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李鳶復剛走出去不到百步,路上被人拍了拍肩膀,轉(zhuǎn)過身看見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
各位注意這說的不是年齡,而是體型。
李鳶復回禮道:“你我素未謀面,莫約認了錯人?”
陳沉拿出懷中的廣穆寺預令牌刻著儋州青禾七十七:“敢問這位……..”,陳沉有些害怕,萬一這人不是去廣穆寺的,多半以為自己是在譏諷他的體型。
李鳶復見也是去廣穆寺的,忙從包裹里拿出自己的令牌亮給他看:“趕巧,同行?”
“同行,同行。我這沒怎么去過廣穆寺,不認識路,麻煩兄弟了?!标惓烈姏]有錯,心里一喜,不會遲到了。
“李鳶復,青禾縣,荷花村人?!崩铠S復簡單的介紹自己,完全沒有跟其他人講話的欲望,緊張的情緒讓他現(xiàn)在無法思考。
“陳沉,我,我沒有家?!?p> 李鳶復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也沒有興趣追問:“走吧,陳兄弟,這才到哪啊,還有好長一段路呢?!?p> 街上并排走著兩個臃腫的青年,在這并不擁擠的早晨,格外顯眼,一個挑著扁擔的中年人在十字路口,卸下扁擔看著二人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李兄弟,誒,等歇息會,這實在是走不動路了?!标惓链謿?,雙手撐在膝蓋上,要不是坐地上對于他這個體型來說有點困難恨不得在這睡一覺。
“李兄,你這走路都不帶喘大氣的啊,身體不錯啊?!?p> 李鳶復實在是無心回答,出于禮貌沉著臉敷衍道:“無妨,陳兄弟休息好了再走也來得及?!?p> 這里灰白整齊的墻壁比自家村寨里的要高上不少,每次李鳶復跟父親去莊稼地里都會看見村頭的那棵垂頭柳,這縣城樹倒是不常見。
“李兄你在看樹嗎?說得也是,你鄉(xiāng)下來在家經(jīng)常能看到樹,到縣里面來了看到的房子多些,不經(jīng)??吹綐洹6嗫纯捶孔?,這可比你們鄉(xiāng)下的精致多了?!标惓翈еc驕傲地對李鳶復講解李鳶復能用眼睛看到的東西,“李兄弟,不跟你吹牛,等到時候我過了廣穆寺的選拔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母親接到京城去,他生我可不容易啊得讓她享享清福?!?p> “嗯嗯嗯?!崩铠S復并沒有聽陳沉的話,只顧著一個勁趕路,陳沉本來就身體虛弱還邊走邊說衣衫上哦不,應該說是汗水里泡著衣衫。
二人隔著縣衙還有一條街的距離,遠遠的就能看見那把守著縣衙門口及周邊十字路口的官兵身上那明光甲的反光了,見一名官兵的手勢,應該是讓人換路,此路暫時不通,周圍的人看見前面的近路走不通,調(diào)轉(zhuǎn)扁擔方向提前繞路立在路口不動的只有李鳶復二人。
“李兄,莫不縣衙出什么事了,這在封鎖現(xiàn)場不讓旁人靠近呢,我們怎么辦啊?”陳沉轉(zhuǎn)頭顯得有些焦急地看向李鳶復。
李鳶復被陳沉說的話整的有些無語,他先看了陳沉幾秒再開口反問:“陳兄弟難道不覺得他們守著縣衙就是為了等我們這些去廣穆寺的人嗎?”不知道為什么,李鳶復總感覺陳沉看到那些持槊的士兵有些慌亂。
“哦!對對對,李兄真是機敏,那李兄先請吧?!标惓羵?cè)身把前面的路讓出來,他則躲在李鳶復后面,遮不住身體遮得住臉。
“站住?!惫俦鴶r住二人本想繼續(xù)那套換條路走的說辭,但二人的體型在提醒他應該是廣穆寺要的人于是他換了套說辭:“出示令牌?!崩铠S復掏出來遞到官兵面前,側(cè)過頭眼神示意陳沉不要愣著,陳沉也跟著拿出令牌。
“行了,進去吧?!惫俦疽夂竺娴牡苄职颜系K拉開讓他們二人進去。
李鳶復走過立在門口的威嚴石獅邁過門檻,堂中莫約二十幾人,并沒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反倒是每個人都低頭看著自己腳前的那個地方,本就因為緊張四肢開始乏力的李鳶復受到了這種環(huán)境的感染,也找了一塊人少的地方靠著墻不說話,根本不管陳沉跟過來沒有。抬起眼珠,他看到其他人也跟自己一般模樣,凝重的表情,保持著那個姿態(tài)一動不動,不時有一兩個人進來也是閉著嘴巴躲到一旁,大堂中的畫面就如同定格的水墨畫,寥寥幾筆就描繪出壓抑的氣氛。
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定格畫面一直持續(xù)到縣令帶著縣丞主薄等人出現(xiàn)在大堂中,一個人還算懂禮,作禮:“見過縣令。”其他人也跟著作禮,縣令示意縣丞上去清點人齊沒有。
縣丞向前一步拉開卷宗:“青禾縣,王家村,王羊。青禾縣,苗村,周松?!嗪炭h,荷花村,李鳶復?!?.青禾縣,陳沉?!?.青禾縣,季載。”
收起卷宗,遞給旁邊的衙吏,轉(zhuǎn)身稟報縣令:“李大人,二十五人,都齊了?!?p> 縣令走出門外應該是去找外面的官兵去了,不久,縣令帶著人又回來對著眾人說:“你們就跟著這位千牛軍參軍一同上馬車,他們會親自護送你們到京兆府?!?p> 千牛軍參軍肅穆的眼神,默默看著在站的這些青年只淡淡說了句:“走,別浪費時間了。三人一輿,出來?!?p> 陳沉一直躲在其他人身后,充當水墨畫中驚艷幾筆旁陪襯的背景,但如果縣令或者參軍下來觀察觀察,就會看到陳沉陰鷙的眼神,扣緊的拳頭。
這些人看著參軍這么兇,都不敢說話,跟著這位連走路都摸著刀的參軍走出衙門,來到停放馬車的空地上。
陳沉本想偷摸溜到李鳶復旁邊跟周圍人商量一下,應該能同乘一輛車,轉(zhuǎn)身行動,剛剛的那個參軍就擋在他后面語調(diào)還是那樣嚴肅:“你前面這輿是不能坐人還是怎的?”
陳沉理直氣壯的回懟:“看不出來嗎?當這么多年兵看不見敵人看這種東西倒是蠻準的嘛,難怪把你從前線調(diào)回來干這種不丟命的任務。敢問令尊身居何位???”
很不巧,剛從邊關(guān)回來的這名千牛軍參軍有個朋友在邊塞沒回來,這是在傷口上撒鹽,參軍提著槊就要把這人戳上幾個血洞,陳沉也沒有想到這人會有這么大反應急忙向后退去,身旁的同伴拉住參軍,過了好一會才讓這長官冷靜下來。旁邊的一名千牛軍趁著參軍背對著自己趕忙對躲在一旁被人看笑話的陳沉說:“你說什么了?惹得參軍如此憤怒,算了,你快走,離參軍遠些,別讓他再看見你。”
陳沉輕蔑地看了一眼參軍覺得這人真是有病別人多說一句用得著發(fā)這么大火嘛?不像自己這么大度。
如愿以償?shù)貋淼搅死铠S復所乘坐的輿內(nèi),寂靜的車廂只有深褐色的車板,另一個人看到陳沉過來選擇下車透透氣再也不回來,李鳶復雙手交叉支撐在膝蓋前,看見陳沉過來也只是簡單的點頭示意,輿內(nèi)又回歸平靜,終于在出發(fā)前最后一刻,一個找不到哪有輿內(nèi)有空座的被安排到這里來,三個方向各坐了一個人。
“出發(fā)!”參軍在車隊的最前面一聲令下,車隊馬夫依次揮鞭朝著那京兆府方向前進,太陽正當空,一切才剛剛開始。