的。
“見過。”四桶終于開口。
話音落,屋內(nèi)地上地下所有人緊繃的弦都一剎那松懈下來,那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手中的鐵鍬頭幾乎被祝絕捏彎,他牙關(guān)緊咬,準(zhǔn)備迎接斗爭。
“小孩,你真的見過?可別說謊害了自己性命,再說,白日你怎么不說!”章阿棟沉下臉,昏暗的燈光將其人照得半明半暗。他深知世子被找出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就算不能處死,萬一皇帝盛怒下把人打得缺胳膊斷腿,他無法向壽王交代。
“章公公,何必嚇唬孩子呢?”傅仕中轉(zhuǎn)頭冷笑,“公公難道不希望找到世子,為陛下分憂?”
章阿棟不好做得太明顯,否則皇帝首先能要了他的腦袋,只得閉嘴,可眼睛依然陰惻惻地盯著四桶,十分瘆人。
傅仕中回頭,面對四桶仍是一臉笑模樣,和顏悅色道:“阿昭在哪里見過,告訴叔叔好不好?”
“恩?!彼耐包c(diǎn)頭點(diǎn)得十分認(rèn)真,“以前父親帶阿昭去看將士出征,領(lǐng)頭的就是這個哥哥?!?p> 聞言所有人的眉頭都擰成麻花,努力思索李鴻什么時候出征過,還是在帝都?連大桶都瞠目結(jié)舌,對這個回答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時,剛才一直沉默的御林軍將領(lǐng)胥三軍突然道:“莫非他說的是四殿下,恕屬下直言,第一眼看到世子畫像就覺得和四殿下有七分相像?!?p> 眾人恍然大悟。
其實李鴻和李盛倒也并非像到能混淆的地步,但從略微失真的畫像看,就更添相似。
傅仕中大為失望,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阿昭,叔叔問的是,你昨天或者今天在這里見過這個哥哥嗎?”
“沒有,這里就我們四個。”四桶斬釘截鐵地?fù)u頭,童真的眼睛里倒映出傅仕中的身影,完全看不出撒謊的跡象。
“我看也不必找了,李鴻定是逃出宮了。不然你們禁衛(wèi)軍和羽林軍把宮內(nèi)所有要道都守得密不透風(fēng),我等又把宮內(nèi)篩子似的搜索了一天一夜,這都沒見蹤跡,他難道還能上天入地不成?”章阿棟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道。
大桶心中暗笑,可不是入地了么。
傅仕中不理會章阿棟,他站起身,對胥三軍道:“你們陳參領(lǐng)什么時候回來?”
“費(fèi)將軍一接到傅統(tǒng)領(lǐng)的信就派陳參領(lǐng)回帝都了,最多兩日可到?!瘪闳姶?。
“好,等陳參領(lǐng)到了再一起找?!?p> 章阿棟嘲笑,“我看就是白費(fèi)力氣,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個參領(lǐng)還能……”
“大人?!币幻l(wèi)突然匆匆奔進(jìn)來,打斷了章阿棟的揶揄,“那御廚招了?!?p> 傅仕中和章阿棟同時精神一震。
“快帶我們?nèi)ァ!闭掳澁?dāng)先步出房間。
傅仕中剛舉步,又停下來,看了眼四桶,然后對剛才被章阿棟派去查四個孩子身世的管事太監(jiān)道:“這孩子是我故人之子,還望公公善待?!?p> “一定,一定。”那人堆笑,滿口應(yīng)承道。
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又浩浩蕩蕩離開,此地重歸安靜。
祝絕閉眼靠著地道的土墻,幾乎脫力,連頭上的石板都幾乎沒力氣掀開。
幾個時辰后,在遠(yuǎn)離帝都的平王府內(nèi)。
“砰”地一聲,平王一巴掌拍在茶案上,震得杯盞叮當(dāng)一陣亂響。
“當(dāng)初說什么萬無一失!現(xiàn)在人沒殺死,還把我們咬出來了,你到底怎么調(diào)教手下的?”平王留著兩撇八字胡,紅潤的國字臉因為氣憤更加殷紅。
“皇叔息怒。”身披黑色斗篷的二皇子李賢把剛看完的飛鴿傳書優(yōu)哉游哉地湊近火燭點(diǎn)著,看著其化為灰燼,這才道,“御膳房這等地方向來難以安插親信,最多收買個別人做些小動作,指望此等人忠誠確實為難。可這次計劃中御廚的作用甚小,按理不應(yīng)被攀扯到才是,想不到那傅仕中還有些手段,竟把這人也挖出來了?!?p> 提到傅仕中,李賢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可見恨極。
“說的也是,你說不就做幾條李鴻愛吃的魚,那吸引銀線蛇的香料也無毒,傅仕中怎么就能順藤摸瓜到御廚身上?”平王猛灌一口茶,咂了咂嘴,“可惜我那兩個高手了,尤其能訓(xùn)蛇這等毒物,何等珍貴,就為了殺李鴻那小子,全折在皇宮。”
“皇叔,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我們怎么辦,壽王日日在宮中用貓叫騷擾皇帝,定有不少手下。此事皇帝知道了,壽王也很快就知道是我們干的。”
“知道又怎樣!他害死我兒子,本王雖然兒子多,但這個仇不報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皇叔,那日只是侄兒的猜測之言,未必是真?!崩钯t微微低頭,顯得十分謙遜謹(jǐn)慎。
“不不不不?!逼酵醮髶u其頭,“你那天來一分析,我便知真相定是如此?;实圩ノ覂菏菫榱俗鋈速|(zhì),怎么會害死他,保護(hù)都來不及,定是壽王為了挑撥我和皇帝做的。我那二哥自小心機(jī)深沉,如今想來,之前我私采銀礦的事被捅到你老子那里,也是他干的,好逼我和他一起造反?!?p> “咳,侄兒不便評論長輩?!崩钯t端起茶杯輕酌一口,掩下眼中的情緒,“本來只要李鴻死了,壽王無后顧之憂,許能和皇叔繼續(xù)聯(lián)手攻入帝都,就算以后揭穿李鴻乃皇叔所殺,他要報仇,也是后話。但如今提前事發(fā),不僅皇帝能猜到我們挑撥他和壽王的意圖,必然發(fā)難。壽王叔知道我們陷害李鴻,恐怕也會選擇和皇帝聯(lián)手。如今你我挑撥不成,反受其害,此事不可不防啊?!?p> “的確棘手。”平王摩挲著大拇指上的一枚墨綠扳指,瞇起眼睛,“年后皇位易主,本是最適合進(jìn)攻之時,他卻為了那寶貝兒子被抓休戰(zhàn)止戈,我怕和皇帝鷸蚌相爭他落個漁翁得利,也被逼休戰(zhàn)。誰知道現(xiàn)在他為那寶貝兒子會不會沖動行事?!?p> 思索良久后,平王斜睨李賢,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賢侄,我再問一遍,你們?nèi)曛葜x氏和七大世家,當(dāng)真能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