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夏忘了聽誰說過,說奈何橋下的水永遠波濤洶涌,裹著黃土,深不見底,要不然怎么叫黃泉路呢?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自己就躺在一片渾濁的汪洋之中,她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是踏上了黃泉路了。只是萬萬沒想到,這黃泉路上這么清冷,也沒個鬼差引路。一個浪頭打來,她又被強行灌了一大口河水,腦袋嗡嗡直叫。她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還知道疼,她還沒有死。
“該死!”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拼命掙扎劃水,只是面對這巨浪沖擊,她這點力氣如微塵落海,哪里起得了一點作用,整個人只是隨著一個一個巨浪漂轉沉浮。就在精疲力竭之際,一根一尺多寬的大木頭從身邊漂過,她奮力一撲,半個身子掛在了木頭上。環(huán)抱著木頭,順流而下。直到木頭卡在了兩棵大樹中間,她才終于停止了漂流。她趴在木頭上,望著四周茫茫河水,一陣陣絕望席卷上心頭,難道真要死在這兒了?
就在這時,她隱約看見左手樹后有個人頭隨著浪頭起起伏伏,她一手抓著木頭慢慢朝那棵樹后移去,果見有人雙手抱著樹干,雙目緊閉,人已經昏死過去,手卻沒有一絲松懈。何初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還有呼吸,不覺心頭一喜——還活著!
她用力掰開他的雙手,將他挪到木頭上,用力一托,將他整個上半身掛在上面,肚腹和木頭相撞,一大口河水吐了出來。
何初夏捏開他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嘴巴,伸手掏出嘴里的草葉泥巴。
他吐出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氣若游絲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何初夏見他還能說話,心頭一喜,感覺在這冰冷的汪洋之中找到了一點溫度,話音也帶了幾分俏皮:“我啊,天使?!?p> 那人泡在水里的時間比何初夏要久得多,整個人跟發(fā)面饅頭一樣,臉上手上到處是樹枝石頭的劃傷和撞擊傷。他望著何初夏,竟然輕輕一笑:“謝謝!”
這一笑,如同黑夜中扔下的一點火星,蔓延開來,變成了白晝。何初夏的求生欲也被燃燒起來,她將他一條腿甩上木頭,讓他整個人趴在木頭上。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們一定能上岸的,一定能的!”她念叨著,自己也分不清是為了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她不信,自己會這么倒霉,穿越一次,什么都沒做,就這么死了?老天爺不會閑得發(fā)慌,和她開這種玩笑的。想到這些,她越發(fā)堅定地說了一句:“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可發(fā)面饅頭全然沒了聲音。她過去,重重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喂,別睡啊,醒醒啊。你都堅持這么久了,不能放棄?。 ?p>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望著她,眼里似有驚疑:“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何初夏說道:“咱們一起到鬼門關轉了一圈,興許在那兒碰過面。既然一起回來了,就一起活下去,我對這里人生地不熟,咱們做個伴?!?p> “和我作伴,沒好結果的?!彼麌艺Z一般說道。
何初夏苦澀地一笑:“這不巧了么,我正好命里帶煞,人送外號掃把星。”
他整個身體微微顫了顫,努力扭過頭來,卻在半道耷拉了下來,整個人又昏死過去。
“喂,喂——”何初夏心里一驚,一邊拍著他的臉,一邊四下張望,尋找著一線生計。
果然命不該絕,一只竹筏飄了過來,她遠遠看著,竹筏上坐著三人。她張開右手手臂,奮力搖著,大喊:“救命!救命??!”
竹筏上的夏周先聽到求救聲,順著聲音看過來,見濕漉漉兩個人掛在一根粗大的橫木上,一人已經半死不活,一人拼命揮舞著手。他扭頭看向身后的夏啟:“大哥,那邊有人。”
夏啟二話沒說,朝著夏周所指的方向劃了過來。坐在中間的柳香下意識地抓住了竹筏上的一根繩子,一只手撫著鼓起的肚子。
竹筏劃到何初夏身邊,她先將身邊的人托到了竹筏邊上,夏啟緊緊拽住,用力一拉,將他拉了上去。何初夏雙手撐在竹筏邊沿,剛要上去,一個浪頭打來,又把她沖了下去。這時一根竹竿伸了過來,何初夏抓著竹竿,再次游到竹筏邊上,被拽了上去。爬上竹筏,嗆了好幾口水,終于慢慢平靜下來。
沒來得及品嘗死里逃生的喜悅,立刻爬到發(fā)面饅頭身邊,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拍了拍他的臉,沒有絲毫反應。
柳香輕聲問道:“是不是死了?”
何初夏趴在他胸口聽了聽,雖然微弱,但還能聽到心跳。她不信自己會救一個人死一個人,難道真是掃把星?
她和自己較上了勁,伸手一壓,整個竹筏在大浪中狠狠一沉,本就不穩(wěn)的竹筏,差點翻了。
看來這招不可行。
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yī)吧。她跪在一側,一手托起發(fā)面饅頭的下頜,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另一只手捏住他鼻子,嘴對嘴將氣吹入他口中。
竹筏上另外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柳香驚愕地看著初夏,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何初夏沒時間解釋,只是重復著這個動作,如此反復了二十多次,這人終于恢復了呼吸。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心中道:“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這么和我過不去的,怎么可能遇一個救一個,救一個死一個呢!”
三人見他緩了過來,也松了口氣。
夏周問道:“你們是兄弟?”
何初夏含糊答應著:“嗯?!?p> 竹筏順流而下,五人終于看到了一處高岸。在這汪洋浪濤中,竹筏很難掌控,夏啟、夏周兩兄弟一左一右跳下水中,用蠻力托住竹筏。何初夏見此情景,也跳下水幫忙。終于將竹筏劃到了岸邊。
夏家一家人先上了岸,然后放下繩子。何初夏將救的那人捆上,等上面三人將他拉上去之后,自己才費力上了岸。
站在高處,望著來時路,依然黃浪滔滔,大家都一陣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