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需要抽去多少年?”燊冬看向尼莫西妮,他雙眸之中閃過一絲不忍,“您的記憶狀況……依舊沒有什么改善……”
“畢竟這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方法,可能這就是我的枷鎖吧?!蹦崮髂輫@了口氣,“這次麻煩……抽去五十年吧。”
“這是之前抽去的五倍?!睙龆嫔亓嗽S多,“最近很難受嗎?”
“是啊……如果你今天沒有來,我說不定都快忘記你的模樣了,太混亂了,還不如多去掉一些……這樣說不定能夠好受一點(diǎn)?!?p> “如果這是您的想法,我會支持您的,當(dāng)然,我會找到更好的辦法?!睙龆氖州p撫那本白色的筆記本——書架再次開始移動。
這一次,卻有所不同。
書架朝著地面沉入,書架叢林被大地吞噬,很快,一片又一片的荒涼大地露出,取代了原先的書架叢林——只剩下了一座由書架搭建的宮殿。
在剛才,這座宮殿還被那數(shù)百米高的書架叢林所遮擋,因此阿瘋并沒有看見宮殿的存在,但在現(xiàn)在,不論站在那里,都能夠輕易地看見這座……宏偉的,書和書架構(gòu)筑而成的宮殿。
而現(xiàn)在,尼莫西妮就在這宮殿之中,連同著燊冬一起。
數(shù)不清這里到底有多少本書,放眼望去,宛若現(xiàn)實(shí)世界中的圖書館一樣,只要伸出手,就一定能夠拿到一本。
“五十年……如果抽去這五十年,你的記憶就封存了快兩千年了?!睙龆粗鴮m殿的東部——在那里,有一個空了一半的書架,“兩千年的空缺,會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p> “沒關(guān)系的……”尼莫西妮慵懶地躺在宮殿中央的書架上,枕著一本新的書,“反正我的記憶中有好幾萬年應(yīng)該是沒有必要的,抽了就抽了吧。”
“那么,就沿著上次的部分抽出去,可以嗎,尼莫西妮閣下?”
“嗯。”尼莫西妮抬起手,蓋在自己的雙眼之上,她遮擋住照耀自己的光芒,把自己的視覺置在陰影之中,“有時候真羨慕你們啊……不會被這雜亂的記憶所困擾?!?p> 燊冬沒有回答。
他的手放在書架之上,輕輕一拂,幾本書便化為了白色的紙張,上面只寫了一個名字,和一個時間。
燊冬把這幾張紙拿起,放入筆記本之中。
“嘶……”
尼莫西妮皺起眉,她閉著眼,似乎在忍受著些許疼痛。
“五十年,已經(jīng)可以了,尼莫西妮閣下?!?p> 把化為紙張的書放入筆記本之后,燊冬合上了它,把筆記本上的扣子扣好。
白色的筆記本在輕輕顫動,不知何時才能夠恢復(fù)平靜。
“嗯,沒太大的缺失感,看來又是毫無意義的五十年?!蹦崮髂萑嗔巳嘧约旱念~頭,長呼了一口氣,“就放在你那里吧,這次也辛苦你了?!?p> 燊冬微笑道:“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這倒沒有必要,因為其余的檢查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我嚴(yán)格來說是休假狀態(tài)。”燊冬倚靠著書架,看著從宮殿的大門照射進(jìn)來的光芒——即便這里并沒有太陽,“需要我陪你一下嗎?尼莫西妮閣下。”
“跟我聊聊天吧。”
“好。”
“我們認(rèn)識多久了?”尼莫西妮問道。
“很久了吧?!睙龆卮鸬?,“之前洛基也問過我這個問題?!?p> “洛基……和你比起來,她或許只是一個新生兒,她都還沒有摸清楚自己權(quán)能……呵?!蹦崮髂葺p笑兩聲,“你不打算告訴【瓷】嗎?”
“沒有必要,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后勤人員,或許是一個不太普通的后勤人員,這樣就足夠了?!睙龆]著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的說話聲很緩慢,似乎是在講述一個動人的故事。
“我前陣子看了一下你的【記憶】,還是老樣子?!?p> “還是老樣子嗎……”
“嗯,老樣子?!蹦崮髂荽蛄藗€哈欠,她躺在書上,伸了個懶腰,“歇一會吧,不過我這里沒有床,你用那邊的書將就一下吧?!?p> ·
阿瘋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桌面上的三本書。
這是包子三人的【記憶】。
尼莫西妮,記憶魔女,她的箱庭【愚人書館】,儲存了從人類誕生到現(xiàn)在為止所有人類的所有未被干涉過的記憶,因此,在某些時候,這些書能夠幫助他們確認(rèn)人員是否被魔女事件干涉,或者被魔女扯入箱庭。
【愚人書館】沒有錨點(diǎn),所謂的錨點(diǎn)便是箱庭在現(xiàn)實(shí)世界之中的入口,通過某種方式能夠喚醒錨點(diǎn),然后進(jìn)入到箱庭之中,而尼莫西妮的箱庭,沒有固定的錨點(diǎn),只有一個【鑰匙】,打開箱庭之門的鑰匙。
燊冬手中的那本白色筆記本——【愚人的故事目錄】。
這是一個【魔女的收藏】,但是和大多數(shù)魔女的收藏并不同,目前對魔女的收藏的普遍定義是,被魔女的力量干涉、污染,從而擁有了些許超自然力量的物品,而那本筆記本,并不是被污染的物品,而是【愚人書館】本身就擁有的物品——是書館之中,一切書本的目錄,也是找到一切書本的源頭。
這便是箱庭的鑰匙,唯有持有它,使用它,才能夠打開【愚人書館】的大門。
“這就是他們?nèi)说挠洃泦??”鍋哥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一眼便看見了桌上的那三本書。
“晚上好,鍋哥?!卑傃銎痤^,看著鍋哥繞過沙發(fā),站在自己的身旁,“他們讓你來監(jiān)視我嗎?”
“這叫監(jiān)督,不要說的那么難聽?!卞伕绱蛄藗€哈欠,他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倦容,“我也不想來,但是現(xiàn)在在【瓷】的只有咱們幾個,除了我的另外兩個都睡熟了,而且他們還在準(zhǔn)備考試,所以就讓我來了,反正都差不多……他們都進(jìn)入箱庭了,記憶被干涉過,從書里面也看不出什么,等他們出來了我們才能夠知曉。”
“那么,準(zhǔn)備記錄吧。”阿瘋拿起一副白色手套,為自己戴上,然后翻開了中間的那本書。
中間的那本書是酒紅色的,宛若燈光穿透葡萄時候的模樣,這是屬于包子的【記憶】。
鍋哥站在桌子的另一側(cè),他垂下頭,看著阿瘋:“根據(jù)守則,我需要對你說明一次?!?p> 他伸出手,比了一個一:“第一,不翻看對象過往的記憶,只翻看當(dāng)下的記憶?!?p> “第二,在翻看期間,斷絕和外界的聯(lián)系,確保自己所見內(nèi)容只為自己和監(jiān)督者所知,并在結(jié)束后找燊冬前往【愚人書館】抽離相關(guān)記憶。”
“第三,不帶有個人主觀想法,保持客觀判斷能力,發(fā)現(xiàn)有狀況的時候匯報給我,由我傳達(dá)給指揮人員?!?p> “第四?!卑傞_口,承接著鍋哥的話,“記住,他們是人,不是人以外的東西,不要被書中的任何內(nèi)容所影響理智。”
“好吧,那么后面的內(nèi)容我就不說了,你記得就好……”鍋哥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是幽州時間,凌晨四點(diǎn)三十一分,我要翻開包子的記憶。”
阿瘋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翻開了酒紅色的書——
并不需要尋找頁碼,若是不帶有任何目的地翻開,那么,這一份【記憶】就會呈現(xiàn)最新的模樣,也就是說,他們將會看到包子最新的記憶——
【二零二——混亂——混亂——混亂——混亂】
【二零一九年】
在翻開的那一頁頂端,狂亂的文字書寫著日期。
“……怎么回事?”阿瘋挑挑眉,若有所思,“時間對不上,他的時間和我們不同?!?p> 【下午六點(diǎn)二十分鐘鏡湖東岸菜市場買菜】
【“今天的豬肉怎么賣?”】
“……他不是在箱庭嗎?”阿瘋抬起頭,看向鍋哥。
“是?!?p> “那他最新的記憶為什么是在菜市場買菜?”
“我覺得更應(yīng)該在意的是,他在箱庭之中,為什么新的記憶還能夠出現(xiàn)在書上?!卞伕缟斐鍪?,指向那一行文字——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新的文字接著出現(xiàn),沿著方才的內(nèi)容繼續(xù),咋一看,仿佛只是有一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但是……
鍋哥掏出手機(jī),看著通訊列表中名為‘包子’,‘Mode’和‘Moko’的三個人依舊處于失聯(lián)狀態(tài),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確實(shí)是在箱庭之中?!?p> “那我看一下Mode的?!卑偤仙习拥摹居洃洝浚蚜硪槐緯诺矫媲?。
Mode的書是藍(lán)色的,似海洋或者澄凈的天空,有一種清新的感覺。
沒有過多的言語,阿瘋翻開了這本【記憶】。
【二零二零年一月五號蒼梧】
【混亂——箱庭——混亂——贗——劇場】
兩人沉默了。
如果說包子的記憶只是些許可能,但Mode的記憶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情況,那么就不能夠用巧合來形容了。
“兩種可能,第一,他們回到了過去,第二,此時他們身處在過去的記憶之中?!卑傉f道,“我傾向于后者,如果能夠直接干涉時間,我們早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p> “確實(shí),所以他們現(xiàn)在很有可能是,在箱庭之中,但是意識在過去的記憶之中,所以在【記憶】的書上才是這副模樣?!卞伕缛粲兴迹靶枰儐栆幌履崮髂蓍w下嗎?你剛才應(yīng)該和冬子去過那里了吧?”
“嗯,不過尼莫西妮閣下似乎休息了。”
“……那算了,還是不打擾她了,麻煩你看著他們的記憶,如果他們離開箱庭了,或者出現(xiàn)了新的狀況,立刻通知我?!卞伕绱蛄藗€哈欠,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剛睡了三四個小時……沒睡夠啊?!?p> 他合上了房間門,然后再無聲響。
阿瘋凝視著攤開的書,微微顰蹙。
她抬起右手,繞著自己的頭發(fā)。
一圈,兩圈……
最后,她還是搖了搖頭,發(fā)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