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種世衡再次察看的時候,呼延慶已經(jīng)將野利長谷他們的隨身物品全都搜查一番,除了幾吊銅錢外,也沒查什么特別的東西。
“沒發(fā)現(xiàn)?”種世衡問。
“沒有!”呼延慶答。
湯里面有毒是肯定的,但如何避自己不中毒,種世衡卻是沒想出來,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桌上那幾張被酒打濕過的草紙上面。
草紙是疊起來的,不太規(guī)則,像是一張一張加上去的,然后,拿起來,蓋在自己的臉上,那滋味的確有些不太好受。
口臭……
“小哥兒……把名單交出來吧?”
種世衡將草紙放回原處,來到陳讓的面前,開口就問。
“名單?什么名單?”
陳讓故意裝懞,傳說中的種世衡智計百出,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種世衡淡淡一笑,心說想唬我,你估計還嫩了點,“心思縝密,行事干脆果斷,而且你還對他們用過刑,如果不是為了那份細(xì)作名單,大可不必用刑……”
“用刑?”
呼延慶有些意外,也有些茫然,除了挑他們的腳筋,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陳讓在哪兒用過刑,所有人的腳筯都被挑了,說明不是為了逼供,而是怕他們跑了。
“我說的不是挑腳筯……”
種世衡笑笑,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你遲遲不想把名單交出來,大概是想賣個好價錢吧?你是怕呼延將軍賴你的帳?”
“他能用五文錢買兩個羊肉包子外加一碗羊骨湯,如果這份名單交給他,估計賣不上什么好價錢?!?p> 陳讓笑笑,算是承認(rèn)了名單的存在,當(dāng)然,不承認(rèn)也不行,把這些人提回去一問,效果也是差不多。
種世衡笑笑,呼延慶對錢財一向都看得很緊,他是知道的,側(cè)頭對柳青青道:“柳姑娘,如果這位小哥混跡商場,一定會成為你強勁的對手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所以,種相公最好是把他收進軍營里,這樣小女子會放心很多……”柳青青也是笑笑。
陳讓看著這些人,真是不知道他們有什么事情值得開心的,一天到晚都學(xué)著自己在那兒笑,學(xué)得還不像,看上去,總給人一種傻乎乎的感覺。
再說了,自己笑,那是因為自己掙得黃金百兩,換成現(xiàn)在的幣值,妥妥的百萬富翁,他們笑什么?
這些錢原本應(yīng)該是他們的,他們應(yīng)該哭才對。
“小哥兒……說吧……想要多少錢才能把那份名單交出來?”種世衡瞇逢著眼,看著陳讓,嘴角泛起一絲怪異的笑意。
陳讓總覺得他的笑容里,有股意味深長的味道,想想后說道:
“等戰(zhàn)事平息之后,我就要帶著小妹回蜀中老家了,臨走前不想欠別人的人情,你給我十兩銀子,還給柳姑娘就成?!?p> “你確信只要十兩?”種世衡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我只要十兩!”陳讓回答得很肯定,也很干脆。
“十兩銀子,你咋不早說?你要說十兩銀子,我也是可以給的?!币宦犝f只要十兩銀子,呼延慶急了。
“那你現(xiàn)在就給吧!”種世衡對著呼延慶笑道,嘴角的意味就更長了。
“這……”
呼延慶原本只是說句客套話,只是單純地想表達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否則的話,這事要是傳出去,也太丟他呼延慶的人了。
是啊,人家都?xì)⒌窖燮さ紫铝?,自己不但不知道對方是誰,而且,連個名單都搜不到,這個不但有辱他的這張黑臉,更有辱他手中那對烏漆麻黑的鋼鞭。
只是,他真的沒有想到,一向不占屬下便宜的種相公,這次竟然會借坡下驢,讓他來掏腰包,呼延慶心里的那個憋呀,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
“十兩銀子,給你!”呼延慶透過盔甲,從懷里掏出一綻紋銀,氣呼呼地遞給陳讓。
陳讓笑笑,轉(zhuǎn)手就遞給柳青青,然后從帖身的衣服處將名單拿出來,交給種世衡。
種世衡應(yīng)該是看得懂番文的,只是匆匆地掃一眼,便認(rèn)定這個是真的,
“小哥兒……這次,你真是為我們大宋,為我們原州城的老是姓立下大功,等戰(zhàn)事平息,我親自送你出城?!?p> 種世衡沒有問為什么同桌吃飯喝湯,只陳讓兄妹沒中毒的事情,因為有的事情,自己推斷出來,遠比陳讓說出來,要有趣得多,這個問題他想帶回去自己思考。
說完之后,就準(zhǔn)備離去,陳讓忽然說道:“種相公……關(guān)于野利遇乞、沒藏論寵犯邊一事,在下有幾句話想說,不知道種相公要不要聽?”
“哦……”
陳讓的身上,的確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比如桌上的那些炒菜,還有那鍋湯,再比如,他給野利長谷他們包扎時所用的手法,這些都讓他感到好奇。
現(xiàn)在他有話想說,他是真的想聽,不拘一格納人才,原本就是他的宗旨,聽他說幾句話,也沒什么不可。
“野利遇乞、沒藏訛龐,繞過原州,深入我大宋境內(nèi),這幾日我路過軍營,卻沒看到半點調(diào)動的跡象,難道種相公就不想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就這樣任由他們來去自如?”
“唉……”種世衡深深地嘆口氣,正色道,
“身為軍人,馬革裹尸,青山埋骨,本是我等份內(nèi)之事,然夏兵兇狠,先有好水川之慘痛經(jīng)歷,后有定川之失敗教訓(xùn),憑我原州兵馬,自保尚且困難,談何出擊?”
“狹路相逢勇者勝,沒打過,又怎知自己打不過?夏兵今日可以襲擾慶州,他日就可馬踏東京,看看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他們何其辜哉?”
“兵者,國家存亡之道也,打仗豈可單憑血氣之勇?小哥兒,你的拳拳赤子之心,種某心領(lǐng)了,但你可曾知道,這原州一旦失守,這后果,你知道有多嚴(yán)重嗎?”
君子固本,看來這個種世衡也只想經(jīng)營好自己的根本,維系好他種家在西北的利益,壓根就沒想過去做一些越矩逾規(guī)之事。
種家軍自種世衡開始,經(jīng)營西北數(shù)十年,名氣大得很,可謂將星閃耀,能人輩出,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打過一場具有決定性的戰(zhàn)略意義的仗。
特別是種世衡,史書對他的記載,評價似乎很高,平夏之功,世衡計謀居多,當(dāng)時人未甚知之。
當(dāng)時人未甚知之,連當(dāng)時人都不知道,那你還說個屁呀?
陳讓看著種世衡,君子固本,他做得很好,但似乎忘記了后面的那句話,君子固本,立本而道生……
他忘記道了,或許,他也懂得這個道,只是不想去做而已。
從古至今,衛(wèi)道者,似乎都沒有什么好下場,商鞅如是,王安石如是,后面的岳飛,亦如是。
吃香喝辣,他不好嗎?何必去管那么多的閑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