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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書

第014回 坤德

相忘書 辭鏡山人 2220 2022-03-18 13:50:04

  景千重聽得鹿淮全部答應(yīng),甚為欣慰,說道:“好,我所學(xué)武功繁多,但玄功之本,便是借勢于大地。大地之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能為人所用,妙處無窮。我把這借地勢的功法,寫成了一篇總綱,取名《坤德卷》。眼下我就把這《坤德卷》傳給你,你一定要仔細(xì)記憶,不可漏了一字?!碑?dāng)下把那篇《坤德卷》背誦了出來。

  見景千重背誦功法,鹿淮便盤膝坐在一旁,留神細(xì)聽,暗自記憶。

  《坤德卷》之玄功根本,即在于“地勢坤,君子當(dāng)厚德載物”一句。在景千重看來,大地?zé)o異于是萬物之母,潛藏有無限大能,并以大地之力滋養(yǎng)世間萬物?;ú莸玫亓Χ?,樹木得地力而長,如人也能汲取地力,轉(zhuǎn)換為內(nèi)功修為,必將積蓄大力,法用萬方。

  天地有道,唯有智者用之。

  這套功法不過三千來字,景千重通篇背完之后,又從頭開始,背誦第二遍。

  第二遍背完,景千重便讓鹿淮背誦。

  鹿淮自幼聰明伶俐,兩遍聽下來,已經(jīng)記住了十之八九,當(dāng)下把所記的功法背了出來。

  第一遍不是很熟,有漏記的地方,另外有許多語句詞藻是內(nèi)功心法,鹿淮不明白什么意思,景千重一邊提點(diǎn),一邊釋義,講解給鹿淮聽。

  背完第一遍后,鹿淮又背了第二遍,第二遍已經(jīng)一字不漏,甚為通順。

  原本鹿淮以為景千重會很滿意,誰知景千重又讓他背第三遍。鹿淮無法,又背了一遍。這一遍行云流水,毫無停頓。至此鹿淮已把這《坤德卷》深印心中,無法忘卻。

  傳完《坤德卷》后,景千重已經(jīng)甚為虛弱,鹿淮擔(dān)心道:“您歇歇吧,我已經(jīng)記全了,加上剛才聽了您的釋義,已經(jīng)明白了個大概?!本扒е氐溃骸斑@篇功法妙用無窮,文字不過是虛妄,只有真正修習(xí)之時,才能證悟其中妙處?!甭够吹溃骸拔矣浵铝?,練功不會偷懶的?!?p>  景千重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好,我再傳一套‘八荒斬’功夫給你?!甭够匆娝褚呀?jīng)衰敗,心下不忍,勸道:“您還是歇歇吧?!本扒е氐溃骸俺弥疫€沒死,能傳一些是一些?!币膊宦犅够吹膭?,又開始說那“八荒斬”的修習(xí)法門。

  鹿淮無法,只得安定心神,再聽他背誦功法。

  景千重周身筋脈寸斷,全憑一身驚世駭俗的內(nèi)力支撐到現(xiàn)在,此時勞心勞力地傳功,已如燈油耗盡,火光漸滅。

  鹿淮只聽他聲音越來越低,到后來幾欲不聞,又見他雙目漸漸閉合,嘴唇微微顫動,心想勸他別再背了,但又不敢打斷。

  再過得一時,景千重雙目完全閉上,嘴角也不再顫動,更沒了聲音,神色安然得如同神明一般。霎時之間,鴉寂鶯杳,花葉無聲。

  鹿淮伸手過去,拉著景千重的手,只覺一片冰涼,當(dāng)下心一沉,顫聲輕喚:“前輩,前輩!”景千重沒有回答。再一搭景千重脈搏,已經(jīng)沒有脈息。

  鹿淮渾身如若雷震,愣了半晌,好半天,才聲嘶力竭地叫喊出來:“前輩——”

  一聲喊完,腦子里浮現(xiàn)出景千重跟自己斗嘴時的樣子,心里如若刀鉸,撲在景千重身上,放聲大哭。

  二人相識不久,但性格相投,共歷甘苦,有如生死之交一般。景千重臨終傳功,可謂對鹿淮有恩,在鹿淮心里,景千重已和自己的祖父無異,此時見他仙去,不由得悲從中來,大放哀聲。

  哭了一場之后,鹿淮按照景千重遺愿,撿來干枯柴枝,在景千重遺體旁層層疊疊擺放好,撿起岳仲河掉下的那柄長劍,去割了一大蓬枯草,用以生火。

  收拾好了,鹿淮忽而想到?jīng)]有火源,一轉(zhuǎn)頭,見到地上的五具尸身,心念一動,便走到一人身邊,在他懷里掏摸。不一會兒掏出一包東西,打開來看,是幾塊干糧,一些銅錢碎銀子,還有一個紙包。打開紙包,正是火石、火鐮、火絨。

  鹿淮拿著火鐮火石,打著了火,點(diǎn)燃枯草,接而點(diǎn)燃了景千重遺體旁的柴堆。沒一會兒,火勢起來,濃煙滾滾,將景千重遺體吞噬。

  望著眼前火焰熊熊,鹿淮忽然心思縹緲,遐想當(dāng)年景千重縱橫西界、馳騁江湖的模樣,彼時的他,跟眼前這衰朽老翁肯定是判若兩人。但盛名再大,現(xiàn)在也不過是火里的一襲黑煙,榮辱一生,終歸化作塵埃。

  一想到這里,鹿淮不由得悲從中來。

  不過多時,焚燒漸滅,鹿淮心下為難,不知道用什么來裝景千重的骨灰。左右望望,又瞧見那些死尸了,遲疑一會兒,便走上前,把靈音子的道袍褪了下來,用道袍把景千重的骨灰包了一包,貼身背在身上。

  正要離開,轉(zhuǎn)頭瞧見適才放火石火鐮的那個包袱,銀子銅錢正攤在上面。鹿淮心想自己要去東海之畔,道路上沒有盤纏可不行,于是走上前去,把那包干糧和銀錢都拿了。微一轉(zhuǎn)念,在另外四具尸身上搜了搜,把那些人帶的干糧銀子也盡數(shù)拿了。

  岳仲河身上的銀子尤多,鹿淮正在清理,只見岳仲河懷里還有一個小瓶。

  拿來一看,瓶身上貼著紅紙簽子,上寫三個字。鹿淮識字不多,三個字中只認(rèn)得一個“迷”字。打開瓶子一看,只見里面是白色藥粉,微一推想,便知是迷藥,當(dāng)下蓋好瓶蓋,放進(jìn)懷里。收拾妥當(dāng),鹿淮又撿起岳仲河的那把佩劍插在腰里,轉(zhuǎn)身離開樹林。

  他一路往東,前往八荒臺,這一路上每隔十里就有茶寮驛站,可供人飲食休息。鹿淮白天趕路,晚上卻不住店,選一僻靜之處,埋身入土,照著《坤德卷》上的功法修習(xí)內(nèi)功。

  按《坤德卷》所述,所謂借地勢,便是將大地精華吸收入體,轉(zhuǎn)化為自身真氣,用以修習(xí)內(nèi)功。先前在道觀之時,景千重所教之法是把大地靈氣傳入鎖孔,人身不過是傳氣的載體。而《坤德卷》則是教人怎樣把大地的精華汲入己身,為我所用,就如樹木花草吸收養(yǎng)分,開枝散葉,直至參天一般。

  常人練功,純是練氣,進(jìn)展緩慢,成就終歸不易。這《坤德卷》是以大地精華代以人身修為,功效進(jìn)度,勝于尋常者十倍。

  大地靈氣的發(fā)散,有時辰規(guī)律,依照十二地支排列,各有收放深淺。夜晚大地靈氣涌動,修習(xí)練功,最有功效。鹿淮身在大地,吸收大地精華,依照景千重所教運(yùn)轉(zhuǎn)內(nèi)息,把大地靈氣與自身血脈融為一體,周天流轉(zhuǎn)之后,甚為舒服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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