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客棧,后院。
阿九眉頭緊鎖,想著自己到底能拿出什么條件來和夏陸談判。
“你為什么想要去救他們?”夏陸看著愁眉苦臉的阿九,問道:“原本你只是想完成任務(wù)而已,你可以有很多種選擇的,為什么偏偏選這種出力不討好,還有很大風(fēng)險的辦法?”
阿九明白陳曦的意思,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選擇的方式是最愚蠢的。如果是他和陳曦兩人去完成任務(wù),他們真的有很多種辦法去完成。
只是殺一個人而已,阿九完全可以不用顧忌那么多,比如他可以在薛仁進入楊柳鋪子前或者他從里面出來后,出手襲殺他。冒險一點,他可以潛進楊柳鋪子暗殺他,穩(wěn)妥一點的,他也可以偽造證據(jù),哄騙薛仁,讓他一位那一千多人已經(jīng)被他所救等等等等。
真的要說完成任務(wù),阿九簡單一想就能找出七八種,但是他不想這樣做!可能是因為薛仁是個愛兵如子的好官?可能是因為薛仁是薛立的叔父?可能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見不得遺憾的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求個心安吧?!卑⒕培馈?p> 夏陸聞言,仔細的看著阿九,盯著他的每一處神情,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從迷茫緩慢的轉(zhuǎn)為堅定,她的心中也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你想不出條件,那我就給你一個選擇,如何”夏陸低沉的聲音傳出,阿九回過神去,看著她問道:“什么條件?”
“我要你救我一次,不論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見到我求救的消息,你就要立刻動身救我一命,如何?”夏陸中性的聲音緩慢的從她嘴里傳出,阿九聞言一怔:“你在開玩笑嗎?你的身份地位和你的武藝,誰能輕易威脅到你的安危?再說了,你都有危險,我去了肯定是送菜啊,你怎么想的?”
“別管我怎么想的,你答不答應(yīng)?”陳曦定定的看著阿九,等待著他的回答。
旁邊,陳曦悄悄的拉了拉阿九的衣袖,咬著嘴唇,低聲的說道:“別答應(yīng)她,這個條件肯定沒你想的那么簡單?!?p> 看到阿九面上猶豫的神情,夏陸說道:“你可以選擇拒絕,但是你可一定要想好自己接下來的籌碼,不然我可不會答應(yīng)幫你?!?p> 阿九面色看起來很是掙扎,這種條件,他當然知道不簡單,說不定就是要他命的事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為了一個不會危及性命的任務(wù),自己有必要這么拼嗎?阿九陷入了深深的糾結(jié)。
“好,我答應(yīng)你這個條件?!卑⒕牌D難的說道,雖然這個條件有些苛刻,但是他覺得畢竟是以后的事情,到時候自己的實力到底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痛快?!毕年懫鹕?,看著阿九:“‘驚鴻’為證,當你拿到‘驚鴻’的時候,就是你兌現(xiàn)諾言之時。”
阿九點點頭,表示明白,陳曦看到阿九答應(yīng)下來,心中有些不舒服,也不去看兩人,自顧自的坐下喝起茶水來,而阿九下一瞬間,就換上一副笑臉:“你看我都答應(yīng)你這么苛刻的要求了,你能不能把金線蠱蟲給我解了?”
夏陸權(quán)當沒有聽見阿九的要求,重新落座之后說道:“我?guī)湍憬鉀Q這個難題,但是你也知道這是北武國境內(nèi),我沒有那么多的人手,能困住一千多人,可見對方的人手肯定不少?!?p> “你現(xiàn)在說這個是什么意思?”陳曦一聽夏陸這么說,當即火冒三丈,你辦不到還提剛才的條件干什么?把二人當猴耍嗎?
“小姑娘別著急,我沒說辦不了,只是我需要你們給我提供一些人手?!毕年懸荒樀脑频L(fēng)輕,看的陳曦越發(fā)生氣。
“你想我們怎么做?”阿九拉住忍不住沖向夏陸的陳曦,嬉笑著問道。
夏陸拿起茶杯,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神,說道:“你和我一起去救幾個人,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阿九聞言沉吟一陣,問道:“楊頁、孫驍龍和李老將軍的家人?”
“你知道的不少?。 毕年懺尞惖目戳税⒕乓谎?,她其實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想不到阿九他們竟然也知道。
“可是就算救了他們的家人,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他們也不一定愿意出兵,而且只要我們出手,不管成與不成,對方肯定會戒備,說不定會取消這次行動,這樣一來,我們的任務(wù)可就算是失敗了?!卑⒕怕晕⒁幌耄陀X得這件事事不可為。
“你想得到的事情,我想不到嗎?”夏陸白了阿九一眼,說道:“別看那幾位現(xiàn)在不出手,其實他們心里也都憋著一股火?!?p> “唇亡齒寒,北雁關(guān)是邊關(guān)重鎮(zhèn),最重要的就是團結(jié)一心,如此才能擔得起守衛(wèi)邊疆的重任,這些道理,那些大人物都懂,現(xiàn)在有外來勢力想要破壞他們的團結(jié),瓜分他們的利益,他們當然不樂意,雖然迫于壓力和威脅,他們只能暫時忍耐,但是只要他們沒了那些顧慮,他們的反撲力度一定讓那些人想象不到?!毕年懞苁呛币姷慕忉屃艘淮蟠?,但是這還沒完。
“至于打草驚蛇的問題,我來解決便是,用不到你操心?!贝搜砸怀?,阿九的顧慮也就打消了一多半兒。
“你剛才說外來勢力?難道這件事不是他們自己內(nèi)部產(chǎn)生的矛盾?”阿九皺著眉頭,他們一開始酒想錯了?
“當然?!毕年憶]有多說,阿九卻像是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是的,肯定是外來勢力,也只有那些過江龍才能不按規(guī)矩辦事,直接越級調(diào)動那些士卒,如果是內(nèi)部人所為,他們動手肯定極為隱蔽和悄無聲息,哪像他們這般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厲害一樣。
“你知道是什么人所為?”阿九狐疑的看了一眼夏陸,他總覺得夏陸沒說實話,之前她說她不知道對方是誰,現(xiàn)在卻又這般提醒阿九,她的舉動很是奇怪,由不得阿九這般多想。
“行了,現(xiàn)在出發(fā)吧!”夏陸沒回答阿九的問題,而是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拿起旁邊用粗布包起來的‘驚鴻’,接著從桌子下摸出一把刀,扔給阿九。
“走吧?!?p> 阿九接過長刀,轉(zhuǎn)頭看向陳曦:“陳曦,你先回去,將這里的情況告訴秦大哥他們,記得,挑能說的說。”
陳曦沒有在此時耍小性子,只是理了理阿九衣裳:“小心些,事不可為就不要逞強,保住性命才最重要?!?p> 阿九點點頭,跟上夏陸的步伐,輕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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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中午,太陽正當頭,曬的人心煩。
夏陸戴著一頂斗笠,背著‘驚鴻’走在大街上,日頭正厲害,人們大多躲在家中午休,只有幾個頑童在街上打鬧嬉戲。
阿九提著刀,跟在夏陸身邊,是時不時的瞥著身邊的女子,不知為何,剛才一出門,阿九就覺得周圍冷颼颼的,而這股感覺的來源,好像是身邊這位?
“你喜歡那個小姑娘?”夏陸冷不丁的問出這么一句,阿九有些莫名其妙,撓撓頭:“沒有啊,你怎么會這么問?”
“沒有嗎?”夏陸轉(zhuǎn)過頭,隔著斗笠,阿九看不清她的面龐,但是卻能感覺到那犀利的目光。
“沒有啊,她還那么小,我怎么會喜歡她?”阿九無語的看著夏陸,陳曦一看就比自己還要小個幾歲,這樣的小丫頭,自己怎么會產(chǎn)生那種感情?她是怎么想的?
“男女授受不親,如果你對她沒有感情,那你最好和她保持距離,免得她誤會?!毕年憶]有再繼續(xù)追問,只是這般說道,說完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阿九默默腦袋,跟了上去,只是再一次靠近夏陸,卻沒有感受到之前的那種冷颼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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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兩人來到城南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這里有一片湖,春日的陽光灑在湖面上,映出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你是不是早就下好套,等著我往里鉆呢?”阿九看著身邊不斷涌出的黑衣人,一個個的來到夏陸身后,忍不住的他看向夏陸。
“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夏陸大方的承認了下來并且鄙夷的回問道。
阿九翻了個白眼,這個女人雖然厲害又漂亮,但是心思當真歹毒!
“湖中心的閣樓關(guān)押著楊頁的女兒、李老將軍的孫子還有孫驍龍的妻子,等會兒你聽我指揮,我們一起潛入進去,摸清楚里面的情況,記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不然后果自負!”夏陸指著湖中心的一處閣樓,向阿九傳達著命令。
“我們就這么直接進去?”阿九有些驚訝的看著夏陸,這樣直接攻擊很容易暴漏的,一旦有人逃脫或者出現(xiàn)別的意外,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你的腦子到底怎么長的?”夏陸看傻瓜一般看著阿九:“我們只是去打探情況,沒說要強攻!”
“那你......”阿九話還沒說完,就見到夏陸身后出現(xiàn)幾個怪異的身影。
“將軍,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币粋€女子和兩個小孩蒙著面,半跪在夏陸面前,恭聲說道。
“嗯,等我消息?!毕年憣χ苏f道。三人聞言躬身退下,無聲無息。
“這是?”阿九看著三人,腦海中隱約有了些想法,只是還有些不確定。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夏陸沒有解釋,而是看著遠方閣樓處。
某一時刻,夏陸身體微動,低聲對著阿九說道:“走!”
話音一落,她身形一閃,跳出草叢,接著提氣縱身,身體擦著湖面,飛掠向湖中閣樓。阿九見狀,也不再猶豫,學(xué)著夏陸的身法,飛掠而出,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氣息沒有夏陸那般綿長,整個人掠到了中間,突然沒有勁力,眼看著就要落入水中。
就在此時,一道影子閃過,熟悉的槍桿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阿九拼著最后的力氣,強行穩(wěn)住身形,單腳點在槍桿之上,借此機會,他趕緊換了氣息,這次免了落入水中的悲劇。
“你的氣息為何如此短促?你之前的實力不是這樣的?!毕年懣粗⒕牛欀碱^問道。她知道阿九的實力,他的氣息不該如此短促才是。
“我才剛?cè)攵?,能做到剛才那般已?jīng)很不錯了好吧?”阿九喘著粗氣,說道。
夏陸聞言,很是驚訝,剛?cè)攵鞯膶嵙Γ瑧?zhàn)力就能達到讓她都感到壓力的地步,這阿九果然不簡單,看來自己沒有看錯人,讓他答應(yīng)下那個條件,真的是一個對的決定。
“行了,小心些,別被那些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了?!毕年懤⒕牛卦诤叺奶J葦蕩中:“這里的守衛(wèi)很是嚴密,接下來的每一步,咱們都要多加小心。”
阿九點點頭,看著身前不遠處,按著刀走來走去的守衛(wèi)們,他的心中竟然有著一絲的興奮,這種有點像暗殺的感覺讓他有些刺激。
兩人緩慢的摸到蘆葦蕩的邊緣,尋找到兩隊巡邏的守衛(wèi)交叉之時的視野盲區(qū),急速的穿過飛躍過第一道防線,等到守衛(wèi)有所感覺,回過頭查看之時,兩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守衛(wèi)也只當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錯誤。
待到守衛(wèi)離開,阿九二人已經(jīng)摸到了閣樓跟前,阿九小心查看著四周的情況,夏陸則是偷偷打開閣樓窗戶,查看里面的情況。
“里面有五人看守,兩個小孩暫時沒有找到,但是看到了一個女人,看樣貌應(yīng)該就是孫夫人?!毕年懖榭匆魂嚭螅瑢χ⒕诺吐暦愿溃骸澳愕葧褐圃煲恍﹦屿o,我趁機進入里面,找那兩個小孩的位置,切記,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你的行蹤,背影也不行!”
阿九點點頭,表示明白。下一刻,阿九就與夏陸分開,悄無聲息的走到閣樓的另一側(cè),夏陸只聽得一聲悶響,之后,閣樓與在外巡邏的守衛(wèi)第一時間全都跑向聲響傳出之地,夏陸借此機會,打開窗戶,翻身進了閣樓。
另一邊,阿九則是躲在水里,一動不動,直到聽到搜尋的守衛(wèi)全都離開,他才緩緩游到蘆葦蕩中,偷偷換了一口氣,過了大約一刻鐘,他感覺到閣樓頂層閃過一道光影,他知道這是夏陸在接著反光向自己傳達消息。
他再次扔出一顆石子,之后潛入水中,頭也不回的向回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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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渾身濕透的阿九接過旁邊黑衣人遞過來的干衣服,毫不避諱的換了起來,等他換完,夏陸也已經(jīng)原路返回,此時正在對著那兩個小孩和那女子說著些什么,同時手里還拿著些什么東西在三人臉上抹來抹去。
“一層是女人,閣樓頂層是那兩個孩子,等會兒,我們制造聲響,你們趁機溜進去,將他們就出來?!毕年懻f著:“切記,一定等到閣樓里第二批人出來后,你們再進去。”
“這是為什么?”聽了一半的阿九,打斷夏陸的話,問道。
“你傻嗎?”夏陸看向阿九,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他們發(fā)現(xiàn)意外,難道會全部出動,不留一兩個人看守嗎?”
“你說的對!”阿九當即不再說話,自己的腦子和夏陸比起來,當真差的有些遠。
夏陸安排好一切后,對著阿九說道:“等會兒,你和我打一場,動靜鬧得越大越好,明白嗎?”
阿九也不是傻子,到了此時,他已經(jīng)看明白了夏陸的計策,當即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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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閣樓處的守衛(wèi)共有四隊,他們兩隊兩隊輪番看守著這座閣樓。
閣樓里也有著一隊守衛(wèi),他們不用巡邏,但是他們要一直看著這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老吳,你說就兩個孩子和一個女人,犯得著讓咱們這么多人都來看著嗎?”閣樓內(nèi)的一個持刀大漢對著另一個大漢抱怨道。
“行了,上面說什么,咱們就做什么,再說了,你看外面的四隊兄弟才受罪呢,他們可不像咱們,還能坐著?!?p> “老吳,你說剛才的兩聲,會不會是?”那個守衛(wèi)有些擔心的問道,剛才兩聲都出現(xiàn)在閣樓附近,他們可都去查看了,但是卻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沒有,你想多了,剛才不是確認過一遍了嗎?他們?nèi)齻€都在。”
“也是?!?p> 兩人不再言語,就在此時,樓外突然傳出幾聲巨響,緊接著兩道聲音傳來。
“臭娘們!你是一定要和老子拼個你死我活了?”
“死禿驢,老娘今日一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出了什么事?要不咱出去看看?”老吳拿起手邊的刀就要出去,但卻被那持刀漢子攔住:“這明顯是江湖仇殺,有什么好看的,再說了不是還有外面那些兄弟呢嗎?”
老吳想了想也是,也就再次坐了下來,可是還沒等他將刀放下,就聽到外面的守衛(wèi)亂了起來,好像在喊著不讓他們過來什么的。
“不行,還是出去看看吧,萬一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辦?”老吳再次起身,此時樓上也下來兩個人,看到這里,持刀漢子也不再勸,只是自己堅持留下來。那三人也沒說什么,全都沖出閣樓,湊熱鬧去了。
“切,江湖仇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持刀漢子抱著刀,就要躺下休息一會兒,可還沒等他閉上眼,就聽得一聲巨響傳來,整個閣樓都震顫了一下,看到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和那樓上下來的最后一人,一起出了閣樓。
等他們走出閣樓,發(fā)現(xiàn)一男一女正在小島邊緣對峙,而他頭頂?shù)拈w樓二層處明顯有著一處損壞,看樣子應(yīng)該是被巨石砸的。
“怎么了?”持刀漢子來到老吳身邊,低聲問道。
“剛才兩人對戰(zhàn),外放的氣機竟然將一顆巨石擊飛,正好砸在閣樓上?!?p> “什么?”持刀漢子驚訝道:“那這二人不是有一流高手的實力嗎?”
“誰說不是呢?所以咱們這些兄弟愣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問話,全都在這戒備呢?!崩蠀钦f著:“哎哎哎,你快看,他們走了?!?p> 持刀漢子看到遠處正在對峙的兩人突然再次出手,戰(zhàn)場也從小島回到了湖面之上。
此時,持刀漢子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于是對著老吳說道:“你們在這看著,我回去看看那三個人質(zhì)?!?p> 說完,持刀漢子也不等老吳點頭,匆忙回到閣樓中,看到那個女子還有頂層的兩個小孩還在,他暗自松了口氣,只是他沒有看到女子和兩個孩子的身邊都有些水漬罷了。
等到老吳回來,持刀漢子問了問結(jié)果,老吳說那兩人在湖面打了一會兒,那和尚找了個機會逃跑了,那女的追了出去,到最后也沒打出個結(jié)果,讓他看的很不過癮。
持刀漢子卻沒這種感覺,只覺得只要這三個人質(zhì)沒出問題,那就萬事大吉。
只是,真的沒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