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維只存在一份。
這是莫泊桑經過這么多次入夢知道的事情,一個人的思維,從常理而言只有一份,而人的軀殼和思維分離的時候,軀殼本身就會陷入到沉寂之中。
假如。
現(xiàn)在古諾的‘軀殼’還停留在那個水缸旁邊,如果能夠將古諾的思維拉入到記憶之中,那么,在外面的屬于古諾的軀殼就會陷入到沉寂之中,而停留在外面的人,就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古諾的軀殼。
所以,古諾——查理·弗朗索瓦·古諾,她是否踏上了同樣的道路,如果她也在覲見天使的道路上,那么,她信仰誰?她在那一條道路上行走了多遠?
無時?
“同樣的方法,作為一個求知者,你好像缺乏某種創(chuàng)新性。”四周的景色在一瞬間被黑色和白色重新覆蓋,莫泊桑聽見古諾正在這么說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個人很難在自己的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吧?”
守序……還是構想?
古諾說的沒錯,一個人確實很難在自己的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只有在接近醒來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夢這個景色的不和諧之處,他在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恩澤的時候就遇到了這樣子的情況,那個時候的他做了很長的夢,直到睜開眼睛的時候,被席卷而來的饑餓感包裹全身,他才知道自己已經睡過去了不知道多久。
囈語?
“我所信仰的天使,請您在此時幫助我們面對一切的恐懼與不安,讓我們在看見異端的時候能夠拿起手中的火把,點燃他們身下的木柴?!?p> 景色正在被搭建,屬于莫泊桑記憶之中的景色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拼湊出來,迅速鋪滿他們可見到的每一個角落,直到他的雙腳落在地上,踩在自己最為熟悉,但也是最為陌生的地方,這是他的家嗎……不,并不是。
他已經忘記自己的家具體是什么模樣了。
往日?
他能夠感受到那本書在自己的懷中,他一直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準備著這樣一個復刻出來的卡爾蒂安,這算是某一種預兆?畢竟,他總是會準備好這樣子的地方,之前怎么說,現(xiàn)在又怎么說,至少……現(xiàn)在這些東西派上用場了。
——拉芙蘭,卡爾蒂安。
結束了嗎?當然沒有。
在羅特列克的眼中,在莫泊桑觸及到那個名為古諾的女孩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某一種思緒就這么從這里消散了,莫泊桑的軀殼被那位女性扶住,而古諾的軀殼——
她并沒有停下。
那五根線條拉扯著古諾的身體,將她的雙手拉起,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扯動著古諾的身軀,一下,然后又是一下,而思緒的消散讓線條本身更加容易拉動古諾的身體,直到這個時候,羅特列克才明白,剛才的那些旋律,并不是古諾引導的。
古諾是‘被引導’的那個人。
但……至少,現(xiàn)在古諾并不會‘說話’了,不管控制著古諾的是什么東西,那五根線到底是什么,現(xiàn)在,這一個軀殼已經用一種新的方式動了起來。
那一只手握住了指揮棒,屬于古諾的指揮棒,揮下,沒有聲音,這一次指揮棒的揮動并沒有聲音,只有某種事物劃破空氣的聲響——
他的身體被撞開了,那男人徑直撞開了他的身體,在同一時刻,羅特列克感受到一種銳利的感覺穿過自己的臉頰,刺痛,應該是刺痛感,剛才那一根指揮棒的揮動讓某一種事物在極短的時間內穿過,宛若……利刃。
“不是已經拉響警報了嗎!”男人大聲問道,“為什么支援還沒有來?”
——為什么支援還沒有來?
這是這位男人腦海之中僅有的想法,從這一次入夢結束開始,從那一個水缸爆裂開始,再到古諾的出現(xiàn),警報早就已經響起來了,但是至此都沒有出現(xiàn)新的人,負責這個區(qū)域的人去了哪里?那些具備有用的恩澤的人都去了哪里?至少出現(xiàn)了這樣子的狀況,早就應該有人過來幫忙了才對……
即便現(xiàn)在區(qū)域和區(qū)域之間的隔斷已經落下,在這個區(qū)域之中也絕對不只他們幾個人,這可是求知者的區(qū)域,這里可是求知者聚集起來的區(qū)域,別的人呢——此時,別的人都去了哪里?他們都……
去了哪里?
——我虔誠信仰我的天使。
那五根線的源頭是哪里?看不見,那些線條從古諾的身軀之上流淌出來,沿著室內一路蜿蜒到看不見的地方,那些線條毫無規(guī)律地跳動著,連帶著古諾的軀殼一同動了起來,拿古諾的手抓住拿一根指揮棒。
“你先帶他離開。”羅特列克深吸一口氣,“帶著莫泊桑離開?!?p> 他這一句話是告訴那位女性的,至少,從直觀的人體結構上來說,男性的力量確實是比女性要大的,現(xiàn)在莫泊桑將古諾的思維拉入到了另一場夢中,現(xiàn)在,這一個軀殼已經不會演奏那些旋律了,而她的嘴也不會再說出任何言語了。
——我所信仰的天使啊,請您再一次給予我力量。
羅特列克輕輕踮起腳尖,踩在地面上。
舞步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Le don des anges紅磨坊的雙人舞會】
一種有節(jié)奏的頻率從舞步之中誕生,屬于羅特列克的恩澤演奏著只有節(jié)奏的音樂,在這樣子的頻率之中,就連空氣本身都出現(xiàn)了波動,而也是在這樣子的波動中,那些線條本身都出現(xiàn)了一點偏差,古諾的軀殼猛地一軟,雖說在下一刻又被重新扯了起來,至少告訴了羅特列克,這種方法應該是有用的。
“這里有武器嗎?”羅特列克問,“什么樣的武器都好?!?p> “這里沒有?!边@一個男人說,“我們需要將她引到別的地方去?!?p> 那位女性已經拖著莫泊桑的身體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現(xiàn)在,如果想要繼續(xù)把古諾的思維拘束起來,就必須保證莫泊桑的安全,人呢——人呢——人呢?
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虔誠信仰我的天使。
不同的聲音,這是不同的聲音,正在祈禱的不止一個人,羅特列克和那男人朝著房間之外奔跑,他們需要離開這里,將此時古諾的軀殼帶到另一個地方,帶到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現(xiàn)在——在這里,在這個室內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
那軀殼再一次拿起了指揮棒。
古諾的指揮棒當然是定做的,畢竟這種東西總是需要根據(jù)自己的習慣把重心加以變換,她的指揮棒重心在十分之一的位置,橄欖狀的手柄,長度比正常的指揮棒也要長上一些,白色的指揮棒,光滑,反射著某種淡淡的弧光。
這一根指揮棒上雕刻著一種紋路,那是將不同的名字通過藝術加工,然后再串聯(lián)起來,這是不同的人的名字,自然,也包括她自己的名字,將自己的名字銘刻在自己的物品上,這是很多人會做的事情,對于自己身份的彰顯,或者對自己物品保有的一種主權宣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這種銘刻也讓指揮棒增添了一些華貴的色彩。
抬起,落下。
這一次,羅特列克知道是什么東西在滑動了。
在這里回蕩的舞步聲之中出現(xiàn)了短暫的尖銳聲響,這些聲音在進行‘傳播’的時候被某一種東西截斷了,緊接著,一旁的墻壁濺起一片的灰色塵埃,一道溝壑沿著墻壁筆直劃過,非???,從它出現(xiàn)到蔓延到墻壁的盡頭,僅僅只過去了轉眼的時間。
啪嗒,啪嗒。
舞步聲還在回蕩。
聲音,‘聲音’本身也能夠作為一份恩澤而存在,事實上,大多數(shù)和聲音相關的恩澤都是類似于發(fā)出某種特地聲音,亦或者是改變聲音某些內容的效果,而羅特列克的恩澤稍微有一點不同,從他身上蔓延出來的,更像是一個舞會的投影。
紅色的舞會。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羅特列克的腳步和舞會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我們能夠去哪里?”
他們從那一個房間之中奔跑出來,緊接著就是那一條走廊,長廊,兩個人的腳步聲在這一條長廊之中回響,身后時不時傳來某一種碰撞的聲音。
“邊緣?!蹦腥伺茉诹_特列克的前頭,他的身材很壯實,或許正因如此,他才能夠跑的如此快,“那里有緊急情況下使用的‘天使的饋贈’,有可以幫助我們保護自己……”
這一條長廊的盡頭有一種白色的光,穿過長廊……就能夠到達‘大廳’,也是這個區(qū)域之中最大的地方,只要到達那里,他們就有足夠的空間……
停下。
男人的腳步猛然停下,他的表情在一個瞬間就崩塌了,他似乎看見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在他還沒有因為慣性前傾之前,他就慌亂地摔在了地上。
他沒有來得及因為疼痛而喊叫,立馬用四肢撐住自己的身體,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奔跑。
“……回頭……回頭!”男人嘶吼著,“那里不是大廳……那里是‘外界’!”
怪不得……怪不得沒有人來支援,男人聽見自己的心臟正在瘋狂跳動,就連呼吸都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大廳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