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寶物”二字顯然激起了眾人極大的興趣,更何況孫若章說得如此大義凜然,仿佛世子不接受獻(xiàn)寶,就是置天下民生于不顧一般。見到這邊的動靜有些不尋常,連稍遠(yuǎn)處之人都紛紛往這邊跑,就想看個熱鬧。
世子也知道眾目睽睽之下,孫若章這是擠兌住他了,眉頭微皺道,“好,你盡管獻(xiàn)來,之后就把馬車挪開吧?!?p> “世子,請在來鳳樓稍坐,在下這就把寶物呈上。”孫若章伸手一引。
世子這才發(fā)現(xiàn),孫若章馬車停駐之處,就是建章最大的酒樓來鳳樓,來鳳樓一向客似云來,他馬車這么一橫,比其他地方更加容易引起堵塞。奇的是,來鳳樓向來貴客云集,眼高于頂,怎的會允許這窮書生在門前胡鬧而不加制止。
“孫若章,你窮得叮當(dāng)響,怎么敢請世子在來鳳樓坐,莫不是想靠著世子的名聲騙吃騙喝吧。”人群中就有那好事之人嘲諷道。
“就是,你屢次在清談會發(fā)驚人之論也就罷了,那是世子不與你計較,如今莫非想借著獻(xiàn)寶讓世子請你一頓好的。若你真窮到這個地步,在下不才,在來鳳樓請你一頓小席的錢還是有的。”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睂O若章斜眼瞥了說話的兩名書生一眼,高聲道,“孫某不才,今日傾家蕩產(chǎn)在來鳳樓包下一層,只為獻(xiàn)寶,各位鄉(xiāng)鄰若肯賞面,可自入席?!?p> 祝絕眼看世子把手背到身后,三根手指相互輕輕揉搓?;暨h(yuǎn)告訴過他,世子忍怒之時便是這般,他不由替這名狂妄不已的窮書生捏把汗。但最終,世子什么都沒說,緩緩走入來鳳樓。畢竟,他有他必須維護(hù)的形象。
來鳳樓的掌柜不是第一次見世子,卻是第一次這么緊張。他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就不該接孫若章的單子。本以為這窮書生發(fā)了一筆橫財,要請人來炫耀一番,誰知道他不是發(fā)了橫財,他是發(fā)了失心瘋,惹到王府不說,還讓販夫走卒也進(jìn)他來鳳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孫若章只包了一層大廳。
聽到孫若章的話,雖然他已立刻將馬車挪走,可圍觀群眾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平民百姓往日哪里進(jìn)的起來鳳樓,孫若章既然說要請客,自然不能錯過機(jī)會。寒門士子們雖然自重顏面,不愿入席,但獻(xiàn)寶之舉,鬧得如此大動靜,必有蹊蹺,他們怎么能不觀?豪紳世家之人,見一樓水泄不通,干脆向掌柜在二樓雅座要下房間,三五好友一起,從高處下望。一時間,來鳳樓內(nèi)擠得人山人海,門口之處也是水泄不通,個個引頸探望,即使在這深秋天氣,也是人人熱得滿頭大汗。
祝絕得世子之便,在戲臺下居中的位置站著,有世子親兵環(huán)繞,倒沒人敢造次,硬往這邊擠。
“世子請?!毙《⒕撇艘灰簧献溃瑢O若章向世子一引。
“孫公子,你鬧成如此,有何寶物,快快呈上吧?!笔雷訉M桌的佳肴無動于衷,剛才一直維持的若有若無的笑容蕩然無存,顯然已經(jīng)忍到極限。
孫若章也不再廢話,雙手一拍,來鳳樓戲臺后面頓時響起鏘鏘鏘的聲音。滿座之人無不面面相覷,一時嘈雜的酒樓內(nèi)只剩戲臺鑼鼓之聲。
一名身材窈窕的旦角出來,聲音清脆地唱道:
我本家住朝陽坡
幼時父亡母改嫁
大姑育我年十八
婚配鄰村張二傻
夫君雖不識人心
助老扶幼村里夸
你耕我織情意綿
夫妻同心歲月長
鑼鼓聲突然一轉(zhuǎn),旦角退場,幾名丑角從后臺出來,為首之人肚子上貌似綁了什么東西,顯得身材臃腫,只見他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唱到:
漫野麥穗金燦燦
五谷豐登正好年
老父著我來收租
日頭毒辣惹心煩
此時鑼鼓一停,這幾人紛紛用袖子假意扇風(fēng)。
后面一人突然道,“前面有戶農(nóng)家,我等去弄點(diǎn)吃喝?!?p> “甚好?!睘槭字藨?yīng)道,之后走到臺中,大聲道,“可有人在,我林大爺來了?!?p> 之前的旦角再次登場,以袖掩面,盈盈下拜,“幾位大爺,拙夫去田里未歸,奴家就去喚他?!?p> 為首的丑角做出一副極其夸張的表情,繞著旦角轉(zhuǎn)了幾圈,唱到:
小娘子面若芙蓉花
癢得我心肝俱發(fā)麻
聽聞他夫婿田里去
豈不是上天賜良緣
后面那幾人同時和道:
正是那上天賜良緣
“娘子不用如此麻煩,你就是我解渴之甘泉,重病之良藥?!睘槭字苏f完,就作勢去拉住旦角的袖子。
旦角仿若大驚失色,和幾名丑角在臺上幾番拉扯,甚至將一人推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旦角唱到:這潑皮實在太可恨,天白日欺我良家女,夫君你何時能回轉(zhuǎn),遲些時為妻難做人。
丑角唱到:小爺我本生高門,縣官面前不作恭,娘子莫不知好歹,隨我同赴入云雨。
此句一出,來鳳樓內(nèi)外一片嘩然,樓上樓下一時間議論紛紛。
更有人喝道:“孫若章,這就是你要獻(xiàn)的寶?淫詞艷曲,不堪入目!”
世子的臉早就繃不住了,黑得跟暴雨前的天空似的,他看了一眼此時居然若無其事吃東西的孫若章,一言不發(fā),拂袖便走。
臺上的戲子們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唱下去,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戲臺后的鑼鼓聲也停了。
“世子?!睂O若章慢悠悠地站起來,“您這就聽不下去了?那怎么就看得下去?”
“冤枉??!”一名頭上纏著繃帶的老婦顫顫巍巍地從后臺沖出來,跪在戲臺正中間,雙手高舉一卷血書,大聲哭泣道,“民婦趙吳氏,狀告王府管家林忠之子林果果,奸殺民婦女兒王秋萍,并打死女婿張慶,外孫張辰,求小王爺為民婦主持公道!”
祝絕不由張開嘴巴,這一幕他幾日前就見過,只不過那日老婦頭上并未受傷。他咽下一口唾沫,用眼角偷偷向霍遠(yuǎn)看去,只見霍遠(yuǎn)看著自己的鼻尖,好似老僧入定,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干。
念長素
不懂戲,將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