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師上課

　　華燈初上。

　　警察局里的人快要下班了，沈季隨依舊坐在他原先寫作業(yè)的那個位置上，安靜地看著書。

　　民警小哥交了班，已經(jīng)換上了便服，他走到沈季隨旁邊問道：“小同學(xué)，還是聯(lián)系不上你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嗎？”

　　“嗯?！?p>　　少年的表情還是那么淡然，深如潭水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焦急。

　　不是聯(lián)系不上，是他壓根就沒聯(lián)系。

　　他的養(yǎng)父現(xiàn)在在別的國度打工，就算聯(lián)系的上也來不及趕過來，他的養(yǎng)母就更不提了，巴不得他早點死在外面，可以節(jié)省一口糧食。

　　民警小哥忽然問道:“你之前是經(jīng)常被今天來的那兩個學(xué)生欺負(fù)嗎？”

　　沈季隨眼皮微掀，看了民警小哥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

　　“我想他辱罵甚至毆打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之前你都忍著受他們欺負(fù)吧？可為什么今天還手了？”民警饒有興趣地問道。

　　沈季隨一愣。

　　為什么還手……

　　思緒一下子回到今天傍晚，他揮拳打向陳坦的前一刻，陳坦說……

　　噢，我差點忘了，上次救你的好像是個長得丑不拉幾的小矮子……

　　明明這句話還沒有徹底進(jìn)入他的耳，他腦子的那根理智的弦卻被某幾個字眼猛然撕扯斷，下一刻，他徹底失控……

　　丑不拉幾的小矮子？

　　放屁！

　　明明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家伙……

　　沈季隨回神，他嗓音清冷，緩緩啟唇:“因為不想忍了?！?p>　　簽完字辦好手續(xù)，沈季隨走出警察局。

　　夜晚的風(fēng)有些涼，輕輕拂過他的發(fā)梢，俏皮地撩起他的劉海。

　　少年抬起頭，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星星很少，卻鑲著一顆鐮刀似的月牙。

　　彎彎的，盈盈亮亮的，像……

　　小家伙的眼睛……

　　月光如水般清澈，洋洋灑灑勾勒出少年俊逸的臉部輪廓，落在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從口袋掏出一顆奶糖，借著月光剝開糖紙，把糖塞進(jìn)嘴里，然后把糖紙展開攤平再對著好，收在口袋里。

　　香甜四溢的奶味在口腔里漾開，挑逗著他的味蕾。

　　這糖，真甜。

　　他下次見小家伙一定要親口告訴她，她的糖，真的很甜……

　　-

　　聯(lián)邦第十四富豪區(qū)塊。

　　陸停書房。

　　剛洗完香香的小陶枝穿著一身粉嫩嫩睡衣，抱著一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軟乎乎端坐在陸停為他安排的小板凳上。

　　小家伙面前還支著一塊電子小黑板。

　　“嗷嗚……”小陶枝困意上頭打了個哈欠，揉著水霧霧的大眼睛小聲問:“枝枝什么時候可以睡覺覺鴨？”

　　陸停用電子筆敲了敲黑板，示意小陶枝打起精神來。

　　今天小家伙在警察局一頓胡言亂語，讓他覺得有必要讓小家伙了解一些基本的倫理常識了。

　　小家伙面前打氣精神，坐直身子，乖乖聽陸停講話。

　　陸停動筆在黑板上畫了個圈，“這是……”

　　“枝枝知道！”小陶枝激動地舉起小手手。

　　“說?！?p>　　陸停蹙眉，他還沒講呢，這小家伙怎么就知道了？

　　小陶枝一只小爪子抱住小兔子，另一只小爪子在空中比劃:“粑粑畫的是……一個大餅！還是一個被小腦楚啃過的大餅哦！”

　　陸停:“……”

　　他承認(rèn)他在繪畫方面的天賦為負(fù)，所以畫出來的餅也不是很圓……

　　啊呸！什么餅?。?！他畫的根本就不是餅好嗎？

　　陸停無奈扶額，強(qiáng)行把話題拉回來:“這是地球，我們最原始的祖先居住的地方。”

　　“粑粑！”小陶枝又舉手了。

　　“說?！?p>　　這小屁孩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小家伙抓抓剛剛被梳順的頭發(fā)，困惑地說:“什么是弟球枝枝不懂……但是枝枝知道巧克力球、炸甜芋泥球、地瓜球、芝麻球……”

　　“停！”陸停及時打斷。

　　他眉頭緊皺。

　　這小屁孩怎么又扯到吃的上面去了？

　　“地球不是吃的，是千億年前距離太陽的第三顆行星。地球表面的大約 29.2%是由大陸和島嶼組成的陸地……”

　　陸停在一臉嚴(yán)肅地“講課”，可小陶枝已經(jīng)困得小眼皮子都耷拉上了，跟小雞啄米似的一下一下點著小腦袋，小嘴嘟嘟念念有詞:“燒雞、糯米糕、大龍蝦、小團(tuán)子……”

　　“陶枝！”陸停忽地重重敲了下電子板。

　　“??！”小陶枝一下子驚醒過來，本能地叫道:“枝枝沒有偷吃！枝枝沒有偷吃……”

　　陸停腦內(nèi)血壓嗖地飆升，他嚴(yán)厲說道:“吃什么吃？嘴邊下面擦擦，口水都流出來了！”

　　“噢～”小陶枝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口水，然后坐在小板凳上打了個哈欠，圓潤的小下巴支在兔子玩偶頭頂，小聲嘟噥：“粑粑究竟要說什么鴨……嗷嗚……枝枝真的好困好困鴨……枝枝想去夢里陪烤鴨睡覺覺了……”

　　看著小家伙又一副要睡的死過去的樣子，陸停最終決定長話短說，直接講重點:

　　“這顆星球上孕育出了我們的祖先類人猿，類人猿逐漸進(jìn)化成我們?nèi)祟?。人類會勞動，具有社會性……這些特征都是使我們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特性。而其中的社會性，就是我們與他人的聯(lián)系和關(guān)系……”

　　“嗷~”小陶枝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舉起小爪子說:“枝枝知道粑粑要說什么了……”

　　陸停一愣。

　　他這才剛開始講，這小家伙怎么又知道了？

　　“知道什么？”陸停問。

　　“粑粑想是說的是……粑粑其實是一只猿猴對不對鴨？”

　　陸停:“……”

　　他竟無言反駁。

　　“好啦，枝枝既然已經(jīng)知道粑粑其實是只猴子了，粑粑就不用再說了?！毙√罩φ酒鹕?，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枝枝去睡覺覺了，粑粑晚安~”

　　小家伙抱著小兔子玩偶走了。

　　看著小家伙的背影，陸停有點愣。

　　他挫敗地坐在小板凳上，頭疼地捏捏眉心。

　　這讓他怎么教？

　　怎么教？？

　　神仙來了也沒用！

　　沒幾秒，小家伙又折返回來。

　　“怎么了？”陸停不解。

　　這個高度，小陶枝剛好和陸停差不多，小家伙的小爪子突然輕輕摸了摸陸停烏黑硬挺的發(fā)梢，奶聲奶氣說:“粑粑早點睡哦，猴子也是要早點睡覺覺噠！晚安安～”

　　陸停:“……”

　　等小陶枝走了好半天，陸停才反應(yīng)過來，小家伙剛剛摸他頭發(fā)極有可能是在模仿給猴子順毛……

　　陸老師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第一次給小陶枝上課，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